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子夜,随后道:“我打通电话的瞬间,听到了一阵音乐,好像是古筝或是其他什么古典乐器的声音,随后耳朵一疼就晕了。”
子夜听了我的话,脸色不由得一沉,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师父已经抢先问道:“那个节拍你记下了么?”
我想了一会,挠了挠头,道:“记不清了,不过我可以来试试看。”说完,我便用手指在床边敲了一阵,我自幼便对音律完全没有天赋。
小学的竖笛考试从未及格过,至于其他乐器,更是一窍不通,敲击之下发出的声音和我脑中回忆的节拍大相径庭,师父听了不禁皱起了眉。
我敲完干咳了下,道:“师父,这个乐曲我是完全模仿不出了,特别有难度,和一些常听的古典乐曲全然不同。”
师父做了个让我放松的手势,凝眉沉思了一阵,然后转头对子夜道:“我看你一直在沉思,可是想到了什么吗?”
子夜居然突然全身一颤,随后忙道:“没有没有,这种事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我和子夜相处的久了,自然看得出他有所隐瞒,至于师父,显然也察觉到了这点,但子夜既然不想说,我们也不便强求,也就没有再多说。
师父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道:“你们所遇到的啊,很可能是音律术的传人,这是一种专门用音律扰乱人精神的绝活啊。”
我听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您老最近看武侠小说呢?这种事古书上虽然有记载,但是也太扯了吧,如果这么说,现在的流行音乐不是也可以用来杀人了?”
师父一脸正色道:“我所说的音律术,不单指音律啊,所谓音律术,对乐曲、乐器和乐师都有极高的要求。”
说完这句,师父顿了顿,问我道:“你平时读书,史记乐书中的记载不会忘了吧,当时的乐师就是精通音律术的传人。”
师父所说的史记乐书中的记载,指的是晋国国王令一名皇家乐师弹奏音乐的故事,当时晋国国王几次要求乐师弹奏古代贤王才能听的音乐,结果不但自己吓了个半死,还导致了晋国几年的大旱,不过这个故事我一直认为是司马迁听来的传说,不足为信。
师父显然看出了我的心事,随后道:“其实你不相信,也不为怪,音律术很可能确实没有司马迁记载的那般厉害,但我所说的音律术,其实是金元四大家时期开始流传的一种医术。”
金元四大家?我被老师说的愣了愣,金元四大家指的是金元时期的四位顶级医道高人,后人因为尊敬,故此很少提及他们的名讳,故此更多的时候以地名或他们的“字”来当做他们的称呼。
我真的有点被老师绕晕了,随即道:“您说的是金元四大家?清凉派刘河间、攻邪派张子和、补中派李东垣、补阴派朱丹溪?”
师父见我将他们的流派一一说出,便道:“嗯,你既然知道这四位,必然就该知道这四人中的张子和除了擅长攻邪外,还擅用七情疗法,音律派正是他们中的一支。”
我思索了一阵,道:“您的意思是说,张子和的七情疗法,不单可以在语言上得到应用,更有人将之运用到了音乐上?”
我才问出这句,一直不说话的子夜突然插嘴道:“刚才你们不是说司马迁以前这套方法就有流传了吗?可是现在为什么又说这套方法出自张子和呢?”
我见他一脸迷惑,便想去取笑一番,可又突然想到师父还在身边,故此才压下了笑意,道:“司马迁以前确实就有这套方法,但是周朝之后天下礼崩乐坏,真正的五音基本流失了,后人的音律只能说是模仿真正五音的一种产物。而师父所说的这个音律派,大概就是掌握了遗失的正五音,再加上张子和前辈的七情疗法,才会发挥这么大的作用。”
师父见我分析的头头是道,又补充道:“不错,张子和所用的七情疗法,就是利用人类感情互相压制的方法,去治疗因为感情而引发的疾病,例如你开心的时候,自然不会出现愤怒的情绪,这就是感情互相压制的结果。张子和认为感情可以互相压制,也可以互相转换,运用压制和转换这两套办法,就可以治疗大多数因为感情造成的疾病了。”
听到这里,我突然道:“五音中宫音治脾,商音治肺,角音治肝,徵音治心,羽音治肾。您说的这些道理我们都明白,可是咱们现在假设有这么个音律派是不是太早了?毕竟张子和前辈在世时好像从没有用过这类医术吧?”
