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46年,年仅14岁的嬴政成为秦国的新君主,因为年少,国事主要靠赵太后和吕相国执掌。赵太后主持后宫之事,吕不韦决定国家大事。
嬴政为王的时候,秦国的形势并不乐观,庄襄王逝世的时候,秦国在外刚打了败仗,国内又有太原郡的反叛。吕不韦镇定自若,派将平定内乱,使嬴政顺利继承王位,对外继续执行利用六国矛盾,进行分化瓦解的政策,他先联赵攻燕、后又联燕攻赵,频频得手,左右逢源,两次拆散并击退了列国“合纵”攻秦的军事进攻,迫使楚国迁都寿春(安徽寿县),并吞灭了魏国的附庸——卫。在他的强大攻势下,六国再也联合不成了。
军事上,他继续推行“远交近攻”的扩张策略,取得了兼并战争多次重大的胜利。吕不韦亲自率军灭掉东周,结束了延续800余年的周王朝末代统治,为秦国取得了统一天下的合法权利。为加快兼并战争步伐,从庄襄王元年到秦王政三年(公元前249年—公元前243年),在吕不韦的率领下,先后三次发动对三晋的攻势(三晋即韩、赵、魏三国,这三个国家是从春秋时期大国——晋分裂出来的,史称三晋),占领了他们的大片土地。秦国的疆域已扩展到北连燕、赵,南抵荆楚,东接齐、鲁,形成了分割六国,包围三晋的大好态势。可以说,执掌秦国政权约12年的吕不韦,是秦国实现统一的又一奠基人,真称得上我国古代的一位“智谋名臣”。
吕相国老谋深算,精明无比。他深知治理一个国家,完成统一大业,不仅要武功兵略,更重要的是文治与权谋。所以,吕不韦在发动对外兼并战争的同时,也从理论上去探讨治国方略,描绘未来的统一蓝图。于是,他主持编写了《吕氏春秋》。
吕不韦在秦国执政后,就从东方六国招徕各派学者、文人来秦国,宾客盈门,号称“食客三千”。
“食客三千”是什么意思呢?原来在春秋战国时期,奴隶制社会不断发展,生长起一代知识分子,他们依附于奴隶制社会贵族上层,形成士阶层。在战国时期,魏国的信陵君、楚国的春申君、赵国的平原君、齐国的孟尝君被称为战国的四大公子。他们依靠尊贵的出身,雄厚的财力,招贤纳士,扩大影响,形成了一个个势力强大的私人集团,从而借机左右朝政,翻云覆雨,演出了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政治悲喜剧。吕不韦经商时,亲眼看到各国上层社会养士成风。而他在邯郸扶植子楚时,也是从养士做起。如今自己大权在握,身为天下名相,还能不超过四大公子的养士规模吗?所以他就不惜财力,招揽宾客(也称食客)。一时间,吕不韦门下汇聚了天下各处奔来的各种养士3000余人,号称“食客三千”。
这些人士虽然脱胎于中国奴隶社会,却是一批有知识、有技能、勇于进取、敢于冒险,自愿投身变革大潮的新人。孙膑、张仪、苏秦、廉颇、白起、范雎、蔡泽等叱咤风云的布衣将相,就是这批“士”的代表。而重用客卿的传统,也是秦穆公以来,历代秦王留给秦王政的一笔精神财富。
时代需要变革,变革需要人才。在斗争实践中各国统治者越来越多地把人才问题与国家兴亡的政治问题联系在一起,养士之风蔚然兴起,吕不韦养士不仅重视人数,更重视质量。四大公子所养的士,成分复杂,从鸡鸣狗盗之徒到政治术士,无所不包,应有尽有。而吕不韦门下所招致的食客,多是学者、文士之流。这些宾客在吕不韦主持下,把春秋以来的各派学说兼收并蓄,加以组织和修改,汇编成《吕氏春秋》一书。公元前239年,这部综合百家,畅谈天地人物的杂家巨著终于完成了。
《吕氏春秋》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有组织、有计划、集体编纂的书。全书分《八览》、《六论》、《十二纪》三部分。《八览》每览有八篇;《六论》每论有六篇;《十二纪》每纪有五篇,加上《序意》(即序言)一篇共一百六十一篇(今存一百六十篇,《八览》缺一篇)。这部书不但在篇目上组织得很整齐,而且把各派学说也组合得很有体系。其内容庞杂,论述了哲学、政治、社会道德、伦理等问题,而且包含了不少历史和自然科学知识。因此后代把它列入“杂家”著作。这部书虽然兼收各学派思想,内容庞杂,但由于是吕不韦主持编纂的,所以仍然反映了吕不韦的哲学思想。
公元前239年,嬴政21岁,第二年他就要加冕亲政了。恰好这时,《吕氏春秋》编纂完成。吕相国将这部书公布于咸阳市门,并宣称如有人能修改一字,赏给千金。悬赏期间,竟无一人来增删修改,挣这千两黄金。这种举措,无疑是要增加这部著作的分量,以期引起即将加冕的秦王的注意,使他来学习这部治国方略,用吕不韦的哲学思想来武装未来的统一之王。从秦王政13岁即位起,做为辅政的吕不韦就深知自己责任重大。他要总理内政、外交和军事重责,同时要加紧培养嬴政处理国事的能力。归根结底,今后统一天下的重担要他来挑。他是秦国之主,而吕不韦仅是相国、仲父。他的任务就是要起到稳定局势、巩固嬴政王位并培养他成为一统天下的霸主。
吕不韦忠心辅政的故事很多,现在说说甘罗出使的故事吧。
秦国要和六国争雄,就要破除六国的联合,对东方六国分别施行和与战的策略。大约在秦王政刚即位的时候,吕不韦派成君蔡泽去燕国做使者。蔡泽去燕国三年,燕王喜同意让太子丹入秦为质,请秦国派一大臣入燕为相。秦燕结好,共同对付赵国。秦国帮助燕国洗雪屡败于赵的耻辱。
燕太子丹已经来秦,而入燕为相的大臣却迟迟未能成行。吕不韦派曾经率兵攻打过赵、魏的老臣张唐去燕为相,可他却以入燕必须经过赵国,而赵国正悬赏一百里封地捉拿他为由,不肯接受任命。事出有因,吕不韦不能勉强。可是派谁去呢?此人要能文能武,又要忠诚于秦,唉,还真有些为难!
