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好好睡一觉,什么也不要想,真正危险的路还在后面。”萨貊没有看他,目光追着流云。
“是。”
“有几次半夜醒来,我都看见你还醒着,在想些什么呢?”
索兰暗暗一惊,“那颜,你怎么知道……?”
夜晚漆黑,他靠着树底很少动弹,静静地看着黑暗,下雨天时就听雨声。很难判断他是否睡着,还有人调侃说他这个护卫当的不称职,睡得很早打雷都不动一下。
“我也很少睡。”萨貊对他笑笑,“是不是心里想着什么人?”
“恩。常想起我娘,有一次狩猎走得很远,又赶上暴雨天结果迷了路,同伴们开始心急、起了争执就分开了,那时候我只有十六岁,被丢下了不知道该去哪儿,我当时以为自己要死了。夜晚下着很大的雨我爬到一个树洞里很久才睡着,梦到我娘来送别满眼是泪,说煮好了我最爱喝的红豆粥等我回来……”
索兰语调悲伤,“去林中捕猎一走就是半个月,我知道我娘每天都会跑到送别的那个山丘上远望,不管大风还是暴雨,所以我决不能死,发誓要让她过上好日子,不再让她为秋末献贡去借粮食四处跪地求人!”
“我也有这么一个娘,儿子很不安分日夜为此担惊受怕,终于能让她过上好日子了,可她却走了。”萨貊摇摇头,嘴角一抹苦涩不褪。
“我去当猎人,还因为一个人。”索兰沉默了一会才说,“我从来都没对人说过,怕被奚落。”
“女人?”
“恩。我们那儿是个小地方,相邻的部落势力很大,部落长的女儿喜欢打猎,周边又没有大一点的林子便时常跑来。我们就这么认识了,后来……”
“她爱上你了。你不敢接受甚至想逃避,因为身份相差悬殊,你很自卑。”
索兰低着头,“我知道我只是个普通的猎人,即便有点名气也只是在家乡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大贵族根本瞧不上眼。她心里一直有我,可我没办法娶她,除非有了钱和地位。”
“所以你义无反顾地来了,不单单只为那些赏钱。这次若是能活着回去,我亲自为你做媒。”
“那颜没有骗我吧?”索兰露出了笑,有点激动和紧张。
“我说到做到!”
“有了喜欢的人很好,男儿成年后就该结一门亲,有了老婆孩子上战场才有所牵挂,不会轻易就丢掉性命。”
“那颜为什么没有结亲?”索兰也是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
他常听人说起这位年轻的首领,那颜的为人很随和,特别是对待身边亲信的护卫,经常一起喝酒谈笑,但很少有人敢过问他的私事,大贵族家的女儿都很喜欢这位年轻的领袖,他不但勇敢而且机智,模样也算不错,却从未有人敢当面提及结亲的事儿,几乎成了禁忌。
他不小心说漏了嘴,有点不安地抿着嘴唇,萨貊还是那副淡淡的笑脸。
“我的志向还没完成,成家过早了吧,妻小会成为绊脚石,我和武士不一样心里不能留有挂牵,一旦犹豫走错了一步前面就是万丈深渊。”萨貊收回目光,看着不远处有人生起了火,“我当上那颜的第一天起,就没有退路可走只能一直向前,草原上的那颜哪一个不是年纪轻轻就娶了五六个老婆,后来被人赶下台砍了脑袋,老婆成了舍老或是新任头领的夫人,可能将来你的孩子都不知道嘴里喊着阿爸的人其实是他的杀父仇人。”
“我现在还没有能力保护她们,也就不准那些多事的大贵族献媚,可能要过几年……也可能等我发现自己就要老了。”
索兰怔住了,他不懂那颜话里的意思——论保护什么人整个河摩还有谁有这个能力,而萨貊却说连自己的妻小都保护不了,这儿怎么会呢?
“不懂吗?”萨貊看出了他眼睛里的疑惑,“大战在即,羌络草原就要大乱,或许南陆的三大草原都将不复安定,知道我冒险来寻找巫医为了什么吗?”
索兰摇摇头。
“为了掌握先机,也为了应对今后的战事。”
“我听过有关巫医的传说。”索兰示意性地点头,“说他们精通炼药还有捕蛇,医术在南陆也是最好的。”
“若是为了找到他救人治病,我们这些人赌上性命跑来可就有点可笑了,蒙火儿为此断送了几百个武士的性命还不放弃,因为巫医的价值可比这几百个人要大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