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季白第一次走进林七七的世界,是在一个金桂飘香的十月。
故事是这样开始的。
南城高中高三的第一次月考,理综考试正安静紧张的进行着。
林七七静坐在考场中,认真对着眼前的草稿纸上写有的每道题自己给出的答案,然后像以往一样拿出答题卡,选择性的把其中一些答案誊写到答题卡上。
三百分总分的理综试卷,林七七这次考试也有把握拿满分。但是,她必须把自己的分数依旧控制在180分左右。
考试结束,林七七简单收拾纸笔,从座位上起身,快步离开了考场。
南城高中的校园里种满了金桂树,此时正好到了金桂飘香的季节。
一阵微风拂过,金灿灿的桂花飘然落下,抚过树下行人的脸庞,落在肩头,发间。
林七七爱这桂花香的浓郁,她不由地放缓了脚步漫步在桂花树下,任桂花飘落在自己的发间,抚过自己的脸庞,闭上眼睛,深吸这浓郁的醉人的桂花香。
“你瞎啊!”
正当林七七沉醉在桂花香的世界时,一道尖锐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
林七七向说话声望去,只见面前正站着三个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女生。
一个稍微有点胖中等身高,相貌普通的女生正指着林七七的鼻子骂她眼瞎。
另外一个女生手里正握着一副摔碎的眼镜,冷眼看着微胖女生向林七七发难。
还有一个身材高挑肤白貌美的女生,林七七是认识的,她是南城高中的校花,也是自己的姐姐林菲儿。
林七七很快明白自己为何被骂。原来刚刚自己太过沉醉望我,竟不小心把别人的眼镜撞碎了。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不小心,把你的眼镜摔碎了,你这眼镜多少钱,我赔给你好吗?”林七七赶紧给眼镜女生道歉。
“你赔?你赔的起吗?你知道我们陈芬的眼镜多贵吗?一万块呢,就你,拿什么赔?”微胖女生继续插着腰说道。
一万块?!
林七七听完价格,心里也是咯噔一下,现在的她还真拿不出一万块赔给陈芬。
“芬芬,你看她这样也不像是有钱人,要不我们就算了吧。”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林菲儿,突然开口说道。
陈芬家十分富有,区区一副眼镜的事她也正懒得和林七七计较。现在又有林菲儿开口求情,她自然会给她这个面子。
“算了,算了,不就一副眼镜嘛,等会我要我爸再派人给我送一副过来就是了。我们走吧。”
微胖女生朱筱筱一直是陈芬的忠实小跟班,陈芬说一她不敢说二。陈芬喜欢谁,她就巴结谁。陈芬看谁不顺眼,她第一个冲上去替陈芬出气。陈芬说眼镜的事算了,朱晓晓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准备跟着陈芬离开。
“等一下,我先加你为微信好友吧。以后我攒够了一万块钱,一定把眼镜钱赔给你。”林七七上前拉住正要离开的陈芬的手说道。
“我们陈芬都说不跟你计较了,怎么,你还较真上了是吧?!”朱筱筱转过身看着林七七,语气十分挑衅的说道。
“你的眼镜确实是我不小心弄坏的,所以该我赔的,我一定要赔。”林七七看着陈芬,眼神坚定的说道。
陈芬听见林七七的话,不由对林七七高看一眼。原本她以为看起来甚至可以说是寒酸的林七七,在得知自己撞坏的是天价眼镜后应该会被吓哭会求饶,甚至无耻的抵赖,却没想到她林七七还是有几分骨气担当的。
陈芬拿出手机加了林七七微信好友,告诉她眼镜的事不急后,挽着林菲儿,带着朱筱筱离开了林七七的视线。
林七七和林菲儿同校同年级不同班。学校里除了她们自己,没有人知道她们是姐妹关系。因为在学校她们没有任何交集,就算偶尔碰到,也假装互相不认识。因此没有人会把学渣林七七和学霸林菲儿联系到一起。
季白从理综考场出来,心情似乎不错。
物理分卷最后一道加分题,实在超纲的厉害。作为理科全校第一的季白,也足足思考了十分钟才有了解题思路,赶在交卷前刚刚好答完全卷。
季白斜倚着一颗粗大的金桂树,静静地在树下等着他的两个好兄弟李瑞凯和江南来找自己汇合。
阳光穿过金桂枝条的缝隙,洒在季白浓眉大眼,棱角分明的脸庞,使得树下的季白更加英俊迷人了几分。
季白不但是南城高中的理科学霸,更是众多南城女孩的梦中情人。
林七七从季白身旁走过时,林七七和季白谁都没有注意到对方,其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已经是两人第N次擦肩而过。
季白看到不远处三四个女生似乎正在争执着什么,不过很快又结束了争执,独留一个扎着马尾个头很高的女生在原地。
