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悲啊!”看着沉默不语的季洋,火神的眼眸中,现出了几分怜悯的神色,“堂堂的武曲星君,竟会被小小的妖怪当成只会碍事的人。”
季洋抬起头来,凝视着他,脸上却还是一派平静,“我已经不是什么武曲星君……”
“这么说,你已经决定认命了吗?你已不再是那个六界之中罕有对手的武曲星君,而是一个,无法挽回自己命运的的弱小人类。”荣缓缓地道,“那么,就接受你作为神界的叛逆者早应该有的惩罚,消失在六界之中吧。”
燃烧着的银箭破空而出,直射向季洋的心口。卫风和段青本能地想要出手去救他,然而在那之前,季洋忽地扬起头来,大声道:“可是,即使是弱小的人类,也仍然有与神抗衡的权利。我才不会接受,什么所谓的命运和惩罚!”
这一瞬间,他身周忽然有淡淡的白芒闪现,他猛一伸手,竟徒手抓住了那支银箭的尾端,然后用力一掷。
银箭疾飞而回,正对着已经呆住了的荣。就在刚才的那一刻,他似乎眼前一花,看见的不是人类的少年季洋,而是昔日的武曲星君,带着凛然正气,将自己射出的银箭猛掷回来。
这幻影让他心中忽生出几分惶恐的感觉,以至于呆立原地,一时间无法动弹,直到银箭将及面门,他这才急一偏头,感到它擦颊而过,面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荣茫然地伸手去拭,低头看手上时,已是殷红一片。
卫风、段青,包括季洋自己,都被季洋刚才那一刻所爆发出的强大力量所惊呆了。就算是卫风和段青,也不敢直接去碰触那支燃烧着神圣火焰的银箭,因为那是可以把一切元神烧毁的****。可是季洋不仅用手抓住了它,还有力量使它反射回去,这简直难以想象。
但是,那也不过只是一瞬而已,连季洋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这股力量是怎样释放出来的。他暗自尝试着想要重新聚集起那种力量,可是再也没有白色的光芒从他身上闪现出来。
一阵沉寂过后,段青终于冷笑了一声:“原来神的血,同我们这些低等的人或妖一样,也是红色的啊。”他生性骄傲,火神荣自见面之后,几次出言蔑视神以外的生灵,现在他终于抓住了机会反唇相讥。
荣的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最初的惊诧过去之后,取而代之的就是深深的耻辱感觉。自己,身为神界的一员大将,却收拾不了已经失去了神力的武曲星君和两个低等的生灵,竟然还为此而受了伤(虽然只是擦伤)。
不可饶恕!
火神身周所萦绕的白芒愈来愈是明亮刺眼,而他满头的红发和身披的披风拂动得更为剧烈,令得他整个人就如同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
不,现在他真的是在燃烧。火舌自他全身上下喷涌而出,他就像是一个人形的活火山,随时都有可能喷发。
意识到了危险的卫风和段青,不约而同地聚集到了季洋的身边,这是为了一旦有事发生,能够来得及救他。
“如果我建议现在想办法逃走,这算不算是懦弱的表现?”凝视着被火焰和白芒所包围的荣,卫风喃喃开口。
对方毕竟是神,以卫风和段青两人的能力,最多只能与他战成平手,这在刚才的短暂交锋中就可以估算出来,可是现在他们还要考虑季洋的安危。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取胜,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一点,段青也十分清楚,他并没有看卫风一眼,却紧盯着荣,脸上仍然是冷漠的表情,终于开口:“我来抵挡,你带他冲出结界。”
季洋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反对,但是在此之前,卫风已简单地答了一个字:“好。”
他伸手抓住季洋的手臂,已向结界的边缘疾冲过去,而与此同时,段青也已出手攻向荣。
但是荣的动作却比他们三人还要快,他忽地举起手中焰弓,朝向天空,轻叱了一声:“哪里走?疾风箭雨!”
无数的银箭自他手上的金弓中疾射而出,一支紧接着一支,然后每一支都不断地分裂为两支,在空中转而向下,纷落如雨。
“危险!”季洋禁不住向着留在原地的段青大喊,同时不假思索地想要冲回去。
卫风并没有阻止他,因为他比季洋还要迅速地掠了回去,同时双手一展,立即有紫色的光芒萦绕在三人的周围,形成一个保护屏障,暂时挡住了飞射而下的箭雨。
但几乎就在同一个瞬间,就像是有无形的大山压在了卫风的身上,令得他再也无法站直,而是慢慢地弯下腰来,呼吸也骤然变得沉重。
段青所发出的那一排青色光波,被荣轻易地躲过,而在这之后,感觉到卫风现在所在承受着的巨大压力,段青再也无暇向荣出手,而是同样伸出了双手,加固了那保护着他们三人不受伤害的无形屏障。
但是,他们两人的身躯还是越来越矮,终于半跪在地,那由青和紫的光芒所围成的圈子也越来越小。而就在那圈子的外面,无数的银箭,箭尖上带着火焰,正争先恐后地想要刺破阻挡了它们的光之屏障,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们。
不难想象,一旦卫风和段青无力再抵挡荣的攻击,他们三人的身上,立即就会多出无数的箭孔来。
看着卫风和段青两人都紧咬牙关,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季洋为自己帮不上忙而懊丧不已,终于忍不住问道:“我能做些什么?”
