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走后,赵柳思觉得再装病也没什么意思,于是便迅速“康复”,并且开始了每日去会馆折腾人的旅程。柳笙原来的手下,对她意见巨大,而赵奇则是乐见其成,甚至是她再胡闹些才好的意思。
赵奇忙着消化从会馆搬来的东西,便没有空去管束赵柳思在做什么。而赵柳思弄得会馆里怨声载道之后,这才顺势离开会馆,开始了每日“视察”自己产业的旅程。她今天来这里,明天来那里,行踪不定,除了让各家商铺老板不堪重负以外,也终于从赵奇的眼皮子底下,偷到了属于自己的时间。
“你想要见柳笙?”茶馆的包厢里,赵柳思跟乔装打扮而来的燕然碰了个面,燕然倒也没有推脱,开门见山就直接这么问道。
“嗯。”赵柳思点了点头,玩弄着手中的茶杯,“这么些天没见着他了,我心里不安。”
“柳笙不在。”燕然叹了口气,抛出了个重磅炸弹。
“什么!”赵柳思愣住了,瞬间站起来。
“你先坐下来,我跟你好好说。”燕然按了按手,示意她坐下来,然后说才说道,“柳笙当初的伤势比较严重,我担心他在城内会被暗中的人发现,所以就让人带他去了玉门。”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听到柳笙早已经离开了灵台县,赵柳思当下就慌了。
“那会儿你刚回来,周围眼睛太多,我跟他商量过,觉得由你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对我们而言是件好事。”柳笙按下了她,“你别慌,你在这里做的每件事情,我都派人告诉了他,他让我转告你,说你做的很好。”
“你怎么就能确定,你请的那些镖师是可靠的?你又怎么能确定,他去玉门就是安全的?”赵柳思直视着燕然的眼睛,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她贪婪的盯视着燕然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燕然有些慌乱,这是他猝不及防的问题……
他很相信那些镖师……
但他并不愿意告诉她,他相信的理由……
他现在正在拼命的想借口,所以才用惯用的微笑来拖延时间……
他在骗他。
“这些人一路护送我来灵台县,非常靠谱,我已经试验过一回了。况且他们是中原的大店,总部在京城,也是要名声的。”燕然缓缓的张口,带着令人信服的笑容,可落在赵柳思耳里,每一句都是谎言。
他在说谎。
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
她愤怒,难堪,感觉到自己被背叛,想要尖叫,想要发泄。
可她控制住了自己,等张口时,便只是一个淡淡的“哦。”
带着几分冷漠,几分不满,像是个普通的,被宠坏的,大小姐。
像极了二小姐赵柳思的样子。
“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不让你见他,只是玉门离这里太远了,你不方便过去。”燕然以为应付过去了一劫,松了口气,笑笑说道。
“那他可以过来。这么些天,他伤势应该好了吧?”赵柳思的手藏在袖子里,紧紧的握成了拳,面上的表情却十分平静。她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都分裂成了两个,一个漂浮在自己的上空,用上帝视角,看这个正在演戏的自己。
“他怀疑的内奸,我已经找到了不少。如果他回来,我们刚好可以一起把这些人揪出来。”赵柳思的声音里,充满了渴望和不安,像是等待长辈回家的小姑娘。
“他的伤好是好了,可现在他又有其他的事情,”燕然咳嗽了一声,有些为难,“实际上我今天来找你,就是因为这个。你记得我说柳笙离开的事情了吗?他这么做,就是因为他找到了一些关于你姐姐之前失踪的消息,现在去那里找线索去了。”
骗子。赵柳思在心里说,但她没有张口,只是就那样静静的看着燕然。
“咳,你记得我之前跟他交换查消息的事情吧?他查了账本,帮我找到了一些关于当年虎贲的消息,知道柳家曾经负责过一小批虎贲的军械修理工作,从修理中断的时间,他判断出了虎贲消失的真正时间,并给了我找下去的线索。”见赵柳思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燕然莫名有些心慌,只能继续说下去,“我刚好也找到一些关于你姐姐当年上路的事情。之前一直没来得及说,这次他生病,我照顾他养病时就说了出来,我们两人一起分析了分析,竟然也捋出了一条线。”
“所以他就不管我死活,一个人去调查了?”赵柳思打断他的话,淡淡的问道。
“不,不是这样,”燕然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他也是看你在这边做的很好,便想要将时间拖久点……他才走了没两天,暗处的那些魑魅魍魉未必会跳出来……”
燕然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是有点呆的坐在那里。