季白静静看着不远处发生的一切,必要的时候他会选择上前,制止几个女生的纠纷,因为那里面有他从小关心爱护的女生。女生们没有继续争执纠缠下去,季白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最后从季白视线离开的林七七,没有注意到那张被自己写满理综答案的草稿纸,已经悄然掉落在地上。
季白走向那张掉落草稿纸,他以为是同学什么要紧的东西掉了,想着捡起来还给林七七。
草稿纸上的字迹工整,娟秀,季白看着感觉很舒服。
细细看来才知道这么一张纸片上写的竟是理综的答案,不但全对,而且物理最后一道加分题还写着两种解题方式。
季白看着手中的草稿纸,突然有了想结识解题之人的冲动。
季白自文理科分班以来,一直稳居理科第一的宝座。但林七七掉落的草稿纸让季白知道,学校里还有这么一个人竟比自己还要厉害。
整个高三理科前50名的同学,季白或多或少都有了解。但对林七七,季白却没有一点印象。
林七七回到学生宿舍拿出手机给林菲儿发了一条微信信息,谢谢她刚刚为自己解围。
林菲儿看完林七七发来的信息,冷笑着把手机关机,然后拿出一本英文书准备在午休前再背几个单词。
林菲儿知道自己并非真心为林七七解围,她只是看见了不远处正站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季白。
她并不想像朱筱筱那样成为陈芬的帮凶与林七七继续纠缠。
为了刁难一个林七七,让自己的形象在季白心目中一落千丈,不值得。
林七七给林菲儿发完短信,准备拿出那张写满理综答案的草稿纸,像往常一样毁尸灭迹时,却发现草稿纸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她必须找回草稿纸然后亲自销毁,不能让它不明不白的丢失,更不能让它被别人拾去。
林七七立刻原路返回,从女生宿舍到学校食堂再到之前的考场都找遍了,却没有发现草稿纸的影子。
也许它被风刮走了吧。也许它被别人当成垃圾扔进了垃圾桶。如果它被别人捡走,应该也不会有人知道是自己丢的吧。
林七七没有找回草稿纸,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
季白小心的把草稿纸折好,揣进了口袋,然后和前来找自己汇合的,江南和李瑞凯一起往学校食堂走去。
江南和李瑞凯是季白最铁的两个哥们,三人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在一个班。
季白无疑是三人中最出色的那个。不但学习最佳,长相最佳,家世也是最佳。
“白哥,这次理综考的如何?”江南问季白。
“如果不出意外,满分。”季白毫不谦虚的回道。
“不知道我的女神,林菲儿文综考的如何?真希望她这次能进文科前十。”李瑞凯自言自语说道。
旁边的江南和季白听李瑞凯说完,对视一眼,同时发出一声哀叹。
他们知道自己的好兄弟李瑞凯,从高一就开始追求林菲儿。每日早餐牛奶不断,情书也写够了一箩筐给对方。但林菲儿至今都没有答应李瑞凯的追求。
月考结束,学生们各自回归自己所在的班级,进入日常的学习中。
林七七所在的高三(26)班是理科班中的丙班。
按照以往分班情况来看,全班60多名学生,最终能有十人以上考上二本院校就算是奇迹。
林七七平时寡言少语,不善与人交际。
最喜欢的就是抱着各种报纸看,虽然人长得十分漂亮,但并不妨碍周围的同学把她当怪胎,不愿与之多交往。
班上的座位是按照成绩排的,成绩好的坐前排。林七七的座位在靠走廊一组的倒数第二排窗边的位置。这意味着就算是在丙班这样升学无望的班级,林七七的名次也是极其靠后的。
“七七,你这次考的怎么样?”坐在林七七左前方的王与玉回过头,用同病相怜的眼神看着林七七。
林七七放下手中的报纸,看向王与玉。
王与玉与林七七同班两年多,可以说是林七七高中以来唯一的朋友。
王与玉美的不似林七七那样的惊艳,但很有小家碧玉的舒服美感。此时的她正眨着一双大眼睛,嘴巴微微撅起,等待着林七七的回答。
“没考好,头疼。”
“我也是,特别是物理试卷。每次我都特意把物理卷留到最后。但我看到第一道物理题时仿佛就被它催眠了,然后一路睡到了考试结束,出物理试卷的人真乃神人也,不去当催眠大师简直是屈才!”王与玉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
王与玉性格开朗,属话痨型。
每当王与玉滔滔不绝说一大堆时,林七七都静静地当一个合格的听众。这也是两人能成为朋友的原因之一,一个愿说,一个愿听。
月考成绩排名榜很快公布出来了,季白毫无悬念又取得了理科全校第一的名次。
“季白,门口有人找!”高三(1)班,班级门口一道声音传来。
