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民党统治阶级中,有着这样的一类人,他们专门从事刺探机密、情报或进行破坏活动,其统称为“特务”。
特务是指服务于政治集团,经过特殊训练并执行特殊任务的一种特殊群体。在历朝历代,这特务都是不可或缺的角色。例如在明朝,由太监们掌执的东厂和西厂,又例如民国时期,由戴笠和陈氏兄弟掌执的国民党军统和国民党中统。
蒋总裁对于特务有着一份特殊的喜好和信任,善玩政权和军权的他深知特务这个特殊工种对于统治的重要性。所以无论是在大陆还是在台湾,他都是亲手主抓特务工作。他不但重用戴笠、陈氏兄弟、毛人凤、郑介民等等大特务头子,更把自己的儿子蒋经国渗透到了特务组织中去。
大陆时期,国民党就依靠特务进行统治,残酷镇压反对力量,并取得了很好的成效。只可惜,这个庞大的特务组织内派系林立,“军统”和“中统”两个特务机构又是矛盾复杂,相互之间为邀功争宠,总是钩心斗角,甚至不惜火并,等退到台湾的时候,这两个特务组织基本上已经瘫痪了。
蒋总裁在台湾复职之后,为了充分利用特务,彻底清除潜藏在台湾的共产党,他首先就对特务系统重加整顿,并让其子蒋经国专门负责情报机构的工作。在蒋总裁的眼里,想要防止共产党的渗透,加强对整个台湾社会的控制,就惟有依赖特务组织,也就是台湾常说的情报机构。
其实早在1949年7月,身为国民党台湾省党部主任委员的蒋经国就开始插手了特务系统。那时候,蒋总裁就在台湾召开了由特务系统和治安系统负责人参加的会议,会上还成立了一个名为“政治行动委员会”的核心组织,参加该组织者都是国民党情治系统的头脑,他们中既有“内政部”调查局长叶秀峰、“军统”毛人凤、郑介民、魏大铭,还有“警察署长”唐纵、“宪兵司令”张镇和台湾省保安司令部副司令彭孟缉等人。这些人均由蒋总裁亲自指定,其主要任务就是统一所有情报和治安工作,并使之不断充实和强化,而蒋经国则为该委员会同蒋总裁之间的联系人。1950年2月底,在蒋总裁复职前,这个“防匪肃谍”还取得了重大进展,据毛人凤向蒋总裁密报,位居“参谋次长”的吴石“通匪有据”,蒋总裁对此殊为寒心,立即下令将吴石逮捕。
蒋总裁刚刚在台湾“复职”,便加快了接管情治工作的步伐。先是派自己的儿子蒋经国出任了“国防部”总政治部主任,根据《国军政治工作纲领》中关于“考核官兵思想”,“推行保密防谍教育,展开官兵保防工作”的规定,蒋经国开始积极插手特工领域,其军中的政工人员就是一种变相特工。随后,蒋总裁又建立了“总统府机要室资料组”,还是由蒋经国出任该资料组的主任。该组要求党、政、军特务部门向其汇报工作,从而使蒋经国得以“为总统搜集资料”的名义操纵、指挥各系统的特务工作。不久后,蒋总裁又命令台湾省保安司令部副司令彭孟缉组织了“台湾情报工作委员会”,以协调指挥在台各情报单位的工作,并受资料组的领导。根据这一命令,彭孟缉彻底掌握了各系统,并且进一步强化了蒋经国对情治系统的控制。
特务系统重建之后,蒋总裁便借助这一庞大机器,以“防匪防谍”为名,在台湾实行了“白色恐怖”的统治,并且他制定了一系列措施以清除隐藏在台湾的共产党。1950年4月27日,蒋总裁正式下令公布实施《修正惩治叛乱条例》。1950年5月14日,蒋经国宣布实施《台湾中共党员自首报到办法》,要求凡是加入中共组织而未被捕者在两周内必须通函自首。1950年6月13日,蒋总裁又明令公布实施《戡乱时期检肃匪谍条例》,鼓励台湾民众互相监视、互相检举,并严惩隐匿不报者,其中第四条规定:如果发现匪谍或有匪谍嫌疑者,无论何人,均应向当地政府或治安机关告密检举,主管机关对于告密检举人应保守其秘密;其中第五条规定:人民居住处所有无匪谍潜伏,该管保甲长或里邻长应随时严密清查,如有隐匿不报,所在各机关、部队、学校、工厂或其他团体所有人员应受处分;其中第十四条规定:没收匪谍之财产,得提30%做告密检举人之奖金,35%作承办出力人员之奖金及破案费用。此外,经蒋总裁批准,“国防部”还颁布了《潜伏国军内之匪谍自首办法》,并再三修改其“惩奸条例”,扩大“惩戒”范围。
1950年6月6日,台湾省保安司令部举行官兵代表大会,在大会上,蒋总裁专门致训词,并再三强调“保密防谍”的重要性。他说,今后能否确保台湾的安危,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军事,而是在政治工作是否能够密切配合,例如肃清匪谍、维持治安、组织民众等等,如果能够彻底执行,必定可使防卫的力量更为充实。根据蒋总裁的这番训示和有关规定,蒋经国开动了宣传机器,高喊“保密防谍”的口号,出动宪兵、警察、保安部队及各种特工人员,大肆搜捕所谓的“中共匪谍”。据台湾报纸刊载,由蒋经国亲自宣布破获的大案有“中共台湾省工作委员会案”,其成员包括蔡孝乾、陈泽民、洪幼樵、张志忠等;“吴石案”,其成员有“国防部”参谋次长吴石、第四兵站总监陈宝仓和陆军上校聂曦等;“俄国间谍案”,其成员有汪声、李朋、廖凤娥、黄钰等。这些被捕获者除了极个别因宣布脱党外,大部分都被处以了极刑。就连国民党浙江省主席、陆军二级上将陈仪也以“勾结共匪,阴谋叛乱”的罪名,被蒋总裁下令枪决。
