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山道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大片榕树林子。我们看了下天,估约着现在也差不多到了晌午时分,于是,我们便打算进林子去歇歇脚。
林子里的大榕树生得怪异,不少粗壮的树根都裸露在地表之上。柳眉他们找了几截相对干净的树根,坐在上面休息。我却被眼前这榕树林子所吸引,怎么也闲不住,老是想着跑到林间深处看看。于是,我拉上戒空和老鹅,起身朝一边走去。
见我们三人要去林间深处,柳眉忙嘱咐我们要小心。我点点头,让柳眉放心。
三个人在林间胡乱转悠着,不知不觉的便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这里所生长的榕树,较之前我们入林的地方那些,显得更为粗大。一棵一棵全是合抱粗细,一看就是有上百年的树龄。
我正在惊叹着,突然老鹅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这死洋鬼子又作什么怪?一边想着,我一边朝老鹅那边看去。
只见老鹅这会儿正指着一棵大榕树的树冠上,说那上面有个东西。
我和戒空赶忙顺着老鹅的指向看去,原来那树上顶部,有一个用麻绳捆绑固定着的坛子。
那坛子的形状是挺普通,但是周身却涂刻着怪异的花纹,显得十分神秘。
我们正在猜测那里面装的是些什么,老鹅却又嚷道,这种奇怪的的坛子还不止一个。
我又放眼望去,在四下打量了起来。果然如老鹅所说,这种坛子,仅仅在我们附近的大榕树上,就有不下数十个!
这些怪坛子是做什么用的?我抓耳挠腮,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老鹅和戒空认定了那坛子里有宝贝,于是便迫急待的要爬树去取。
老鹅仗着自己个高手长,几个飞腿便上了树。攀爬到树顶,老鹅站稳了身形,就开始动手扯那捆绑坛子的麻绳。
没一会,见绳子解开,老鹅单手抱着坛子,便从那树上滑了下来。
没想到这死洋鬼子如此胆大,竟然做出这番危险动作。这榕树十分高大,若是从树上摔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老鹅下树后,戒空便急切的想打开坛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些什么。
这时,柳眉、肖梦几个人见我们这么长时间没回去,便顺着脚印找了过来。见戒空想把坛子里的东西倒将出来,肖梦突然大声阻止。
戒空没有防备,吓的手里一哆嗦,那坛子没拿稳,便“啪”的一声音,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坛子碎后,原本盛装在里面的东西也散滚了一地。顿时,一股腥臭腐坏的气味扑面而来。
顾不得躲避这熏人的臭味,我忙低头打量起那些东西。这会,我算是看清楚了,那散落在地上的居然是些细小的骨头。
那些骨头上腐肉相连,看上去十分恶心。当我看到其中那圆圆的头骨时,我心里一紧!那头骨的构造,分明就是人类的骨骼!
我是学画出身,在学院里曾修过艺用人体解剖,对于人类的骨骼特征很是了解,我的推断应该错不了。只是,这些骸骨却感觉没有发育完全,看上去都是成比例缩小的。
突然,我一下子明白了!眼前的这些残骸,八成是那幼婴的骨殖!
戒空没想到那装在坛子里的东西,竟是些烂骨腐肉,想起刚才还曾用手去摸抓,不禁后怕的倒退了好几步,嘴巴半开半合,吓得不知说些什么。
看着地上的骨骼,我不由得又朝周围榕树上的坛子看去。莫非,这一个个描绘着怪异花纹的坛子里,装的全是这些玩意?
我感觉事态有些严重。在这深山里,居然有这么多的怪坛子。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那这里得有多少婴儿的尸身!
并且,这种装坛置树的存尸方式,让人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我一下子被着眼前的离奇情景,惊的脑子一片空白。
恍惚间,我忽然记起,戒空在窥探坛中所藏之物时,肖梦曾激动的出言阻止。看来,她肯定知道些什么。想到这,我忙朝肖梦道:“这些应该是那婴儿的尸体吧?附近树上挂着的坛子里,不会全是这些东西吧?”
肖梦神色淡然,苦笑着点了点头道:“是的……”
“这么说你事先知道这些坛子里装的是什么!”我见肖梦的神情,很是吃惊。“那……那你怎么不去报案?”
