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本传》载:“安石未贵时,名震京师,性不好华腴,自奉至俭,或衣垢不澣(同”浣“,洗),面垢不洗,世多称其贤。蜀人苏洵独曰:‘是不近人情者,鲜不为大奸慝(tè)。’作《辨奸论》以刺之……”
王安石未贵时,当然是指他在熙宁二年(1069)出任参知政事之前。他长期出任地方官,取得了很好的政绩,获得了“恬退”的声誉,又不好奢华,自奉至俭,故世人多称其贤达。但苏洵却认为王安石的节俭“不近人情”,是大奸似忠,故作《辨奸论》讽刺他。关于苏洵写《辨奸论》一事,目前尚有争论,但不管此文是否苏洵所写,仅凭王安石“衣垢不澣,面垢不洗”就断定他必为奸佞,都实在是太主观主义和夸大其辞了,应属不实之词。
但问题的关键还在于我们如何认识和理解王安石的不洗衣服不洗脸。我们知道,王安石入相之前,多年主动要求做地方官,不做京官。做地方官多有政绩,他除了繁忙的公务之外,又是散文家、诗人、经学家,写作和学术研究也耗去他极大精力。且王安石胸怀“矫世变俗”之大志,决心改变国家积贫积弱的现状。他对当时官僚的“文恬武嬉”、苟安享乐的风气十分厌恶,对百姓的苦难十分同情,所以他“性不好华腴,自奉至俭”,完全是出于本性的一种自觉行动。朱熹曾赞王安石和司马光“不好声色,不爱官职,不殖货利”,在北宋时期,不是官迷、财迷、色迷的官员可以说是寥若晨星。像这样品德高尚之人,终日忧国忧民,哪会顾得上去计较个人的衣着外表和生活享受?世人称其贤达,的确是对其公允的评价。至于王安石是否真的是“衣垢不澣,面垢不洗”,倒是大可怀疑的。王安石当时还不至于为节水去过“低碳生活”,他不可能有这个认识,即使今人有这个认识,也不会有这个行动,不洗衣服不洗脸,蓬头垢面,衣履不整,普通百姓尚不如此,何况王安石是个勤政爱民的地方官,以这副尊容去见下属和黎民百姓,实在是难以想象的,不可思议的。王安石偶有“衣垢不澣,面垢不洗”的情况是可能的,可以理解的,今人也多会有这种情况,但将此理解为王安石生活之“常态”,那无疑是夸大了,是不真实的;如果再深一步,将此举动认为是王安石有意的“伪装”,以“俭朴”来掩盖自己“奸佞”的本质,那就不只是冤枉了王安石,而且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嫌疑了。
王安石“性不好华腴,自奉至俭”是一点不假的,是其优秀品德,他因此获得了当时人和后人的赞誉;王安石“衣垢不澣,面垢不洗”只是“或(有时)”如此,是偶然情况,不是常态。我们万不可以“不讲卫生”来认识此事,更不可以“奸诈”“伪饰”来厚诬先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