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说?”
“直觉。”
“听了不少北陆的事,我还不知道你来自哪里?”萨貊也是手握酒囊向他走近,这些挑选出来的贴身护卫除了神射手莫汗,亲近的人其次便是这位北陆武士。
“南晋。”
“我曾经也见到过几个北陆人,是来行商,听说北陆人把家族、姓氏看得很重就像部落的贵族们,你怎么会取部落的名字?”
“因为不打算再回去。”弥由望着山坡下的暗影,“取个南陆名字叫起来方便。”
“部落里也有很多有家不能回的人,他们的寨子被别人占了其他部落又不肯收留,就像游魂四处飘荡,饥一顿饱一顿一场小病都能要他们的命。”萨貊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语调轻缓,“你离家的原因是什么?”
“家?我没有家,也没有亲人,甚至不知道生我的父母是谁。”弥由举高了手里的刀,“收养我的人只是丢了这柄刀给我,刀是杀人的工具,人也是一样。”
萨貊听得出他心里的怒,即便他依然那样安静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那你一定杀过不少人吧?”
“记不得了。”
萨貊眉头跳了跳,记不得这三个字是说他从不留心,还是死在他刀下的人太多了呢?
“在南晋我也有位朋友的,不,应该说是我一生的恩人。”
弥由转头看向他,微微皱眉,他从来没到过北陆从几次交谈中能够判断的出。这位年轻的那颜很少会用如此敬佩的口气提起一个人,还被称作恩人。
“若没有他,我不可能领导小部落群起而攻,成为如今的那颜。”萨貊嘴边带着笑,“可惜最终没有留住他,像他那样的人谁都留不住的吧。”
周围的人也都在听,关于那颜过去的事知之甚少,他不过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支部落里的牧民,没人会想到有一天他会声名鹊起。
“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觉得亲近,可能是想起那个人了。”萨貊说,“他应该是个北陆人,却常年都生活在部落里,像你一样取了个南陆的名字。”
“叫什么?”弥由听得好奇。
“乌苏。那年部落里交不起贡品,族民们很多都逃走了不想活活等死,我也想跑的跟着部落多数的年轻人带着刀剑,恰巧在路上遇见了这个人。”
“他告诉我与其逃跑不如攻进,天灾横祸,河摩已经激怒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部落,需要有个人把他们联合起来,越是险境就越该有人站出来,十几岁就敢跑上船跟一群陌生人去北陆行商,就没有胆子去击垮它吗?”
萨貊说的字字清楚,像是沉浸在回忆里,嘴边满都是笑意,“他帮我出了很多很多主意,每一个都绝妙无比,不出两个月我就成了十几个部落的领袖,周边不少寨子也在动摇,手下的兵马越聚越多。”
“我是个好学的人,他教会了我很多,不管是权术还是打仗。”说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等我砍下河摩那颜的人头,征服那些贵族们后,想急着把这个喜讯亲口告诉他,可他已经走了,只是留了几句话给我。”
众人能从那颜的沉默中感觉到他的失落,想必他冒死做这一切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这个人。
“不知他留了什么话?”弥由问。
“说是要去南晋,或许我们会再次相见,等我统一羌络草原证明给他看的时候……”萨貊神情格外严肃,“他倾覆的是天下,除非遇到倾覆天下的人,凤凰从不落于凡枝,在他眼中我不过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孩子。”
“可是我已经长大了。”萨貊高昂着头,一字一顿地说,“心里还有太多的话没说,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乌苏……”弥由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转头看了一眼天色,北面不知何时出现了浓黑的云,草原秋季的天气多变,怕是会有一场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