“如果不能再像刚才那样展现神力,就最好还是闭上嘴。”段青冷冷地道。
卫风微微苦笑,“现在我才希望你仍是个天神……”
三个人的身体现在已经紧贴在了一起,因为那些银箭正在慢慢地占据他们原有的空间,逼得他们不得不逐渐退让。
必须得承认,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无数支箭对准了自己,而且就在离自己的脸不到十厘米的地方,这绝对不是一个美妙的体验。所以季洋并没有介意段青那不友好的语气,他盯着自己眼前逼得最近的那支箭,不禁也苦笑了一下,“老实说,我倒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种死法。”
“没有任何人会想到的吧。”卫风淡淡道,直到此时,他的脸上还是那么的平静,似乎处在生死关头的并不是他,而是别人。
“可是我为什么要跟你们死在一起?”段青有些埋怨地开口,脸上的那种冷傲讥诮也没有丝毫改变。
季洋和卫风互看了一眼,终于忍不住微笑了,因为直到现在,段青仍然还是不肯承认他自己心境的改变,还是把他们当成假想中的劲敌。这不禁使他们回想起了最初的相逢,那个时候有谁能够预料到,有一天他们会这么并肩而战,甚至同时去赴死的呢?
他们三人的谈话,令荣也感到诧异,他凝视了他们,忍不住道:“真是些奇怪的家伙。不过,也该结束了……”
焰弓之上,重新出现了一支银箭,围绕在其周围的火焰比任何一支的都要旺盛,箭尖上的白芒也比任何一支都要明亮。
荣用这一支箭,对准了紧靠在一起的三名少年,同时开口:“这最后的一箭,倾注我所有的神力,它会洞穿你们那虚弱的防御,同时贯穿你们三人的身体。这样的话,”他的眼睑微微垂下了片刻,然后重新望向季洋,“我的使命就已完成了一半。”
完成了一半?季洋的心跳动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他另一半的使命,难道是去刺杀秦浩?
火神的最后一箭终于离弦,这一次已经完全没有抵御的余力,三个人都只有眼看着它越来越近。
就在它如荣所说的,直接洞穿卫风和段青设下的保护屏障,并向着季洋的心脏继续前进的那一瞬,季洋的面前,忽然多出了一个高大的黑影。然后那黑影只一伸手,已抓住了那支箭的尾端,就如同刚才季洋做过的那样。不同的是,他的手刚抓紧那支银箭,银箭仿佛已承受不了他手上的压力似的,立即在他的手中消失不见。
季洋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看着面前的黑影。那是一名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子,一身黑色的战袍,令得他英俊的面孔显得有些阴郁,而他望着季洋的眼神之中,明显地表露出了怀疑、愤怒、同情这种种矛盾而又复杂的神色,这使他脸上的神色更阴沉了十倍。
他的全身,都微微闪烁着金色的光芒,而正是这些光芒,使得所有被照耀到的银箭都像融化在阳光下的积雪那样忽然消失不见。而让季洋更为吃惊的是,这男子的头上,就在那以丝带随便束在脑后的黑发之中,竟然有着一对尖角形状的突起。
季洋怔怔地看着这个人,忽然感觉到身旁的卫风和段青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便听见卫风那带着诧异的声音:“这个男人……他是魔。”
季洋终于回想起以前卫风曾经说过的事情,从施展力量时身上所发出的光芒的颜色,可以判断对方来自何方。六界之中,只有人类因为力量太过弱小而不会发出光芒,除此之外,鬼界的生灵是紫色,妖界是青色,仙界是彩色,神界是白色,而唯一能与神界相抗衡的魔界,则是金色。
这个男子周身闪烁出的是黄金般的耀眼光芒,而且他的头上还有着象征魔族的尖角,那么,他果然就是来自魔界的人了?可是,一个来自魔界的人,为什么会救下卫风、段青和自己呢?
那男子与季洋对视着,眸中种种复杂的神色也在慢慢地消褪。这个时候,因为这男子的出现而惊呆了的火神,终于发出了极度震惊的声音:“你!你就是那个魔将……”
他的声音之中,不仅有着震惊,还有着难以言喻的畏惧。
黑袍男子发出了不屑的冷哼声,忽地把目光转向荣,只说了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