赵柳思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喊叫,只是她在那里静静忧伤的样子,却莫名的让他说不下去话。
他险些都要跟她说,要不然我带你出城去找他了。
“胡阿牛是钱姨娘的弟弟,”赵柳思忽然张口,“不是亲的,但关系还不错,只是后来在钱姨娘嫁入赵家之前翻脸了,所以世人才不知。不过朴妈妈说,他曾经一度以赵家的姑爷自居,我爹也曾经对他很不错,只是后来就没了下文。”
“呃,你,你说这什么意思?”燕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也不知道。”赵柳思起身,疲倦的叹了口气,“你们都在查这个人,我觉得这个消息或许有用,又或许没用,所以没说……希望现在还不算晚。”
“不晚,我们都还不知道。”燕然摇了摇头,非常感激的说,“谢谢你了,这帮了我们很大的一个忙,让我们想明白了一些关键诀窍。”
“那就好。”赵柳思平静的说了声,就起身离开。
燕然站在背后,张张口想要叫住她,但又想到自己没有什么立场和理由喊住她,最后只能站在原地,目送她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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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柳思回到家时,兴致还不高。她一次接收的信息太多,也不知道燕然说的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也不知道柳笙到底是被他们暗害了,还是真的走了。
但目前她不能跟燕然闹翻,就像是郑多宝说的那样,如果确定对方是坏人,自己又打不过,那再有血海深仇也得忍着笑着,因为只有这样,才有给他喂巴豆的机会。
“小姐,人差不多好了,只是闷得很,不肯说话。”赵柳思刚在房间坐下春香就喜气洋洋的迎了上来,颇为高兴的说道。
“好了?”赵柳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皱了皱眉头。
“就是你捡回来的那个傻大个啊。”春香比划了一下手臂,赵柳思立刻想了起来,“你说是西风。”
那日她将西风捡回来,想到此人的妙用,左思右想之后,便让他丢给了春香照顾。
总算来了个好消息,赵柳思振作了一些,也顾不上换衣服,当下就站起来,毫不犹豫的命令道,“带我去看看。”
“是。”春香屏退左右,然后将赵柳思带到了自己房间,一扳床边的一个机关,露出了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密道。
这个密道是春香在收拾屋子时无意中发现的,她当时慌了神,赶紧禀报赵柳思。赵柳思带着朴妈妈过来一看,三人着实惊奇了一番。毕竟朴妈妈在赵家服役时,这地道还没有建好,如今看上去却不像是新修的,那仔细算起来,应该是柳笙接手后的作为了。
赵柳思不知这密道,但这屋子是柳笙指给她住的,于是她便觉得柳笙此举必然大有深意。她原本想要问柳笙,但转念一想,依照这人闷葫芦的个性,问了也不一定说,说了也不一定说真话,死乞白赖怪没意思的,不如假装不知道,等哪天他当做个大事告诉她时,她再告诉他早就知道了,吓他一跳,这才好玩。
出于恶作剧的心态,赵柳思隐瞒了自己的发现,将春香将此处改成原样,亲自住在这里,避免被其它人误动。。不过秘密搁久了,她也逐渐忘了,直到这次西风受伤,才猛然想起来这个通道。
因为她对外面表达了对西风的厌恶,自然不能再去嘘寒问暖的表示关心,所以如何既表现出对西风的冷淡,又时刻暗地关注他,就成了个难题。赵柳思担心被人看见,想要半夜溜出去看西风,可半夜本来就容易出事故,她一个人不安全,带着春香和朴妈妈,一堆人又太引人耳目,左右为难之下,春香就提出了,为什么不走密道?
对啊,那通道修建,不就是为这个所为?
当初可能也是为了隐秘,所以密道的另外一头是柴房和杂物间,都是没有佣人居住的地方,不易被人发现。如今完全可以把这个改造成一间病房,让受伤的西风在那里修养。
丢在柴房,这个也符合赵柳思现在“厌恶”他的人设啊。
想到就做,第二天赵柳思就让春香以她的名义,将西风发配到了杂物间。
西风在柳笙手下做事多年,既为贴身侍卫,自然也是有些小弟的。他的小弟们原本就对赵柳思逼西风自刎而颇有意见,如今再看那满屋子的柴草和杂物,气的差点就翻脸。但无奈一则春香是女孩子,他们总不能殴打女孩子,二则西风自己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似乎被虐待还能让他好受点,所以他们最后只能闭嘴收了拳头,悻悻的看着西风搬进了杂物间,外面还锁上了重锁,只留下一道小门用于运送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