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今年最冷的一场雨。
老蓝问我,你想转学吗?
我说不,他又问我,你以后能不能规规矩矩做人?
我说,过了今晚我一定答应你。田慧珍的哭声从门外传来。
经过警察两个小时的调查盘问,我始终都不承认季恒对我的侵犯,最终警察放了季恒,而我被老蓝和田慧珍带走。我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它关乎我的清白和我的前途,但我宁可尽最大能力息事宁人,也要找到陆河得到答案。
这个答案对我来说,就像在张狂的雨里无所遁形,我只能向着未知的方向,绝望的奔去。
当我拨通陆河电话时,他说:“这么快就找上门了吗?”
“你在哪?”我问。
“往事VIP包房。”
我不顾身后老蓝和田慧珍痛心地呼喊,拦下一辆车,天涯海角,见他一面能有多难。雨夜常常让人情绪恍惚不定,连我身上这件黑裙子也被沾满零零星星的雨滴,显得落寞得不真实。
今夜的往事依然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买醉的男男女女欢愉在此,开心的人继续放纵,烦恼的人拼了命挣脱忧愁。我穿过眼前烟雾缭绕地世界,顺利找到了陆河口中的VIP房间。
我用力砸门,半天他才将门打开半扇,他毫不掩饰冷漠地望着我,让我不由自主的发颤。
“你穿上这条裙子很漂亮。”陆河倚在门框,慢悠悠地点着了一支烟。“现在已经凌晨十二点半了,前夜睡得好吗?”
“你不打算让我进去吗?”我开口说,声音从未有过的无助。
他回身看了看,冷冷地对我说:“不方便。”
“里面的人是谁?”
“于婧雯。”陆河抬眼看我说。
我缓缓对他微笑,轻声说:“陆河,你能不能让于静雯先离开,我们谈一谈。”
他叼着烟头,冷厉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我。
我走近他一小步,继续说:“我只想心平气和的跟你聊聊天,就算几分钟也行。”
然后陆河朝里面的人摆手,从狭窄的视线里我看见于婧雯美丽的脸,高挑的身影走到陆河身边,两个人耳语几句,临走前陆河深情地吻住了她,于婧雯甜蜜地笑,笑容的最后像是一束极短的的光划过我的眼睛。
于静雯离开后,我走进包房里,茶几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酒,大屏幕上正唱着情歌,陆河摁下暂停键,坐在沙发上,整个房间里只有大屏幕一处枯茶色的光,我与他相距一米之远,面对面而坐。
陆河就在我眼前,清冷而无情,可我竟觉得自己没那么愤怒,更多的是,我却不知道在惋惜什么。
他端起酒杯朝我晃了晃,“想喝点吗?”
“不了。”我低声说。
然后他仰头一饮而尽。
终于,他颓废地声音响起:“你想聊什么?”
“聊聊我们。”我说。
他低声地笑了笑,说:“好。”
“从我们认识的那天起,一直到现在,你都是恨我的,对吗?”我冷静的问。
“恨谈不上。”他面无表情地回答。
“在你心里,你认为我应该处处尊敬你,听从你,因为这么多年来你爸爸对我们全家有恩,对吗?”
“对。”他点头。
“去年季恒扎你那几刀,我当时在场却没带你走,后来你说你不在乎,这是骗我的,对吗?”
“对。”
“所以你是假意想跟我做朋友?从没有真心过?”
“对。”
“送我的礼物也是为了赢得我的信任?”
“对。”
“还有撮合我和乔星耀在一起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吗?”
“对。”
“你在我的酒杯里放了什么东西?”
“安眠药。”
“你送我到酒店的,对吗?”
“对。”
“你趁我昏迷换了我衣服?”我怒视他。
陆河垂着眼皮默认。
“是你报的警,对吗?”
“对。”
“这一切都是为了今晚?报复季恒,不惜利用我的清白?”
“对。”
“所以,你现在如愿以偿和于婧雯重新在一起了,对吗?”
“没错,她回到我身边了。”他大声说。
“那你为什么要吻我!”我无法自控地喊道。
陆河冷漠的目光毫无挽留地投影在我的眼里,而他用比雨更冷的声音对我说:“蓝天蓝,你醒醒吧!我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女人陪我睡一晚,我吻了你需要负责吗?好,我可以给你钱。”
说着他从裤兜里拿出钱夹,从里面查出一打纸币刚要伸手递给我,我怒不可遏地冲向他,扬手狠狠地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停止手上的动作,嘴角浮现一丝自嘲的笑容,慢慢地抬起整张脸,英俊的绝情的扭曲的让人发狂,冷冷地说:“解恨了吗?继续。”
我心如死灰一般的看着他。
陆河瞳孔里布满赤红的血丝,缓缓抬起手,用最后一点耐心的语气开口说:“蓝天蓝,你收下这些钱,也算两清了。”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那一刻,全世界的雨都停了。
那一刻,他眼神却明亮,仿佛有千言万语又不肯说。
我不怪任何人,谁也不怪,我心里沉静得竟能听得到血脉流动的声音,虽然我多么想希望我聋了。
打开门走出房间的那一瞬间,我连看也不愿再多看他一眼,决绝而冷漠地说:“陆河,从今以后,你我两不相欠!”
后来,我渐渐明白,原来我一直在这一场战争里做没有意义的牺牲,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为人世中最脆弱的感情而倾尽所有。不得不说,这一路走来,我的隐忍和背负是多么愚蠢。
这种感觉说不上有多痛,在更多的时间里,我只感觉到一种空虚,一种绝望的嘲弄。因为事已至此,我终于承认,为了那个只有自己看似“刻骨铭心”的吻,而爱上了陆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