“报什么案呀……”肖梦叹了口气,慢慢的说道:“这些都是我们村里人做的……”
“什么!”听了肖梦的话,不仅仅是我,就连其他人也都是脸色一变!
难道说,这将婴儿弄死封坛的做法,是忠明村里的一种恶毒邪术?
见我们的样子不对,肖梦知道我们误会了。她连连摆手,急急的说道:“不是!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肖梦,这事有点蹊跷,你给我们详细的说一下吧!”柳眉这会也是心里犯疑,对着肖梦说道。
肖梦看了看我们,点点头,便说出了这“****封坛”的来龙去脉。
原来,树冠中放置的这些坛子里,果然都是那婴儿的尸身。不过,这些婴儿尽数为夭折。这种将****装坛的诡异做法,实在是忠明村里的一种特殊的葬制。村里人迷信,相信这世上有鬼神,即便是人死之后,也会有灵魂投胎转世。据他们的观念,早折的婴儿,因为没有过多的接触尘世,他们的灵魂受到的污染也是最小。相对于寿终正寝的老人来说,婴儿的灵魂更加纯静,更容易飞升天界。
于是,村里若是有夭折的婴孩,父母家人便准备好一只小坛,请村中的法师将坛身涂刻上安魂咒,便把死去的婴儿用襁褓包裹好,装入坛中封存。
存封好****后,便将坛子悬吊在房梁之上,等“头七”一过,便由人背着,从村中将坛子运送到这片榕树林里,选定好一棵树,然后置坛放入高高的树顶,以求贴近苍穹,方便飞升。
听完肖梦的解释,我们不由得感慨起来,这世上稀奇古怪的葬法还真是多。既然这“封坛树葬”,是那忠明村的一种习俗,那我们也就不好多说些什么。
只是,我们三人将那“坛棺”无意中毁掉,于情于理,都有点说不过去。思来想去,我们也只能将那些婴儿骨殖,暂时收拢到一只塑料袋里,由老鹅拿着,爬到那棵大榕树顶上,放置在了原来的地方。
手忙脚乱的弄完了这一切后,老鹅从树上跳下来。他一边打量着挂在树顶的塑料袋,一边擦着汗道:“哎呀妈嗳疙瘩!哥们怎么越瞅越别扭啊?这整个就是一‘白色污染’啊!看你们这些犊子,把这倒霉孩子的‘棺材’糟践成啥样了?”
一听老鹅想把自己往外摘,戒空不乐意了。他忙双手合十,朝着那树顶拜了几拜。“这位不知名的小施主呀,你可得把眼睛擦得雪亮。看到那洋鬼子没有?就是他!就是他把你从那树上弄下来的!有什么事,直接去找他!刚才小僧虽说是无意中对你安息的‘阴宅’有所小小损伤,可那毕竟是人民内部矛盾不是?咱们怎么说,也都是那炎黄子孙,打断骨头连着筋,碰上这档子事儿,就得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啊!这样吧,小僧对着如来佛祖他老人家保证,等去了忠明村后,一定给你再量身定制个顶配的上等老坛……”
见这死和尚还在罗罗嗦嗦的说个不停,我挥手便打断了他。“还顶配?还他娘的老坛?要不要我再给你抓把子酸菜啊?你个死和尚靠点谱行不行?你这是惦记着煮方便面呢?”
“好了,你们别吵了!”肖梦被我们弄得哭笑不得,“有什么事回村里再说吧,既然休息的差不多了,咱们就抓紧时间赶路吧!”
我们三人自知理亏,相互对视了一眼,便默默的回到了原来柳眉他们休息的地方,打算抬起担架来继续走。
这次轮到我和腰子抬了。我们正在走着,戒空从后面又凑上来,对着我小声的说道:“六条施主……这个……这个……小僧还是有些担心啊……”
我看了戒空一眼,问道:“怎么了?”
戒空回头朝那树林子深处,紧张的望了一眼,道:“小僧曾听师父说起过,这妖魔之中,就属那小鬼最难缠。这种小鬼阴气很大,也容易怨恨别人。一旦被他们盯上,祸害非浅啊!”
我冷笑了一声,道:“你戒空大师也有害怕的时候?没事,你有童子功,又有法器傍身,寻常的小妖弱鬼拿你没办法!”
