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附城下河村、雨田村,别看村名中有“河”字、“雨”字,实在缺水成灾,人们四处逃荒,家破人亡。郭荣习一家12口,就饿死了11人。有了运河水来,连年有了好收成,吃救济粮的村子变成了卖余粮的村子。通水当年,下河村就卖了75万公斤余粮。
雷州特侣塘的塘上村、塘下村,从宋朝建村到新中国建立前,为了争水,经常械斗。旧社会时,雷州的械斗是出名的,动不动操起棍棒、家伙殴斗,数十人数百人纠缠一起,往往流血死人,都像斗红眼的公鸡。塘上村和塘下村就这样械斗了800余年,这村与那村互视对方为不共戴天的仇人,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互不通婚。据民国三四十年里的统计,因水械斗双方共死61人,因此特侣塘被称“血泪塘”。都为了争水啊,为了争生存空间啊!而更多的人们把希望寄托给神灵龙王,建庙祭神,求天赐雨,跪破双膝,唯恐不够虔诚。但是世代的苦旱不因为械斗和求神,而能稍稍减轻。只有这运河之水流来,才消弭了上千年的冤仇,消弭了求神拜佛的愚昧。水流来了亲情,水送来了文明。运河通水之后的岁月里,像塘上村和塘下村这样的世仇村,在各方面做了工作后,团结友好了,爱情也萌生了,互不通婚也成为了历史。
过去盛行的拜天求雨现象几十年来已经绝迹,文明战胜了愚昧,科学战胜了神棍。
水的到来,几十年已经再造了雷州半岛,作为中国第二大灌区的青年运河灌区,使鹤地水库以南到徐闻县以北的广大地区、几百万亩土地、几百万人口,都有了自流供水,“赤地千里”,“荒凉不毛”,进入了历史档案,鱼、粮、果、蔗、菜之乡,成了今日的写照。
19世纪70年代后,在洋务派举办近代民用企业的同时,商办的近代工业也开始出现,1872年南洋华侨商人陈启源在南海开办蒸冷缫丝厂、美国华侨商人陈宜禧于1906年筹建新宁【今台山】铁路,等等。在徐闻也最早有了华侨商人设立的机器榨糖厂,白糖代替了土法的红糖。甘蔗一向是这里的产品,但是因为干旱,常常长得犹如茅草,亩产只有1.2吨。运河通水后甘蔗满山遍野,长得犹如一道道绿色高墙,亩产大都在10吨以上,现代化糖厂每隔若干公里就设立一座。《南方日报》曾在头版发表过《遂溪,中国第一甜县》的文章。这里是全国四大蔗糖产区之一。
红橙之乡--廉江。红橙是这里的、名闻遐迩的特产,一般柑橙瓤肉是黄色的,唯独红橙瓤是红色的,行销国内外,被视为喜庆之色,口感也极好。这个品种也是后来产生的。
鹤地水库以及运河上结瓜式的几十座小水库,是渔业生产基地。鹤地水库120多平方公里的水面,有放流养殖,也有网箱养殖。水库建立后这几十年,常常能捕获上百斤重的鲢鳙。
雷州半岛现在已是林业基地和商品粮基地,林木蔚为深秀,绿走百里,粮田也阡陌连绵,水雾蒸腾。这里的平坦地势,火山灰的地质,都有利于粮食种植,只是有了水,才闪现出繁茂的面容。
雷州半岛属亚热带气候,蔬果品种极为丰富,这里有南菜北运的基地,有一望无际的“菠萝的海”,有木瓜、荔枝、龙眼、洋桃、树菠萝、火龙果……亚热带的高效绿色农业在此乐生乐长,大面积的种植区平展展地伸到远处地平线上。
这里还是亚洲最大的剑麻生产基地,过去野地里也有野生的剑麻,因为营养不良,不为人重视,叶片很小。如今剑麻的叶片有一人高,真像无数把剑指向天空。
