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本来是不在这本集子的计划之中的,只是我觉得颇有必要补加的一个声明,虽说是补加,也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缘起是这样的,前些天,一位学校内部杂志编辑部的朋友按惯例向我邀稿,我也按惯例给了他一首诗和一首词让他有个选择。不过这次有点特别,没多久我就收到了一封杂志社发来的邮件,是通知我修改相关内容的,附件里是大片大片的批红。说到这儿,大家应该和我一样很诧异:一首诗一首短调加起来不到一百个字中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批红呢?看完之后才明白,原来这次杂志社的指导老师对古体诗版块儿提出了新的要求——格律。我立马平静了下来,突然觉得那些批红实在太正确也再正常不过了,因为我的许多创作中平仄方面确实没有字字推敲,大都是写完后自己吟诵几遍,觉得颇安稳了,也就罢了,其中或有符合其相应格律的,我想也是一种语感的偶然。既然是自己的错误,我当然是马上放下手头的工作去修改。后来,我才认识到自己的年少才薄:一个多小时,竟也没有协调好严格格律与原有意境的关系,让自己满意,何谈读者。我想这就是以意适律的难处吧,远远超过了对谱填词。只得掷笔它处,对影长叹一声。
不能把格律与意境完美统一,这个弊病,是我一开始写作古诗词的时候就知道的,这也是很多古代的诗词名家不能两全的。同时我又固执的认为,诗者所为抒情达意也,格律只是修饰,没了所欲营造的最适合寄托自己感情的意境,就是音韵再美的歌谣对于作者来说也是“东施效颦”般的失败。然而对于初学者而言,格律又是极限制意境的表达,很容易把美好的意境在森严的律法中给格杀的。而且爱好自由又是我的个性,当然更难以忍受感情在迸射中,格律的框框把它阻挡。有人也许会反问,那为什么不选择完全自由的新诗?首先我要解释一下,身为新人,新体我还是写的;其次,我又十分迷恋中国古典文人的情趣和审美;再次,于古体中寻自由,如同在黑暗中喜欢光明一样,如同睁开眼睛看到第一缕阳光般的欣喜,也更增加了我精神上的快意。于是我于新旧之间又偏执地选择了古体为主要体裁,同时在意律之间又利害相权,选择了今人较注重的意境为创作目标。故而一直以来,我是很不赞赏今人作古体而为了格律损害意境的行为的。个人觉得,以古适今,姑可称之为“改革创新”;若以今适古,就未免流之于“削足适履”了。
换个场合来说,身处这个时代我们,应该还经常会仰慕唐诗宋词的光辉吧。关于他们,大家也应该和我有同样的感觉:其亮点不在于它形成了近体诗与词严酷和谐的格律,而更多的是在于他们开辟出了更广阔的意境范围,表达出了更真挚更丰富更接近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人的情感,简言之,更具真性情。反过来看,如果单着眼于格律的话,沈约等人的功绩恐怕就要盖过全唐吧!谈到这个,突然想起了我们公认的当时的几个大家。
韩昌黎,以文为诗,有时甚至根本没有韵律;苏东坡,豪放不羁,填起词来也累累落落、大开大阖,很多地方竟也忘记了平仄。他们都曾被时人讥为不懂作诗作词,但是现在这个评价听起来也许会让我们每一个人都觉得奇怪好笑,因为站在今人崇尚自由、以意为主的立场上来看,他们的诗或词写的实在太好了,太真了,太性情了,只要读了,就没有办法不为之击节!还有,与之前后的杜工部、周邦彦、姜白石等人的诗或词做的也都极好,意境极美,格律也极协调,也绝对称得上标标准准的大诗人大词人,这点我毫不怀疑!然而最终我选择了昌黎东坡,选择了意境,并且我还希望像我一样的初学者也做这样的选择。因为我认为学昌黎东坡,就算学不好也不失为一个忠厚可敬、有真性情的人,学邦彦白石,少点才气,就成为了只会舞文弄墨的轻薄文人。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刻鹄不成尚类鹜,画虎不成反类狗”。
当然,如果个性合适,或者说古诗词创作的造诣达到了一定程度,我们也不能放弃对音韵意境境完美统一的更高追求。故而,我在这本诗集的最后要做如下声明:一、由于才力有限,我的这本集子以抒情为便,有些地方放弃了格律,如果从格律的角度来欣赏,它确实是有很大瑕疵的。
二、追述批红的事情中对指导老师并没有任何的不敬之意。相反,我非常感谢老师善意的教诲,同时无意中也提醒了我,让我意识到对这本集子中格律问题交代的必要性。
三、如果有可能,我今后会更加用心揣摩,如果不影响意境,尽量把格律应用到以后的创作中,使诗歌意韵更加和美。
四、较之苦心孤诣的追求格律,我还是更加欣赏“不求工而自工”的境界。
发表如上声明,只是为了说明一位初学者的集子中未注意格律的缺点及其理由,非为怙恶不恮,望各位朋友勿以为恶!
除了格律问题之外,这本集子中还有很多不尽如人意之处,欢迎大家批评指正!
作者
十二月十二日夜于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