蒋总裁父子借“防谍肃奸”之机,大肆镇压台湾的政治异己分子,稍有“嫌疑”就会遭到秘密逮捕,甭管到底是不是“谍匪”,先抓起来审一顿再说。在这期间,有不计其数的人被以“匪谍”的名义,或被送往台北青岛东路军人监狱、台东绿岛,或被麻袋捆扎,未经司法程序就丢到海里喂鱼。逮捕与处决“匪谍”的各种消息占据了报纸的重要位置。据吴国桢估计,其时台湾的“政治犯”有数万人之多,而胡适则估计,加上因政治原因而被监禁的军事人员,这个总数是要超过10万人的。
在国民党从大陆败退过程中,许多士兵与部队溃散,还有一些流亡学生也逃到了台湾。这些流散士兵和逃亡学生要吃饭,只能选择投靠部队,而有些军官为了扩充实力,也都予以收留,甚至还诱惑其他部队的士兵来投靠自己。在蒋总裁看来,这种混乱局面最容易被“匪谍”所利用而混入军队,所以他特意下令:“各军不得收容无保及身份(份)不明之兵员,并严禁勾结友军士兵补充,其主管应加严处,对于来历不明的士兵与学生要进行甄别与审查。”在这个甄别和审查的过程中,很多人都倒了大霉,有些找不到“保人”来证明自己身份的士兵与学生,都惨遭了不幸。
经过全岛范围内大规模的整肃,蒋总裁在台湾建立起了严密的特务统治。但由于缺乏有效的约束机制,更没有必需与合理的司法程序,因而很多人都把这次整肃视为公报私仇的天赐良机,执行者为了升官发财,取悦蒋总裁父子,于是便曲意捏造罪名,其捕风捉影的事情更是泛滥成灾。例如一位叫做童轩荪的倒霉蛋,家中收藏了一本翻译小说《汤姆索亚历险记》,因该书封面印有“马克吐温”的字样,所以情治人员便认为这马克吐温和马克思就是一家人,该书就是思想有问题,最终这位收藏者不仅因此而被捕,受其株连者也达数十人之多。
在这场“防谍肃奸”的运动中,其中最大的受害者就是无辜的平民百姓。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台湾民众的人身自由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生活在严密的监控之下,民众不可以随便“出境”与持有外币,不但电话被窃听,信件被拆看,书刊要检查,就连言语中稍有不慎,都会被扣上一顶“通匪”的帽子,所以这段时间被后来的台湾人称为“白色恐怖时期”。
无处不在的特务统治,不仅给台湾人民造成了巨大的创痛与不便,搞得人人自危,也遭到了国民党内一些开明人士的强烈反对。时任台湾省主席吴国桢就曾经对蒋总裁说道:“总统要培植经国兄,就不该派他主管特务,因为这种工作,越权干政,并且妨害人民生活与言论自由,易成为人们仇恨的焦点,是爱之适足以害之也。”
对于吴国桢的进言,蒋总裁自然是不爽,使得两人之间的矛盾也因此而激化,吴国桢后来干脆辞去了省主席职务,以示其对蒋总裁父子肆意践踏人权行为的不满。在20世纪50年代,他还在美国公开抨击蒋介石在台湾实行特务统治,滥捕滥杀无辜,并要求成立调查委员会,调查冤假错案,以平民愤。这在当时的台湾政坛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不过最终以吴国桢被罢官免职,开除党籍而结束。
当然,在这次肃反运动中也有因此而飞黄腾达的人,彭孟缉就是最好的例子。彭孟缉(1907—1997),湖北人,1926年进入黄埔军校第五期,毕业后又至日本野战炮兵学校学习。回国后参与组织领导“复兴社”,抗战时期任陆军炮兵团长、旅长,陆军总司令部中将炮兵指挥官。抗战胜利后随陈仪接收台湾,并任高雄要塞司令部司令官,后因在“二二八事变”中表现强硬,事件平息后升任“台湾全省警备总司令部”司令。1949年8月还参加了蒋总裁的秘密特务组织“政治行动委员会”;在1950年3月又奉蒋总裁之派出任“台湾情报工作委员会”主任,负责协调各谍报部门,主持全台最高情报机构。在此任内,彭孟缉坚决执行蒋总裁父子的命令,为其清除台湾的中共地下组织、镇压异己政治力量立下了大功。彭孟缉也因此而不断得到提升,先后担任过台湾保安司令部司令,台北市卫戍司令部司令,“参谋总长”、“陆军总司令”,“总统府参军长”,国民党第八、九届中常委,“驻日大使”,“总统府战略顾问委员会一级上将委员”,其地位远非孙立人等职业军人所可比拟。由此可见,吴国桢和彭孟缉的不同境遇,正是“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特务专制政治下的一个真实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