基于农业生产的加工企业早早地就发展了,糖业、纺织业、水产品加工业,都享有盛名。如今特大的炼油企业、钢铁工业也来落户。运河之水不但养育了碧绿的农业,也在支撑世界规模世界水平的现代大工业。工业也是要喝水的,有了水,这些大工业才能站稳脚跟。
雷州独特的自然风光,吸引了“北影”、“八一”、“珠江”等电影制片企业在此大展身手,影片《大清炮队》《两栖英雄》《向阳院的故事》等等,都在这里拍摄外景。观众如果看过这些片子,那旖旎的景色就是雷州。
有一首《雷州今昔》的诗录在下面:
十年九旱古雷州,赤土蛮荒饿鬼愁。
自古谪臣流放地,人烟稀少秃山头。
自从来了共产党,开凿运河百里流。
渠道铺陈如蛛网,甘泉汩汩水浏浏。
灌溉良田千万顷,茫茫大地绿油油。
鱼虾跃跃人欢笑,稻蔗欣欣万里畴。
鹤地库区风景美,水光潋滟映群楼。
飞禽万类盘旋戏,疑是仙翁驾鹤游。
东坡若有天灵在,定必重来赋唱酬。
雷州青年运河的建设,不但是物质的建设,同时也是精神的建设。上世纪80年代的那种争上工地、艰苦奋斗、团结协作、无私奉献的如火如荼,现在还是上了年纪的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不能磨灭的记忆。这种创世纪的无私精神,以及运河开通后,各方面呈现出的巨变,都在说明没有艰苦奋斗就没有运河,没有运河就没有雷州半岛的今天。从中可以让青年人真正体会到历史的真谛。
因为风景的优美,鹤地水库早成为旅游去处,游人如织。
我们需要更多的水
鹤地水库、雷州青年运河从开通到今已运行了半个世纪,已经创造了巨大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
如今摆在管理者面前的任务是改造和提升。
半个世纪前建造运河,由于年代局限,更多地看到的是农业用水和湛江市城市人口用水,东海河主干渠直通湛江市区。那时的湛江海风轻吹,柳树摇曳,没有什么工业,更像是一个休闲静居的小城。半个世纪之后的今日湛江的发展,已不能同日而语。今日湛江高楼摩天,阔路四通,面积和人口几倍地扩展,东海河的供水量也飞速增长,渠道、调节闸、沿河建筑物已呈苍老、衰微之势。
湛江是全国最早的14个沿海开发城市之一,改革开放以来,横向比较,它的发展速度是低于全省平均水平的。珠三角的崛起,广西北部湾经济开发区的强势,给了湛江很大的压力。它发展速度迟缓的主因,是缺少现代大工业的支撑,缺乏强大的工业载体。
现在不同了。
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两个“巨无霸”宣布在湛江的东海岛上落户,建设的两个超大型项目是:一个是宝山钢铁公司的千万吨级的钢铁项目,地处南海沿岸的湛江,会给钢铁项目十分便利的海上交通通道,应当说是理想选址;一个是中科1500万吨的炼油项目,也是十分顺畅的。过去属不毛之地的东海岛,与湛江市区只隔一泓海水、一箭之遥,同时接纳两个超大型工业项目,都是突破传统模式、实行生态建园的项目。这将把湛江的GDP提高一倍,等于再造一个湛江。两大项目光吸纳当地劳动力,就可达3万以上。
日益大发展的工业用水,与日俱增的城市人口生活用水,就会与运河供水形成矛盾。
至于深入农区灌网的干渠、分渠、毛渠,运行50年后,也出现了许多问题。
当年是在物质条件十分困难的情况下建设的工程,修建手段又是十分简陋、原始的。所有渠道都是土坝土堤,年久之后,风吹雨打,人为损坏,许多渠底淤泥厚积,有的渠道原本闸口放水一小时后就有水来,现在7小时后才见水来,充分说明渠道淤塞严重;河堤都是叠土而筑,渗漏现象也很严重,有些地方河堤两旁积水内涝,无法种植;加上当年的标准不高,沿河的灌溉建筑物老化,石砌的渡槽护坡、闸口护坡,崩塌严重。渠道渗漏、淤积,水利建筑物的老化等等,使得有些地方水量损失70%,失灌面积几十万亩。