吕不韦正在家中为此事烦恼,闷坐堂中。这时候偏有个孩子过来笑嘻嘻问道:“仲父相国有什么烦事啊?”
“小孩子家懂什么,别来烦我!”
“我是相国门下士,”那孩子施礼说道,“就得为相国分忧。”
吕不韦听说他是门下士,便不禁细细打量面前这个聪慧灵秀的孩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我乃甘茂之孙甘罗,今年12岁。”
听说他是曾经在武王时期担任过丞相的甘茂的后代,吕不韦自然要另眼相看了,便把心中的烦事说了出来。甘罗听后,说:“这是件小事,让我去请张唐老前辈。”
“我亲自去他家,都没有请出来,你一个小孩子去能请动吗?”
“我可以试试嘛!”说完,甘罗便去张唐府上。
张唐见甘罗,问:“小孩子,你来做什么?”
甘罗说:“特来向阁下表示哀悼的!”
张唐大怒:“这小子!怎么这样说话!”
甘罗说:“大人,请别发火!我来问您老:阁下的功劳比武安君白起怎么样?”
“我怎能与武安君比,论功劳我不及他十分之一。”
甘罗又问:“那么应侯范雎与文信侯吕不韦相比,哪个权位更重一些?”
“那当然是文信侯更重!”张唐脱口而说道。
“如此说来,您是明知将有灭顶之灾却偏要往深潭里跳,真是令后辈人感到惋惜啊!”
张唐忙问道:“这从何说起呢?”
甘罗说:“当年,应侯命武安君攻赵,武安君不从,应侯一怒,武安君则被迫迁出咸阳,没走出七里路便被杀死在杜邮这个地方。如今您老明知自己功不及武安君,而文信侯又权重于应侯,却偏要抗命文信侯,迟迟不去燕国,您老离死还远吗?”
张唐越听越害怕,赶紧离开座位,施礼甘罗,说:“请多指教,请多指教!”
长话短说,甘罗说通张唐出使燕国为相,又要替张唐先行去通报赵国,向吕不韦借车与乘。吕不韦就把此事上报给秦王政,请秦王接见甘罗,正式派甘罗为使者去赵。秦王对仲父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马上宣布召见甘罗。
秦王自14岁继位以来,每日上朝见的臣子都是比他大二三十岁的,甚至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们,现在见到一个比自己还小好几岁的臣下,自然高兴得很。他无拘无束地问:“小甘罗,你见到赵王,准备怎么说动他呢?”
甘罗说:“说词须随波而兴,随风而转,察其喜惧,相机而进,不可预定。可以预定的是,臣将不辱君命,满载而归!”
一番话,说得秦王大喜。他特命良车十来乘,仆从百人,跟随甘罗出使赵国。
赵王闻讯,破格接待,出郊二十里迎接甘罗。酒宴之上,赵王问甘罗使命何在?
甘罗说:“大王听说燕太子入质于秦了吗?”
赵王点头说:“已经听说。”
甘罗又问:“大王听说张唐将入燕为相了吗?”
赵王又答:“也已听说。”
甘罗说:“这两件事说明秦、燕修好,互不相欺。秦、燕合谋,对赵国来说可就太危险了。”
赵王自然心知肚明,可是故作镇静,问:“秦国之所以要与燕国亲好,不知用意何在?”
甘罗说:“为的是联合攻赵而扩大河间(今河北献县东南)之地。所以大王若能主动割让河间五城给秦国,那么我便请秦王停止张唐之行,绝燕国之好,转而与你们缔结和约。果能如此,凭着强大的赵国向弱小的燕国发起进攻,秦国坐视不救,那么大王能够从燕国取得的不是将远远超过赠与秦国五城之数吗?”赵王称是,便割让河间五城给秦国。
这件事的结果可谓皆大欢喜:赵国攻打燕国,得30城;秦坐地分赃,又得11城;张唐也不用去燕国,特别是小甘罗,不仅封为上卿,而且成为列国敬慕的风云人物,上了史书。惟一受害的是燕国,不但丧失了30城,还白送一个太子被扣在秦国为人质,这便是荆轲刺秦王的一个起因,这是后话。
回过头来说吕不韦。按说甘罗借车乘这点小事,吕不韦完全可以自决自办。可是他偏偏要将此事上报秦王,并请他召见甘罗,并委派他为使者。而秦王则加车增人,壮其行色,为甘罗完成使命创造了良好条件。而甘罗一番见机行事的话,则给年少的国君很大的启发。这很像是秦王从政的一堂“实习课”,而这堂课的老师则是吕不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