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病房,我乖巧的坐在病床上,烧退了,是好事,当然是好事。听到临床的大哥接了一个电话,有同事来看望,他喊着他的妻子帮忙脱去了病号服,刮了胡子,把头发梳的很整齐,然后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后来和妻子说起的时候,妻子说,即使在最危难的时候,也不要把自己狼狈的一面暴露给别人,这是对别人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保护。
妻子,是智者,我一直这样说。在后边治疗的过程中,我也遵循着这个原则,展现在别人面前的我,乐观、坚强、无所畏惧,回到公寓,关上房门,所有的苦难与狼狈,自己扛下来,就像是早期欧洲那些真正的贵族,就算是死,也要留下最后的体面。
终于,到我了,郭主任和彭博士出现在我的病房的时候,我一度以为他们都把我遗忘,后来我才知道,他们的查房顺序是从后往前,我这次,是9号。
郭主任和我交流了几件事情,一是今天要去做一个颈部以上增强CT,进一步明确肿瘤的扩散位置;二是我的EB病毒载量很高,需要持续的观察;三是顺铂的副作用很大,尤其是对肾的损伤,需要大量的喝水;四是周小鸽教授的病理需要复印拿给他存档;五是今天要用培门冬酶,外院购买,彭博士会把处方开好。
小浣熊在旁边不停的记着,我看着郭主任和彭博士不停的笑着点着头。我问郭主任的第一个问题是,我能喝饮料么?我没敢说其实是想喝可乐,百事可乐,甜甜的带着气泡的黑棕色液体。
郭主任估计没有想到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估计没遇到过哪个癌症晚期病人还奢望着喝可乐,还是百事可乐。几乎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饮料?你是说茶水?可以适当的喝些绿茶,因为绿茶里边含有茶多酚,不过不要喝太多,容易影响睡眠。红茶就不要喝了,还有其他的发酵茶也不要喝了。
我的第一个问题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我多么希望郭主任干净利落的回答我两个字,能喝。心情有些失落,我的第二个问题是,我有哪些忌口?我想这是很多人生病之后必问的问题之一,毕竟,吃才是最重要的。
也正是这次生病,让我充分认识到了自身深埋在骨子里的吃货本质,在整个治疗期间,我不厌其烦的不停的挑战着郭主任团队关于吃的底线,我和彭博士的聊天记录最多的就是关于吃的话题,一般都是这样的:彭博士,萝卜烧牛腩我能吃么?彭博士,冬笋老鸭煲我能吃么?彭博士,酱卤猪蹄我能吃么?彭博士,鸡公煲我能吃么?彭博士,黄豆烧猪尾我能吃么?
彭博士总是风轻云淡的回复我四个字,鱼虾可食。
郭主任的回答就比彭博士要仔细的多,我们是西医,除了因为食物自身某种物质含量过高影响药物作用之外,都能吃,前提是你能吃的下去,化疗期间,就算是咸菜疙瘩,你想吃就吃,吃下去的,都是营养。
后来我才知道,郭主任在吃的这个方面的这个回答,比彭博士要不靠谱多了,化疗造成的各种副作用最强烈的就是呕吐,不可抑制的呕吐,而我,一个初登化疗之门的萌新小子,还没有这样的觉悟。
郭主任临走的时候,嘱咐我一定要抓紧时间去买培门冬酶,今天一定要用上,对NKT来说,这是特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