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忠奸自古就有别。
毫无疑问,照一般人看来,诸葛亮是忠臣,曹操是奸臣。千百年来,人们都这么听人说,也这么自己说,可很少有人会认真地想一想,他们忠在何处,奸在何处?
曹操因讨伐奸臣董卓起家,没想到以奸易奸,除掉董卓后,他反被人看作是奸臣。在讨董卓时,他是汉朝的忠臣义士,在灭董卓后,他弄权自重,目无天子,欺压群臣,其奸邪比之董卓有过之而无不及。更有甚者,其子曹丕自称皇帝,以魏代汉,追谥曹操为魏武帝,那就更不用说了。至于诸葛亮,则是大大的忠臣,其主刘备是汉室宗亲,更兼仁德宽厚,天下归心,在曹丕称帝后,刘备也做了蜀汉皇帝,俨然以汉室的继承者自居,忠于刘备,也就是忠于汉朝,无论从哪一个方面讲,诸葛亮是忠臣,则是无可争辩的了!
其实呢,人的思维有时是很奇怪的,曹操不忠于汉室就是奸臣,那么,商汤反夏算不算奸臣?周武王伐殷算不算奸臣?唐高祖李渊起兵反隋算不算奸臣?赵匡胤搞兵变夺了后周孤儿寡母的政权算不算奸臣?如此算来,中国历史上几乎有一半朝代是臣子从主人手里夺取建立的,这些人算不算奸臣呢?好像从未听到过谁有闲情逸致来议论这个问题。
这就是了,改朝换代原是正常的事,孟子在评论武王杀纣王时说:“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孟子把纣王看成是残暴的独夫民贼,臣下杀了他,只是杀了一个有罪的人,不能算是犯上作乱。孟子的这个观点,在今天看来,也还是有进步意义的。
在《三国演义》中,曹操要结束军阀混战的局面,统一中国,有什么不好呢?说他目无天子,天子懦弱,不能领导群臣,是否该换一换呢?说他欺凌群臣,群臣之中,有谁有能力、有志气统一中国呢?在小说中,把汉献帝、群臣描写成了弱者,我们同情弱者的心理促使我们同情献帝、群臣,憎恶曹操,实际上是不让自己正视现实,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弱者,民族精神也由此虚弱起来。在这种现象的背后,掩藏着一种懦弱的心理:没有进步的信心,希望得到廉价的同情。
天下无主,唯有德者居之。曹操历来被描绘成一个无德的人,但令人感到不解的是,曹操既然无德,其手下怎能谋臣如林、猛将如云呢?一个寡恩薄义之人反能收天下英雄于其麾下,天下英雄岂不是不可理喻了吗?说到底,不是曹操无德,而是我们不喜欢曹操之“术”而已!
在这一点上,如果把曹操同诸葛亮相比,真是相映成趣。诸葛亮可谓是文治武功,均超出曹操许多,但有一样,曹操有人,而诸葛亮无人。诸葛亮事必躬亲,每战必到,如不亲自设谋定计,恐怕就有败北的危险。诸葛亮手下,充其量也就是“五虎大将”,而曹操的手下,其能独当一面的将领谋士不下数十人,众寡悬殊,由此可见。诸葛亮之后有姜维,姜维还是魏国叛将,他虽能竭忠尽智,怎奈孤掌难鸣,所谓“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真是说透了这一点。
而曹操之后有司马懿,其才智应说不在曹操之下,终于在其后代手里灭蜀吞吴,统一了中国。在能否得人这点上,诸葛亮则比曹操相去远甚!