师父听了我的话,转身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将一个长条木匣取了出来,道:“张子和本人并没有想过要创立这样一个音律术,创立音律术的,是张子和去世两百年后的一位乐师,你知道我的祖父,你的太师爷是怎么死的么?”
我听师父说到这里,不由得一惊,我的太师爷本是河北著名的医者,不想却壮年早逝,据说是得了暴病而死的,这件事一直是师父家的一个忌讳,现在听师父主动提起,我自然也是被他问的说不出话了。
师父见我不说话,便接着道:“其实你的太师爷当年,是被人杀了,而杀他的人,正是和这音律派关系莫大……”
当年我的太师爷医术非常高超,据说他自幼就是个学医的天才,不但对黄帝内经、伤寒论等书有极高的造诣,还熟悉后世医家的各类医书。
太师爷十九岁时拜了当时京城的一位著名医家为师,这位医家对金元四大家的医术都很有了解,据说这位大师的祖上曾是朱丹溪的弟子,故此太师爷又对补阴派的理论有了一套新的认识,太师爷出师后边行医边继续研究医术。
数年后,他便旁通了攻邪派、补中派、清凉派等三家的医术思想,医术更是大进。又过了几年,太师爷便名声大震。
就在太师爷成名后不久,突然接到了他师父给他的急信,说是他师父患了绝症,将不久于人世,请他去见最后一遍。
太师爷急忙从外地赶回了京城,他见到那位大师时,大师的家人已经开始准备后事了,而大师本人也已经进入了昏迷。
太师爷进了大师的卧房后,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坐在床头,给大师诊了脉,他这一举动明显令大师的家人起了厌恶之心。
试想以大师的医术,尚且不能自我医治,何况太师爷这个做学生的呢?
不想太师爷诊了脉后,居然向大师的家人问起了病情。家人又不好不说,便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原来大师几个月前出门行医,回来后便得了一种怪病。
这种病倒也不要命,只是一旦听到大的声响,便会吓得晕倒,醒来后与常人无异,可是但凡再听到大的响声后,便又会晕倒。
如此下来一年,大师的身体开始撑不住了,他本就年老,身体虽然一向强健,却也受不住这种刺激,最后终于还是病倒了。
太师爷听完家人的叙述,又给大师诊了一次脉,沉思了一会,然后便将大师的儿子请进了卧室,大师的儿子并不学医,一直在外经商,他见过太师爷诊病,自然也知道太师爷的医术高明,故此对太师爷到没什么厌恶感。
太师爷告诉他,大师显然是受了某种惊吓,才会患上这种怪病,使得太容易被惊吓到,本来这个病不是很难治,但不知为什么,大师却耽误了一年。
大师的儿子听了这话,虽然不怎么相信,但是知道父亲可能有救,自然也是极为高兴地,于是便急忙问治疗的办法。
太师爷淡淡的说:“首先要取上等珍珠粉三分、当归和熟地黄各一两半,人参、酸枣仁、柏子仁各一两,犀角、茯神、沉香各半两,然后用蜂蜜调和成丸,以辰砂作为外衣,做成每个两钱重的药丸,等师父醒来后服下一丸,就可以暂时无忧了。”
那大师的儿子见到太师爷说的极有自信,心里也很振奋,于是便赶忙令家人去准备这种药丸了。太师爷也利用这段时间用薄荷煮了一碗汤,放在床边等大师醒来。
在床边坐了一阵后,太师爷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叫一个家人去了一面锣来,吩咐那人站在门外,嘱咐那人说:“我和师父谈话时,你听到师父说到辰砂时,便开始不断敲锣,声音越大越好。”
那家人听了吩咐,似乎有些胆怯,太师爷给了它一块银子,道:“你不必担心被罚,即使不成,我也会全力保全你。”
那人听了这话,方才放下心来。
药丸做好后不久,大师便醒了,太师爷刚忙劝大师服下了药丸,大师却不知为何,竟极不愿意服药,太师爷连番苦劝之下,大师才将药丸服下。
太师爷见大师服下药便道:“老师,五脏中的每一脏都有阴阳,人的精神不安,大多时候都是因为肝胆与心中的阴阳两气出了问题。我方才用的药丸中的珍珠粉针对肝胆和心,都有调节作用,珍珠性质和味道属于咸寒一类,可以平息肝气中阳气的强悍盛大,又不过分伤害肝气,而它对于心气,则有安抚调和的效果,可以让心气中的一样调和,令人精神安宁,您看我这味药用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