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桑立在风中,静了一会才说:“听北陆的那位朋友讲,琴箫能通人心,后来卓络迷上了北陆的乐器常去请教。自从白夫人生下你死了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吹过,迷上了酒无酒不喝。”
“那卓叔对我娘……”格日乐大着胆子猜测道。
“算是知己吧。闲言闲语是有过不少,那时白夫人已有身孕后来到你出世,你娘生下你就死了,谣传和谈论自此终止,那颜下了告令谁再提起就砍谁的头。”
“如果你是个男孩,卓络一定会支持你当那颜的,这几个孩子里其实他最喜欢的还是你。”
“我知道。”格日乐低低地应了一声,突然才发现面前那个文雅的男人并不是所见到的那样,巴桑说他是个孤独的人,现在才真正的体会到。
蒙塔停住了马在高坡上远眺,身后的两人不再交谈渐渐走近,他瞧了一眼马上的少女,格日乐昂着头看着远处的云。她时常会这副摸样看着远方发呆,蒙塔从不搭腔多少感觉的出来她在想母亲,想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就送到这里吧。”巴桑走到高坡上,静静地站了一会说。
“桑叔,以后真的不回来看看了?”
“不一定的。”巴桑笑了笑,“都是说不准的事,你要是能当那颜我就非得回来瞧瞧不可。”
“你说真的?”格日乐神色认真地问。
“女人做那颜可是草原上的新鲜事,错过了可惜。”巴桑摇摇手,“说笑的,见与不见那不重要,我一直都希望河汐部落的人生活得好。”
“塔克图家的孩子。”巴桑转向蒙塔,“替我照顾好她,我知道不必嘱咐你也会做到的。”
蒙塔看了格日乐一眼,用力点头。
“但愿人们会忘掉草原上曾经出现过一位巫医,有开始就有延续,不知道下一位会是……”巴桑低语了一句,转身走下山坡,低矮的身形渐行渐远。
暮色黄昏,西沉的落日正一点点隐没在远处的山后。原野上传来一声马鸣,一匹黑马跑上了山岭直奔搭着简易帐篷的营地而来。
萨貊坐在草地上起火,手里还握着几块肉干。他们在狮口岭已经呆了三日,河汐部落一直没有消息传来,有些人在等待中已经失去了耐性。
“戈尔瑟那老家伙可真失礼,河摩那颜亲自上门给他拜寿,不同意也就罢了连屁都不放一个。”莫罕骂骂咧咧的说。
“这可是个值得商榷的事,哪有那么快就做出决定的。”萨貊倒是一脸悠哉,“我有的是时间等。”
“那颜,你就那么放心那些大贵族?”
“有什么不放心的,他们若是想造反我带着兵不也是一样吗?忠于我的还是那些人,带出来不如留在部落里,我不怕打仗,只怕无仗可打。”
“总觉得这次出来太过冒险。”莫汗忍不住说,“河汐若是表面同意放我们进去,再派大队人马包围,就怕……”
“要干大事就要敢赌。”萨貊笑了笑,“若是不了解自己的对手,我也不会这般冒险。”
“戈尔瑟是个孤傲的人,他把名誉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弥由插了一句,“河汐若是同意,不但不会设伏还会派大队人马护送、欢迎。”
“说得好。”萨貊瞧着那个仰卧的男人,他总是喜欢躺着,听着风声将帽子盖住脸,刀刃出鞘被斜插|进地面,这个时候最静却让人不敢靠近。
“戈尔瑟若是同意,可不想我死在河汐的地界上,其实我根本不必带十几个人来,只需两三个人随行足矣。”
“那颜觉得河汐会答应吗?”
“弥由,你觉得呢?”萨貊没有回答,问一旁的护卫。
“会。”
“为什么这么说?”
“几日都没有消息,说明这件事被极大的重视,戈尔瑟和贵族们若是提防反而会轻视,干脆表决绝客的态度,没必要拖到现在。”
萨貊笑着点头,“你继续说。”
“都说戈尔瑟是草原上的豹子,奈何已经老了,但河汐部落的事还是由他一人做主。听说河犁那颜也是个雄心勃勃的人,三大部落如今已成鼎立之势,平心而论势力最盛的当属东部的河犁,巫母、巫医都生活在东部的密林,虽然从未现世却也是东部的保护神,河汐在三大部落中势力最弱,与河摩结盟利大于弊。”
“你看起来不像个武士。”萨貊拨开酒囊的塞子,仰头喝了一口,“称得上谋士了。”
“南陆人远没有北陆人的城府,我在南陆生活也是十几年了,走过很多地方,大大小小的争斗见得太多。”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萨貊看着他问,“你比我预想的还要出色,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来路,也不在乎,只是好奇像你这样的人想得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自小就被逼着练刀,最终的目的还是要杀人。到南陆来只是过些平静的日子,可久了又很无趣,我放不下手里的刀就注定要选择最初的那条路,这就是命。但我不要再被人束缚、被利用,你是个有野心的人,我效忠的主人比你还要有野心,至少在你眼里我还是个人、或许称得上朋友,而不是一把冰冷刺骨的刀。”
“我们是朋友。”萨貊字字有声地说,“一生的朋友。”
“看来快有结果了。”弥由一把抓下脸上的帽子坐起身来,转头扫了一眼北面的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