因此,曹操之奸,并非真奸,你硬要说他奸,那也是“奸”之有道,“奸”之有术,“奸”之有方。说他是“英雄”也好,“奸雄”也罢,曹操给人的感觉只是畏和服,却很少让人憎恶,这足以说明问题了。
【事典】
真正的奸臣是让人憎恶乃至痛恨的,其奸邪的本质,是任何人也改不了的,南宋时期的秦桧,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所谓乱世出英雄,其实乱世也出奸臣,秦桧就是在南宋与金国征战对峙的历史条件下产生的一个奸臣。秦桧,字会之,生于宋哲宗元祐五年(公元1090年),江宁人。其父是一个七品县令,由于出身低微,秦桧早年生活较为坎坷,曾经当过乡村教师,他对这一职业可谓牢骚满腹,曾怨愤道:“若得水田三百亩,这番不做猢狲王”。在徽、钦二帝被擒时,他已官至卿史中丞,已算是个不小
的权臣了。
靖康元年(公元1126年),钦宗即位掌权未过多久,金军副元帅斡不离就带兵包围了汴京(今河南开封),宋钦宗慌了手脚,准备车驾,企图逃走。主战派李纲等人看见,连忙劝阻,要求钦宗留下,以安定人心。钦宗虽然留下了,但极为软弱,倾向于主和派的意见。当时,斡不离提出了如下的议和条件:一、输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牛马万头,绸缎一百万匹;二、尊称金帝为伯父,要钦宗做侄皇帝;三、割让中山、太原、河间三镇。
对于金人的苛刻条款,北宋朝廷内部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尤其是割地问题,关系到国防大计,尤为敏感。这时的秦桧,尚未露出卖国贼的嘴脸,他主张只能割燕山一路,余地不能割。
在作为使者与金人谈判的过程中,秦桧也还能坚持上述意见,回北宋后又升为殿中侍御史、左司谏。建炎元年(公元1127年),粘罕与斡不离会师于东京城下,钦宗遍调四方兵力救援京师,但终因兵微将寡,且远水不解近渴,东京城被金人攻破,徽、钦二帝被掠。建炎元年(公元1127年)三月七日,金人立北宋遗臣张邦昌为“大楚”皇帝,以取代北宋政权。
这时的秦桧,还有正直之心,他认为,若立张邦昌为帝,“则京师之民可服,天下之民不可服;京师之宗子可灭,天下之宗子不可灭”。天下英雄必会群起而讨之,张邦昌也不会长久。金人不听,秦桧反对立张邦昌为帝,被粘罕和斡不离捉去。
在被金捉去的第一年里,秦桧侍奉徽、钦二帝,尚未见有什么劣迹。不久,徽宗听说康王赵构即位,便修书与金世宗议和,并派秦桧前往。金世宗留下了秦桧,并把他转送给自己的弟弟挞懒。从此,秦桧神差鬼使一般,追随挞懒,成为挞懒的忠实仆人,在挞懒被杀后,他仍忠于金国,以出卖南宋为己任。
建炎四年(公元1130年),挞懒带兵攻打南宋的北方重镇正阳(即今江苏淮安),带秦桧一同前往,其意是放秦桧南归。当时有人问挞懒为什么把秦桧放回去,挞懒说:“我曾经多次把秦桧放在军前考验,觉得这个人表面上有些不驯服,可内心里总能委曲求全,做事很合我的意愿。如今要灭亡南宋,只靠武力还不够,还应该内外夹攻,里应外合,如果秦桧能在南宋朝廷中做个内应,我们取南宋岂不是容易多了吗?”他这番话说服了众人。
秦桧与他的夫人王氏一起“逃”回南宋,在路过涟水时,被南宋水寨统领丁祀抓住,要杀死他。秦桧慌乱说:“我是前朝的御史中丞秦桧,你们应该知道我!”这时,船中的一个穷秀才上来凑趣,装作认识他的样子,一见面就大作其揖说:“中丞回来了,这些年辛苦了!”并与他亲密交谈。丁祀见有人认识他,便送他到了朝廷,就这样,秦桧回到了南宋。
