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妹妹吓唬我呢!即是玉儿不自在,日后我不请安便是。”贾母亲亲热热牵着黛玉的手请黛玉坐了正席,众人纷纷落坐,薛姨妈和宝钗因初次见黛玉没行过国礼,此时尚不敢入座。
“姨太太,你日间突发旧疾,也没给你们介绍,这是我外孙女,封号芷宁郡主。”贾母看着薛姨妈略有几分得意地介绍着黛玉。
“薛王氏给郡主请安赔罪,突发旧疾多有冒犯。”薛姨妈拉着宝钗锦垫上跪了。
黛玉瞧瞧贾母。
“玉儿,这是你二舅母的亲妹子,薛家太太。这位姑娘名唤宝钗,是薛家的独生女。”
“哦!”黛玉点头,“薛太太、薛姑娘请起,都是客居于此不必多礼。”
“谢郡主。”薛姨妈和宝钗起身,垂手站立。
“二位都入席吧。”黛玉开言,薛家母女小心翼翼入席。
“妹妹,今儿的菜可我亲自监督做的,都是精选上好的食材,一准合你的口味。”宝玉献宝似的指着黛玉眼前的银托盘。
“有劳宝哥哥费心。”当着许多人,黛玉面上有些尴尬,她举箸品尝,众人才陪着动筷子。
黛玉不时抬头冲秦氏笑笑。
秦氏也觉黛玉今日有些特别,不知为什么她就是移不开眼睛,总想在黛玉身上找寻点什么,可要找的到底是何物件,连秦氏自己也说不清楚。
席间,宝玉殷勤备致侍候着黛玉饮食,丝毫不在意一桌子异亲的眼光。
“晴雯,把这汤端下去热热。”宝玉饭也不好生吃,只观注着黛玉进何饮食。
“是。”晴雯将汤端下。
“晴雯,吩咐厨房这糯米要再甜些才好吃。”
“是。”晴雯依依记下。
王夫人看着不争气的儿子,趁恨得牙都痒痒。
“二哥哥自用,有丫头侍候着呢!”黛玉心里不自在。贾府也是诗书望族,怎么就能容忍公子哥在内帷里混呢?他如此相待是他一片热心,只是传扬出去倒叫人说我不尊重。
雪雁近前拦在黛玉和宝玉之间。
“宝二爷,不劳您费心。”雪雁接过宝玉手里的象牙著。
宝钗此时方知那精致的江南小菜,原是宝玉侍候黛玉之物。同时客居于此,怎么他竟只记得她生在江南吗?宝钗心里不是滋味,食物吃在嘴里也就如同嚼蜡般难以下咽。
薛姨妈也看出宝玉待黛玉与别个不同,她瞧瞧女儿胸前那把金锁,不觉叹了口气,这心思怕是要落空。不能在贾府一棵树上吊死,蟠儿出来再想办法接近其他权贵,凭钗儿容貌怕是皇宫也进的。皇宫?薛姨妈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同时心里也燃起希望。
李纨和凤姐执箸布菜,凤姐侍候着贾母。李纨注意着给迎春姐妹布菜,她面容沉静,却不时关注着桌上众人神色的变化。宝、黛二人亲密之举,她看在眼里,心头的火蹿起丈许高。再想薛姨妈那神情,李纨心下犯起了合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凤姐来到贾母身后,悄悄耳语,不时拿眼瞟着尤氏婆媳。贾母频频点头,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
贾母待黛玉喝水漱口后,她这才放下筷子,接过鸳鸯递过餐巾,擦了擦嘴儿。众人一瞧贾母落筷,都纷纷放下筷子。
“今儿趁大伙都在,我替凤丫头宣布件喜事。”
“喜事?”尤氏下意识地瞟了瞟凤姐的肚子,随后摇了摇头。
“凤丫头接手理事,家里杂七杂八哪天都得几十件事过得她手,纵是她耍些小聪明,每日也是忙得脚打后脑勺儿,顾了咱们的大家,可就疏忽了自己的小家,琏儿身边也没个舒心的人侍候。平儿那丫头模样自不必说,待人和气有礼,我做主让平儿侍候琏儿。凤丫头、平儿主仆原就情同姐妹,日后同心同德侍候你们二爷。”
“是,多谢老太太。”凤姐喜滋滋拉着平儿跑地磕头。
“起来吧,这么好的孩子不能委屈了她。凤丫头出钱,三日后摆酒、看戏给平儿开脸,咱们也热闹一天。”人老了喜欢热闹,贾母巴不得天天吃酒看戏。
“恭喜平姑娘。”与平儿相厚的丫头纷纷道喜。
“鸳鸯,把昨儿珍哥媳妇送来缎子挑颜色鲜亮的给平儿拿两匹添添妆。”贾母吩咐道。
“是。”鸳鸯俏皮地向平儿眨眨眼睛,“恭喜平姑娘。”
平儿低垂粉颈,羞臊无语。
贾母总能给自己平淡的生活找到无穷的乐趣,贾琏纳了平儿,一家子又可以借机热闹几天了。
贾母屋里侍候的丫头、婆子们都来向平儿道喜。凤姐替平儿依依打赏,就连门口挑帘子的小丫头都讨了个彩头。
袭人听说这个喜信,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她放下手里的针线,自言自语道:“平儿苦尽甘来,终于是盼到这一天了。”
“平儿盼得来好日子,你未必有那个命。”晴雯不屑地说道。
“你这蹄子,说平儿呢,你扯上我做什么?”袭人怒骂着晴雯。
“袭人姐姐,我是好心给你提个醒,平儿能得脸,全靠的是二奶奶提携。谁知你有没有命贪上个好奶奶呢!”晴雯的话给袭人当头浇了盆冷水,才燃起的希望顿时化为泡影。晴雯所说有理,侍候好二爷有什么用呢?若是遇上个醋缸奶奶,这几年的痴念是要落空了。
袭人不动声色,拿起没做完的针线,重新穿好五色丝绒,将钢针插入头发丝里磨了磨,继续低头做活,琢磨着晴雯的话。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寄托在别人身上,莫不如自己主动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