江南和李瑞凯相视一笑,似乎已经猜到来人的目的。
“白哥,我替你去会会她。”江南说完,一脸慷慨就义地走向了教室门口。
季白始终没有抬头,依旧自顾自地在成绩排名榜上寻找着理综满分人的名字。从第二名找到前三百名。除了自己,季白竟然没有找到第二个理综满分。
季白在成绩排名榜上,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人。他决定去一趟陈芬所在的班级,从陈芬那里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陈芬和季白两家是世交也是邻居,两人从小一起长大。
青梅竹马,关系密切。
季白是季家的独生子,因此他一直把陪伴自己长大的陈芬,当亲妹妹一样看待爱护。
初三那年,陈芬突然向季白表达超乎兄妹之情的爱恋。季白拒绝,自此两人关系尴尬。
江南不一会儿便回到了教室,来到了季白课桌前,手里多了一封粉红色的信封和一盒自制小甜点。
“哎,这些人表白能不能有点新意。”李瑞凯一脸鄙夷不屑的说道。
“白哥,给你的,怎么处理?”
“老样子,你们帮我处理掉。”季白说完,起身向陈芬的教室走去。
“白,你去哪?”李瑞凯冲着季白消失的背影喊道。
季白来到陈芬所在文科班教室,直接把陈芬从教室里喊出来。
季白一直默默关心着陈芬,陈芬在哪个班级,成绩如何,身边有几个好友,他都了如指掌。但这也是上高中以来,季白第一次主动找陈芬。
陈芬默默跟着季白来到走廊一角,她也很意外,季白为什么会突然来找自己。
“哥哥,找我干嘛?”陈芬直截了当的问季白。
“你眼镜被撞碎那次,我看见了。你有没有怎么样?”
“哥哥,你终于知道关心我了。”陈芬听季白关心自己,一时有些感动。
“上次撞你的那个同学是谁,如果你有怎么样,我找她去。”
陈芬看着季白一脸为自己着急的样子,突然眼眶一热。
陈芬想到这样一心护着自己的季白,好像已经消失三年了。
“哥哥,没事,就是眼镜碎了。我爸已经让王婶给我重新送了一副过来。”
“没事就好,对了,撞你的那个同学,你知道她是谁吗?”
“她说她叫林七七,是高三(26)班的,还说以后要赔我眼镜呢。算了,哥,我也不打算跟她计较了。”
高三(26)班,理科丙班。理综都可以得满分的人,怎么会分配到丙班?季白心中有很多问号。
“芬芬,你没事就好。我先走了,你好好学习啊,以后遇到什么事记得找哥哥我。”
陈芬望着季白远去的身影,心里突然打定主意。
她不想再被季白冷落了,如果可以继续得到他的爱护和关心,被当成妹妹她也是愿意的。
“芬芬,你认识季白?”偷偷跟来的林菲儿问陈芬。
“季白啊,他是我哥。”
林菲儿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她和陈芬认识也有一年多,对陈芬有一定的了解。陈芬如此好面子的人,如果万人迷季白,是她哥。她肯定早就炫耀开,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但是林菲儿没有打算继续深究下去,对于陈芬突然成了季白的妹妹。林菲儿自然是高兴的,这意味着,她又多了一条接近季白的捷径。
每周三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全体教师大会。
学生会全权负责,学校的自习纪律。
季白是高三年级的学生会代表。
原本季白这样的天之骄子,是不用花时间去做,每周三的全校巡视抽查纪律,这样的琐事。
周三这天的巡视,是季白主动找的学生会会长。正好原本安排的另一个学生会代表,生病请假了,就由季白顶上了。
季白先简单的巡视抽查了几个楼层,然后径直往林七七所在的班级,小跑着走去。
林七七所在的丙班,学习氛围不像甲乙班的那样认真安静,时不时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
有人在偷偷看课外书,有人在前后递纸条。
只要不要太过,讲台上的班干部是不会过多干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节课就过去了。
班干部可不想自己宝贵的自习时间浪费在管他人闲事上。
季白从高三(26)班门口,一路搜寻林七七的身影。
最终在走廊尽头的最后一个窗户前,看到了呼呼大睡的林七七。
林七七双手枕着头,头偏向窗外,一整张脸都展露在季白面前。
自然麦色微卷的长发,扎成马尾垂在一侧。长长的睫毛长又翘,天庭饱满,鼻子高而挺。瓜子脸,嘴巴微抿,双颊有两坨红晕,应该是熟睡所致。
季白看着熟睡中的林七七,一时有些出神。
学校不乏美女,追求季白的美女同学也不少。
但还没有谁,能让季白,一眼就有了心动的感觉。
