引:李昂听到这里,脸色煞白,惶恐出汗。这小子说的是什么话!说这两句诗句,是谋皇篡位,这是灭九族的罪啊!你要把我往死里整啊!李昂急不可耐,报告刑部:考生李权诽谤主考官,扰乱考场纪律,将他立即拘留审查。李昂吃了这场惊吓,意气顿挫……
标:科举第一案
科举考试,到了唐代,成了全民关注的大事。
开元二年(714),科举得中状元的李昂,是个熟读经史,办事古板的人,他在蕲州任职时,有一个姓李的书生来访,晋见之礼,是这位书生的几首近期诗作。李昂把这几首诗看了一遍,大吃一惊,说:“这些诗歌,都是我年轻时候的应景之作,你怎么抄来给我看?”李书生说:“这几首阁下的大作,我已经拿了它们当作我的作品,在江淮之间,遍谒权贵名公。我请求阁下,就把这几首诗送给我吧。”李昂掩口而笑,天底下还有这种向人乞求诗作的文丐。
李昂从开元二年考中状元,到开元二十四年升任六品考工员外郎,二十多年的地方官生涯,碰到像李书生这样的钻营者多了,他深感到读书人急功近利,世风腐化堕落。
考试之前,李昂就把考生集中起来,宣布考试纪律:“如果有哪位考生要疏通关系,走歪门邪道,一概取消录取资格。”
这批考生中,有一位来自淮安的书生李权。说来凑巧,李昂主考大人的老岳父程世安,就是淮安人,是李权的邻居。程老伯是个退休官员,闲居在家,喜欢给人看个手相、面相什么的,显示一下他的术数之学。今年李权要进京赶考,程老伯常到李权家来串门,缠着要给他相面算命,预卜一下他的前程。李权说:“程伯伯,你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我是个朴拙之人,一向不去算命。因为算到了好命,未必是好事,算到了坏命也未必是坏事。我这个人,一任命运摆布,从不求仙问卜。”程老伯见李权回绝,也不好强求,便说:“你既然这么说,大伯还有个办法。我的女婿李昂是这次科举的主考官,我还没有进京去看望他们呢。过几天,我进京,在我女婿面前,给你美言几句。也好给你科举得中打个双保险。”李权急得跳了起来,对程老伯说:“大伯,这更使不得了。走歪门邪道,即使中了进士,自己也会问心有愧!”
程世安老人也不理李权,李权毕竟是个毛头小伙子,他懂什么人情世故呢?老人和李权分别进了京城。
主考大人李昂在考生面前训话后,料理了一些日常事务,就回家了。老岳父程世安端坐在家里,等着他呢。李昂上前拜见岳父,岳父说:“贤婿,你终于成了京官了,并当了科举的主考官。我给你贺喜来了。家有大树好乘凉。我也要借你这棵大树的一片阴凉,用一下。我有个邻居叫李权,在这次考生之列……”
程世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女婿抢断了:“爸,不要说了,这次科举,将严肃法纪,严堵请托之风。大凡世上,邪不压正。这次,我就要以李权为例,煞一煞歪风邪气。”
书面考试刚结束。李昂又把考生集中了起来,进行训话:“前一阶段的书面考试,本部官员没有发现考生有作弊行为。考场外,到目前为止,只发现一件求人请托案件。现在及时通告大家。请托的考生叫李权,所托之人,是我的岳父程世安。现在程世安已被我安排回了老家。”
这时,考生李权站了起来,面红耳赤,情绪激动,结结巴巴地说:“李考官,阁下的岳父程世安,是我的邻居,我们两家一向关系很好,贵岳父在李主考面前提起我的名字,这是很自然的事情。你怎么能指定这是我叫他来请托走后门呢?”李昂见李权这么激动,更认定他是因为急功近利,紧张得这副模样!李昂带着一丝轻蔑的微笑,说:“现在,大家的笔试都已经完成,案卷都在那里,它绝不会像你李权的嘴巴一样,辩过来是请托,辩过去又不是请托。你的这一份试卷,我将亲自详加批点,公布于众,如有不公,本官将承担一切责任。”
考生们齐声说好。李权不知所措。
李权百无聊赖,在长安街头漫游,程老伯一片热心,硬要帮忙,结果帮出了一场祸。
李权从玄武门转到朱雀门,他拐进一家书店,浏览各种书籍。猛然,眼前一亮,《李昂诗文集》出现在他眼前。李权买了一卷,纳入袖中,不怀好意地暗笑了一声:“状元公,常言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难道你的诗文,就是一字千金的典籍么?”
没过几天,主考官李昂对李权试卷中用词不当,造句不雅的地方,一一作了圈点批注,要求苛刻,用语辛辣。他把批注的卷子,张贴在闹市区。篇末的总评说:“樵语村言,何成大唐气象,井底之蛙,焉谈纪纲伦常;此等下材,理应归烟霞之乡,钻营请托,岂能遂凌云之志。”此榜一出,舆论沸然。李权也就淹没在人们的一片笑骂声中。
那天,科举还没有发榜,而提前出榜示众的李权来到考试院,找到了李昂。李权说:“圣人云,‘来而不往非礼也’。鄙人的文章写得不好,我已经从阁下张贴在大街上的告示中领教了。感谢主考大人的施教。主考大人诗词文章,风靡天下,我也有幸拜读。我想跟阁下切磋一下阁下的作品,行不?”李昂怒气冲冲地说:“有何不可?”李权说:“有两句有名的诗句,‘耳临清渭洗,心向白云闲’是不是阁下所作?”李昂面露得意之色:“是我的创作。你能不能写出这样的句子?”
李权说:“这诗句用的典故,学生虽说粗陋,但是还是知道一点的。‘耳临清渭洗’,用的是‘洗耳’这个典故。三皇五帝时候的尧帝年老了,做皇帝做得厌倦了,他想把皇位禅让给名士许由。许由听到这个消息,不想做皇帝,厌恶这种话,他就到河边去洗耳朵。主考大人现在写这两句诗句,把我弄糊涂了。虽说主考大人也姓李,我们皇上也姓李,但是我们皇上正是年轻有为的时候,没有听说他做皇帝厌倦了,想把皇位禅让给你呀,你何必要到渭河边去洗耳朵呢?”
李昂听到这里,脸色煞白,惶恐出汗。这小子说的是什么话!说这两句诗句,是谋皇篡位。这是灭九族的罪啊!你要把我往死里整啊!李昂急不可耐,报告刑部:考生李权诽谤主考官,扰乱考场纪律,将他立即拘留审查。李昂吃了这场惊吓,意气顿挫。以后,凡有人上门来请托,都唯唯而应,没有不允许的。
司法当局最后认定,李权的话很敏感,不宜深究,其请托与否,也查无实据,将他无罪释放。
朝廷上对此还进行了一场激烈的辩论,最后认定:科举考试这么重要的人事选拔工作,叫一个六品工部员外郎来主持,官员的职位太小,不能服众,所以闹出这等事来。以后改由正四品的礼部侍郎来主持这一工作。由礼部侍郎主持科举,这一制度,一直延续到清末科举取消。
(摘自《古今故事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