改造渠道的工作一直在做,水利部、省政府、市政府投入的治理资金逐年加大。由于运河对雷州半岛的发展太重要了,从中央到湛江市,各级政府都给予大力的支持,要多重视就多重视。
2007年12月22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广东省委书记汪洋,视察了最西边的西海河主干渠的合浦桥段工程,作了“要从战略和全局高度,研究解决淡水对湛江经济社会发展的制约问题”的谈话。这个谈话高屋建瓴地指出了问题的核心。雷州半岛几面都是海,海水很多,但淡水贵如油,淡水对于湛江,比许多其他地方更为重要,更为宝贵。现在,中东有些国家,水就是贵过油。人们那种轻视水、低估水的观念,要破一破了。
1958年修建水库是土法上马,没有大型机械,只用手挖肩挑,巍巍然的土坝从开始时的“边设计边施工”起,就有一定的隐患,直到目前,全国第一批35个大型“病险水库”中,它是唯一一个没有“摘帽”者,它在长期带病运营。所以蓄水高程设计是40米多,为了安全,目前汛期限制水位只有39米多,减少了一米多。120多平方公里的水面,水位下降一米多,也就少蓄了一亿多立方米的水量。
时代不同了,半个世纪前,激情燃烧的年代,迁村、让地、搬家只是一声令下的问题,农民们无不拥护;21世纪的当今,市场经济,让地就是十分困难的问题,当然经过动员说服,是可以办成的,但是补偿就是巨大的财政负担。
为了水,为了恢复库容,都是要克服困难的。
还有一个办法是改造合流水库。合流水库是雷州青年运河结瓜式的蓄水池,在湛江市区之西。
当初,怎么就没有考虑到湛江市区要大发展、城市人口会大增加、工业会如雨后的春笋呢?当初只看到湛江那么瘦小、那么贫弱、那么荒野!
人不可貌相,城市也是不可貌相的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三十年都可以大换位,半个世纪或者更长时间就不会发生巨变吗?
小农思想无形无影中影响了思考,把合流水库搞小了。
其实当初只要把坝基移出800米,不用迁村移民,只多淹几十亩耕地,因为那里是山沟沟,成本增加不多,那么合流水库蓄水可以由现在的300多万立方米,多增加600万立方米,而达到近千万立方米。增加那么多水,可以让湛江市区喝足喝够了,可以让它的大工业项目不用为用水斤斤计较了。
时过50年,现在需要重新捡回当初未实施的方案,在800米外重新筑坝,以扩大合流水库库容。
水,许多城市,许多地方,在为它伤脑筋,而湛江伤的脑筋要更多更大一些。
管理层在日夜思谋着,为今天计算,更为明天计算。开源节流,人间正道。
鹤地水库、雷州青年运河,50年后,正在上新规模、新水平、新任务!
雷州半岛正以崭新面貌向未来招手。
【沈仁康:曾任广东文学院副院长】
《梅江在我心上流--梅州儿女治水壮歌》
李钟声
引子:迟到的采访与难忘的记忆
又见梅江。
站在这雄伟、壮观而又美丽的南堤上,江面上是朝阳下像缎子般闪着波光的江水。对岸,坚固的新堤护卫着的旧城,高楼林立;身后的南片,也早已成了一片新城区。新修的街道宽阔,新盖的住宅楼成排,车水马龙,完全是一座现代化新城景象。
啊,这就是我的故乡梅州当年的县城吗?是数十年来伴着我的生命征程在梦中奔流的梅江吗?
