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会意,急忙出班跪倒:
“皇上,江南林家和贾府虽是儿女姻亲,却多年不曾走动,芷宁郡主住进荣国府也是依丛圣命。贾、林两家必竟连络有亲,朝廷有避亲之说,贾府受此命,实在不妥。”
“万岁,王大人所言极是。臣附意。”兄鼎侯也跪在王子腾身后,云妃在宫中根基尚不稳固,湘云又指给了贾家,贾家若是倒了对史家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之举。
秦继业挑了挑眉毛,“史、王二位卿家请起。此事,朕已命穆将军负责,卿等侯着便是。”
“谢万岁。”二人汗涔涔地起身,对视一眼,退步回到朝列之中。
秦继业心里明镜似的,荣、宁二府已几世没出个像样的儿孙。整个贾府全赖着裙带关系醉生梦死,只是树大根深,朝中众臣多有与之相厚者。再说,留着贾府众人还有大用。
往日早散的朝会,今日因水溶之故,君臣同留金殿静侯消息。
此时,晴雯众人的马车已出了荣宁街。回望渐行渐远的荣国府,黛玉百感交集几次回首。
“玉妹,可有没了的心思?”水溶见黛玉心事重重,压低声音问道。
黛玉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当日进京入住贾府,一直在找寻是谁给娘亲、爹爹下的毒。一年多的查访,终于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后,她又有所忌惮,始终难报父母之仇。黛玉想不明白,那么阴毒的母亲怎么就能生出宝二哥那样心存仁慈的人呢?她是宝二哥的亲娘,将心比心她知道没有娘亲的苦楚。春纤已教训了王夫人几次,黛玉实不忍取她性命。想起娘亲直接殒命的原因,黛玉的心就冷得发抖。她更困惑,富贵荣华真得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亲娘能下手杀死自己女儿?
一年多来,黛玉感受得到来自贾母的愧疚和无奈。她觉得贾母既可恨又可怜,外边看着她坐在贾府的塔尖之上,儿孙绕膝尽享天伦。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儿孙们真正看中的是她压塌了箱子顶的金的、银的、圆的、方的。多少次,贾母午睡之时,黛玉远远地瞧着。她听到贾母睡梦中见着母亲的乳名儿,她看到贾母眼角的泪滴浸了斑白的头发。黛玉实在无法把满腔的恨意泼洒在黄土埋到脖子的贾母身上。
春纤也劝,天理昭昭。每个人都会为她的恶念付出代价。
黛玉痴痴地想着,水溶握紧她冰凉如玉的小手给她温暖和力量。四目凝望,无限温情流淌而过。
“让开,让开。”忽然车子后方蹿出一匹快马,手里高举孔雀毛的圣旨直奔南城门。
水溶一手勒紧马缰绳,一才揽了黛玉的肩膀,避开那匹铁骑,紧接着身后又是一阵乱嚷。黛玉回望,她挣脱了握在水溶手里的手,惊呼一声:“雪雁。”
“啊?”车里的晴雯也掀起车帘向后瞧去,果然雪雁被困在囚车木笼之中。押车兵丁高喊,日落之后要行极刑。
“玉儿妹妹。”水溶一把将黛玉按住,“送你出了城,我再来救她。”
黛玉珠泪滚落,银牙紧咬,含恨点头。晴雯的马车渐行渐远,雪雁的囚车在南城门绕了一圈,往北城门去了。
南城门,守城兵丁举刀拦住贾府马车。
“停车检查。”
“吁!”贾母的马车率先停稳。随车贾府管家赖大小跑着来到前方。
“军爷,后边是玉帛公主凤驾,贾府太太、奶奶陪公主出城进香。”赖大递上贾府名贴,上盖玉帛公主凤印。
“穆将军有命,任何人出城都要详察。”马上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将贾府名字贴摔进赖大怀里。向后一招手,策马来到贾母马车前。“老太太,得罪了。”他手持画像,挑起贾母车帘。认真比对了车内的鸳鸯和琥珀。
又检查凤姐马车,仔细打量了小红和碧莲。摇了摇头,直奔晴雯凤驾。
“公主,小的得罪了。”小头目不敢安坐马上,飞身下马在晴雯马车前行了礼。
“公事要紧,依章而行。”晴雯在车内轻声说道。
“谢公主。”小头目没敢自动手掀帘子,用眼瞅了瞅坐在车辕上的水溶。
水溶掀了帘子,小头目拿着画像看了看宝珠和瑞珠。晴雯遮着面纱,小头目也没敢要求其摘掉面纱。
“多谢公主,放行。”小头目朝城门守兵大喊一声。
三辆马车陆续出了京城。
晴雯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郡主,进来吧。”出了城门,晴雯挑起马车帘笼,抓住黛玉的手。
“外头风沙大,玉儿妹妹稳坐,我进城去救雪雁。”水溶抬手将黛玉身上的披风系紧,笑着说道。
“溶哥哥,城里风声鹤唳,本不该让你再次涉险,只是雪雁同我一起长大……”
没等黛玉说完,水溶以指压在黛玉唇上。“玉儿妹妹,你不说我也懂得。”水溶爱怜地将黛玉凌乱的头发掖在耳后。
黛玉凝视着水溶的脸,万语千言聚上心头。嗫嚅了半天只吐出几个字,“小心些。”
“放心。”水溶扶黛玉进了晴雯马车,“有劳姑娘照顾玉儿。”水溶对晴雯作揖抱拳言谢。
“言重了。”晴雯浅笑,携着黛玉的手并排坐在锦垫上。
“驾!”水溶扬鞭马车直奔水月庵。
贾母和凤姐的马车紧随着其后也进了水月庵,主持净虚早已领着小尼姑了大门外候着,远远瞧见贾府马车,提着袍子便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