“林七七,林七七……”
同桌苏强用书本碰了碰林七七,小声的企图唤醒熟睡中的林七七。
“这位同学,你出来一下。”
季白话音刚落,整个26班,顿时鸦雀无声。
王与玉看了一眼季白,第一时间注意到季白的袖章。
完了,七七这次完了。
凡是被学生会代表巡查到,违反纪律的同学都会被记大过一次。
王与玉心里替林七七,捏了一把汗。
林七七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腾地一下从凳子上起来,然后像提线木偶似地遵照着季白的指示,走出教室。
季白与林七七一离开,教室里立刻响起了窃窃私语。
“你们说,林七七会被怎么处置?”女生A 说道
“还能怎么样,记大过呗!”女生B 不屑地说完,继续埋头进入自己的题海中。
“季白,他是季白呀,你们不知道吗?校草季白!要是我是林七七就好了,就算被季白抓到上课睡觉,开除我也值了!”女生c说道。
该女生说完,立刻引来一阵唏嘘。
虽有很多人表面不耻,该女生的说法。但内心却和女生C 想的一样,恨不得被季白抓住的是自己。
同学们议论的声音虽然很小,但落入王与玉的耳朵里却觉得特别扎耳。
王与玉从凳子上站起来,望向正在热烈讨论的同学ABC 愤怒说道:“你们说够了没?安静!别吵到我练字!”
讲桌上的班干部,不由地看了一眼王与玉。心想,自己作为负责人都还没说什么呢。哪轮着你跳起来?但也不好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出来,只得应合王与玉让大家安静。
楼梯间,季白与林七七对立而站。
林七七背靠着贴满海报的墙壁静静站着,看着季白心里慌得很。
她也知道课堂上,被学生会抓住违纪的严重性。
她努力保持冷静,希望一会有办法,可以求得个宽大处理。
季白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的林七七,突然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林七七不解地看向季白,原本准备先看对方说什么。然后见招拆招,找机会求饶。
季白一笑,林七七反而更加慌了。
季白没有急着回答林七七的问题。
他不急不缓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当初捡到的属于林七七的草稿纸,递到她面前。
林七七狐疑地看着季白,一眼就认出这是之前自己丢失的那张,写了理综答案的草稿纸。
她曾侥幸的以为,这张草稿纸早已尸骨无存地消失。没想到竟被季白捡到了,现在它还完好无损的,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怎么知道草稿纸是我的?他不会是要把草稿纸还给我吧?
一张没用的草稿纸而已,他至于这么慎重其事的,完璧归赵吗?
他是谁?他想干什么?
林七七脑海里一时有很多个问号,浮现。
“什么东西?”
林七七努力表现出一副茫然的模样,望向季白问道。
季白看林七七没有领回失物的打算,不想立刻戳破林七七的伪装。
来日方长,他想慢慢了解,这个充满问号的林七七。
“没什么,你去医务室拿点感冒药,证明你是因病,才在课堂上睡觉。”
季白说完,重新把那张草稿纸折好放回上衣口袋,转身准备离开。
“为什么帮我?!”
林七七实在拿不准眼前这个人有何意图。先是草稿纸,现在又替自己上课睡觉打掩护。她连忙伸手,准备拽住季白问个明白。
好巧不巧的,林七七的手心,竟直接握住了季白的手掌,各自的体温通过紧握的手掌相互感知。
林七七连忙甩开季白的手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事。咳~那个~还是我陪你一起去趟医务室,顺便把感冒证明开了。”
“啊?”
林七七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但还是听话的,跟在季白身后,一起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两人从医务室回来,正准备分道扬镳时,林七七一句谢谢,还未说出口。
季白抢先开口道:“你好,林七七,我是季白。”
说完,季白看着林七七,笑的一脸灿烂,眉眼弯弯,摄人心魂。
林七七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季白,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快速消失在季白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