但对于他的归来,大多数人持怀疑态度。因为秦桧说自己杀死了看守人员,自己和王氏连逃了二千八百里,回归南宋,朝中许多大臣认为这不太可能,一路之上,金人盘查严密,岂容一对汉人夫妇自由往来?再问起同被俘获的朝臣情况,他也支吾不清,有许多地方不符实情。秦桧的密友、宰相范宗尹和李回都极力为他辩护,再加上他在前朝给人留下的较好的印象,高宗赵构还是很信任他。
宋高宗赵构的政府一诞生,历史就决定了其尴尬的命运。其一,当时北宋灭亡,南宋危险,朝野上下抗金情绪高涨,为了收拢人心,高宗要表示抗金,要做出抗金的姿态来。其二,他又不愿意坚决同金人作战,其道理很简单,万一打败了金国,徽、钦二帝还朝,他的皇帝就做不成了。其三,宋朝一直重文轻武,如果积极抗金,许多将领可能就会趁机壮大势力,形成尾大不掉之势,甚至比金人还可怕。在这种情况下,宋高宗的南宋王朝必然是先做做抗金的样子,然后再妥协投降。
秦桧回到南宋之时,宋高宗早已惶惶然如丧家之犬。他先被带兵闯进宫的苗傅、刘正彦两位将军威逼,要求他让皇位于太子,由太后听政,后幸得张浚等人起兵讨伐苗、刘二将,他才得以复位。金兵攻克扬州之后,高宗慌忙逃到镇江,后又逃到临安,再逃至明州、越州。这时,秦桧携带妻奴来到越州,见到高宗。秦桧介绍了徽、钦二帝在金国的情况,并献上了早已准备好的《与挞懒求和书》。
高宗正被金兵追得无立足之地,见到了秦桧,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况且秦桧又自吹跟随挞懒数年,深谙挞懒秉性,信函一到,必能议和成功。在召见秦桧后不久,高宗竟与人说道:“桧忠仆过人,与其一谈,朕高兴得夜不能寐。”
秦桧在做了礼部尚书、参知政事以后,更加体会高宗的心意,弄得高宗心中十分熨帖,在绍兴元年(公元1131年)又被提升为右相。这时,秦桧提出了“南人归南,北人归北”的策略,按照这一观点,就等于把北方的土地拱手送给了金人。当时,南宋军队中的将领主要是由河北、山东等地的军人组成,这些人不愿回去受金人的统治,因而,他这一策略遭到了广泛的反对。秦桧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又具体提出了“二策”,即将南宋的河北人归还给金国,中原人送给刘豫(刘豫是金人建立的傀儡政权)。他这“二策”果然轰动了朝野,弄得大臣士民纷纷公开反抗。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之下,高宗不得不于绍兴二年(公元1132年)六月,以专主和议、植党专权的罪名罢免了秦桧的宰相职务。后来,金人的使节来到南宋,提出的议和方法竟与秦桧的主张如出一辙,由此可以看出秦桧是早与金人串通好了的。
秦桧被罢相之后,采取的方式是静观以待其变。他深深地知道,金人灭亡南宋的决心是不会改变的,南宋迟早还会主张议和,他也就会被重新起用。果然,绍兴五年(公元1135年),金主粘罕死,其弟挞懒得势,过了几年,挞懒又恃兵威胁南宋,早已被吓破了胆的宋高宗,又起用了秦桧为相,让他主持议和。对于任秦桧为相,朝廷上的许多正直大臣表示忧虑,许多人上书劝阻,但高宗企图让秦桧来往于两国之间,救护南宋小朝廷。
高宗绍兴八年(公元1138年)五月,金人再派来使,重申前几次提出的议和条件,态度十分蛮横强硬。秦桧见高宗态度明朗,形势在逐步朝有利于自己的方面发展,他就准备不顾群臣,只抓住高宗一人,强行推行议和政策。在与金人谈判的前夕,秦桧再来试探高宗,也再三地促成他下定与金人和谈的决心。在几次朝会之后,秦桧都是一个人独自留下来与高宗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