“嘿嘿”戒空搔了搔他那臭光头,尴尬的笑了笑。“这倒也是……嘿嘿……这倒也是……”
我们一边说着,一边马不停蹄朝村子的方向赶着。又走出很远,我感觉那地势开始变得更加陡峭。渐渐的,周围的林子里,能看到有不少树木上,残存着被刀斧劈砍过的疤印。这些,都是人类活动的痕迹。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八成离那忠明村不远了。
果然,一行人又走了一会儿,便远远的瞧见山脚下有一处深谷腹地,那传闻之中的忠明古村,被我们俯览于眼底。
见村中有炊烟袅袅,肖梦也暗暗的舒了口气。我们几人心知,于路途之中碰到的那头拉着空车的青牛,对肖梦的触动很大。联系起我所讲的唐山地震后出现的诡异现象,肖梦一直牵挂着村里老小的安危,生怕他们遭遇不测。既然村中生气盎然,肖然自然也把悬着的一颗心,安稳的放回了肚子里。
“看!悬河!”苏甜对忠明村的事情很是好奇,她激动的打量了一番俯瞰的全貌,便指着盆地一旁半山腰里开始大叫起来。
我将手拢在眼睛上,打了个“眼罩”。那半山腰里,还真是“悬挂着”一条奔流的大河!这河流极其壮阔,远眺之下,如同一条银色巨龙,正在半空里腾云驾雾!
我们这几个初到忠明村的人,全然被眼前的雄壮景象所震惊了。我大张着口,暗暗佩服那洪门里的风水高人。没想到,他们居然仅凭人力,却将这自然造化改得如此浑然天成!
“快走吧,早点进了村子早点休息。”见我们几个还在对着那“悬河”发愣,肖梦便又催促道。
我们回过神来,一边大赞着“飞龙在天”之神象,一边抬着担架,跟着肖梦继续往山下走。
这段进村的山路上,修着不少石凿台阶。几个人踏在上面,不再像之前踩在泥泞的山道上,感觉好走多了。
路变的好走了,脚步自然也便放快。没出多少工夫,我们已从山上下到了坳间的腹地。到了谷底,路面平坦起来,远远的便望见那村头上,竖着一块杵天杵地的高大石碑。
那大石碑边上雕着草龙图案,碑身上凿刻着三个浑厚遒劲的大字。“忠明村”
柳眉看着那碑上的大字,说道:“这三个字根骨奇健,霸气十足,若不是统兵领将之人,很难有这样的笔力!”
肖梦对柳眉佩服道:“柳眉姐你可真是厉害!我听村里的老辈说,这‘忠明村’三个字,正是由那统领三军的国姓爷,亲笔所题的!”
“国姓爷?”苏甜有点糊涂了。“国姓爷是谁?他很厉害么?”
我对苏甜说道:“国姓爷就是抗击荷兰红毛鬼的郑成功!台湾都让他收复了,你说他厉害不厉害?”
“那他为什么被叫做国姓爷呢?”苏甜偏着个头,继续盯着我问道。
我只知道国姓爷是郑成功,又哪里知道他为什么会被叫作“国姓爷”?见被苏甜问住了,我心里一慌,便胡乱说道:“你个熊孩子,哪来这么多问题?不过六条哥念在你这么虚心好学的份上,就让你眉姐姐告诉你吧!之前她也曾向我问过这个问题,我解释给她了。你问吧,她应该还记得……”
苏甜“哼”了一声,便转脸朝向了柳眉。
柳眉看了我一眼,笑着对苏甜说道:“是这样的。因为南明的隆武帝,对郑成功极其赏识,所以封他为‘忠孝伯’,赐姓为‘朱’。那‘朱’姓,是明代皇帝的姓氏。所以,老百姓们便称郑成功为‘国姓爷’!”
听完柳眉的讲解,苏甜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我曾在那“大洪船”里的祠堂里看到过,那郑成功好像也属于洪门人氏,并且,他被尊为洪门的“武宗”。所以,我们眼前这块大碑上所题刻的字,的确很可能出自郑成功之手……
正在想着,我听到那石碑后面有些响动。
好像有人躲在那碑后面!
我不动声色,示意戒空来接手了我正抬着的担架,自己便小心翼翼的朝着那石碑后面摸去。可是,就在我即将绕转过去时,一阵笑声却突然从碑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