我按捺着游子归家见到母亲一样的激情,凝望着,扫视着,寻觅着……我不停地翻动我30多年前脑库中的记忆,就像电影画面回闪的镜头,同眼前的一个个景物作着比对、连接和忆想……
此刻,我觉得想要用一两句话来形容眼前梅江的变化表达我对这些变化的理解,已经力不从心。不论是长期生活在这里的土生土长的梅州人,还是近些年兴起自驾车梅州游的匆匆过客,都对这梅江边“一河两岸”的建设成就和环境美,从内心深处发出由衷的赞叹。作为作家,我觉得眼前最合适的,莫过于先细细地看,细细地思索。当然,作为喝梅江水长大的游子,无以一丝金银回报父老乡亲,今日能为故乡治水立传--努力写一则壮歌,也殊显难得和珍贵。30多年来,从作家和记者的岗位出发,笔者写过许多报告文学,写过叶帅最后一次故乡行,写过雷州的县委书记,写过劳动模范、企业家,写过改革者……今日要用我的笔来记录客家儿女与梅江的关系和历史,心中既荣耀又感笔杆的沉重。笔者深知自己在写作历程上是一次对故乡别有意义的采访,但,却是一次迟到的采访了--心的深处有一点对人类与水与大自然关系的迟到的补课感,和对故乡回报太迟的亏欠感。
如今,当我带着这个任务伫立在梅江南堤上的时候,眼前的景致,实在很难同我脑海中记忆的镜头相对接:
--30年前我曾走过的江边低矮破败的土堤呢?那是每年春夏洪水以后总是遍体鳞伤千疮百孔的堤。它抵御不住洪水的冲刷,十年九崩。它护卫不住岸边的民居和田园,不管是金黄的稻谷、孕穗的玉米、碧绿的菜园,转眼间都会在决堤的洪水中变得无影无踪。一眼望不到边的是浑浊的泽国。许多经不起水浸的泥砖屋倒塌了,乡民失所流离。无处可逃的鸡鹅猪鸭溺死后,满地散发着臭味,蛇鼠横行……
眼前,花岗岩垒起的长堤对列两岸,坚如磐石,管制着静静的江水。打磨得光洁好看的花岗石围栏前,老人忘情地抛出长长的鱼竿,悠闲地垂钓;宽阔的水泥堤面,车行有序;一侧花圃环绕的广场,舞者翩跹。
--那中心埧前面南堤下黄墙绿瓦的天主教堂呢?那是赤日炎炎骄阳下钟声悠悠的教堂,“文化革命”中在红卫兵“破四旧”、“砸烂封资修”的口号下,被冲击得七零八落;附近低洼的菜地、村头的荆竹和张着饥饿大眼睛的鱼塘,静静地无言地默`默望着夕阳……
眼前,在雄伟的江堤护卫下,一条条宽阔的大街辐射开去,店铺林立,市声喧哗;客都新村一栋栋带阳台的新住宅,排列有序;一座宏大的上书“叶剑英体育馆”的建筑,大气体面。它像这座城市的一张名片,立马让人想到这里素来就有的“足球之乡、体育之乡”的美誉。
眼前,高高的大堤前,绿波荡漾,水溢河满。我知道,离城没多远的丙村梅江河面,早就建起了拦河大坝和水电站,江水长年不枯不竭。眼前没有沙滩足球赛了,今日到了堆沙年龄的小姑娘,改行在江堤上练习着跳绳子。
--更难忘当年,河上小小的打渔船,月下艄公的号子。河边汲水、洗衣的姑娘,随口而出的热烈动情的客家山歌,歌声顺着流水飘荡……
当然,这诗情般的画面,只能出现在风调雨顺的年月,那才会有这般安乐太平的日子。那样的安乐日子太平景象,是世世代代梅江两岸客家儿女的梦想和希望啊!
笔者在梅城边梅江支流的河边长大,对梅江的性格和两岸的发展变迁,过去一直以为比较了解比较熟悉。梅江在笔者的依稀记忆中,有深情,有温柔;也时有发怒发威,放荡不羁。
总之一句话,不论是父母官还是在外的游子普通梅州人,梅江,都是我们身上的血脉心上的河啊!
一、粤东北,客家人的母亲河
与奔腾浩瀚的长江、黄河、珠江相比,梅州的梅江显得没那么闻名,那么为人所知。她就像当地惯于吃苦耐劳的客家人那样,世代乐于同群山为邻,与千丘万壑为伴。它穿过重峦叠嶂,穿过谷地丘陵,引领着纵横密布的溪涧河流,汇入韩江,再经潮汕注入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