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眸光看到了他的双手紧紧地握成着拳状,她知道,他该是在极力地克制着某种冲动。不可以去逃避,如果逃避的话,那么一切,又会和以前一样了,只会加深着他的疑虑,只会让他不安,也只会让自己更加的心疼。
抬起手,她拉过了他的手,一根根地掰着他的手指。他眉头微微地蹙起,似乎有些诧异她的行为。
楚欢低着头,掰得很认真,把萧墨夜的手从握拳掰成了摊开状。然后她把自己的小手放在他的掌心中,交握着,“我……想看你最真实的表情,不论是生气、愤怒还是微笑,都希望是最真实的。墨夜,我不希望你在我面前,还要小心翼翼地戴着面具,而我,也不想在你的面前戴着面具。”
面具吗?他从来都是知道,他是善于戴着面具的人,就好像是自小的一种生存本能,是环境使然,亦或者是耳染目睹,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能够让他放下面具的人是她!在她的面前,他可以稍稍地放下自己的面具,以着最真实的性情来相处,可是,那也仅仅只是一切无恙的时候,一旦出现了让他不安害怕、嫉妒愤怒的事情时,他又会习惯性地把他的本性遮掩起来,重新戴上着面具。
“欢,我的真实面目,你不会愿意看到的。”萧墨夜摇了摇头,喃喃着道。
“你不是我,你又怎么知道,我愿不愿意!”她说道,目光之中,有着一份坚持。
薄唇紧紧地抿着,他的眸子轻垂着,却能感受到她落在他脸上的目光,那么地强烈而执着。他的欢,他自然清楚着她的个性,虽然大多时候如同兔子般的软弱,但是有时候,却又会有着一种执拗的顽固。
如果是她认为要坚持的事情,那么就算别人再怎么说,她也还是会坚持。就像现在,她那么地坚持看着他,好像非要从他的身上,得到某种的答案。
而他……回避不了她的视线呵……
轻叹一气,他的睫毛轻颤着,眼帘缓缓地扬起,“好,那么我告诉你我真实的想法!”他唇角的弧度一点点地敛下去,颀长的身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当我看到段棠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恨不得马上把他狠狠地揍上一顿,然后在他的面前,不断地侵犯你,让他明白,你是我的!不是他可以窥探的!”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神中有着浓浓的自嘲,“现在,你看明白了吗?明白我的疯狂、我的变态,还有我的不可理喻吗?”
她的唇颤了颤,只觉得心中的某处,似乎更疼了,“你很生气?”
“嗯,很生气,气得胸口都在痛。”他回答道。
原来,疼的不仅仅只是她而已,他也在痛!楚欢站起身,小手攀上了他的胸前,摸索着问道,“哪儿痛?这儿?还是这儿?”
“……这里。”他把她的手移到了他锁骨正中的下方,“痛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就好像是被锤子一下下地砸着,又好像是被一块巨石重重地压着。
她的手一下一下地揉着,感受着她手心下,他胸膛的起伏,“墨夜,以后如果你生气的话,就告诉我,你在生气,如果你想知道什么的话,就问我,我不想结婚以后,还要猜测你的每个表情,揣摩你的心思,我不想我们之间也戴上面具。”
她想要的婚姻,是彼此信任,彼此真诚的婚姻。没有猜忌,没有顾虑,也没有不安。
他沉默着,过了片刻后,突然伸出手,握住了她揉着他胸膛的双手,“是任何时候吗?”
“对,任何时候。”她肯定地回道。
他低头,捧起她的双手,深深地吻着她的掌心,“好,我答应你,任何时候,惟独在你的面前,我不会戴着面具,会对你坦诚一切,不管是喜怒哀乐,全部都让你知道。”
楚欢笑了,她知道,他一旦做出承诺的话,那么一定就会做到。然后她抽回了自己的手,用力地抱住了萧墨夜的腰,把自己的脸埋在了他的胸前,“段棠来找我,对我说,他不会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的,因为他给不了祝福。”
萧墨夜静静地听着,这对他来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然后呢,为什么他会说,他等你?”
楚欢抿了抿唇瓣,搂着萧墨夜腰的双手收得更紧了些,如果不是顾忌到肚子里的孩子,此刻的她,恐怕会把自己完完全全地紧贴着他,不留一丝空隙,“他要我明天陪他一天。”
他的身子一僵,好半晌才略带一丝沙哑地问道,“你会去吗?”
要去吗?又该不该去呢?楚欢在心中不断地问着自己,可是却给不了自己任何的答案。她知道,她欠段棠的太多,无论是三年半前还是如今,都欠了太多。
那是一份注定还不起的情,也是一辈子注定换不了的债。
他帮过她太多,于情于理,她或许都该去赴这一次的约会。可是如果她去的话,那么对于墨夜来说,不啻是一次伤害。
她曾对自己下定过决心,永远不再伤害这个男人了!这个爱她入骨,疼她若命的男人!
“你想我去吗?”抬起头,她望着他问道。
他的指腹揉着她的唇瓣,那温度是那般地灼热,“欢,我怎么可能会想要你去呢?”那个男人,那个他这辈子最最介意的男人,他又怎么能放心让她去陪着一天呢!
就好像是把美味诱人的羔羊,送到狮子的口中一般。
是啊,他又怎么会让她去呢?楚欢低下头,重新把头埋在了萧墨夜的怀中,“那么,明天我不去。”不去赴那个约,不去见那个冰冷却会对着她笑的男人。
她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那张天使般的清隽容颜,纯净而无暇。
这一刻,她的心仿佛在被什么东西啃噬着,那东西名曰——愧疚。
段棠会在广场那里等她吗?那个广场,有着她太多的回忆。在她落魄到极点的时候,她在这个广场中卖着画像,靠着一些微薄的钱,养活着自己。
那是她离开父母,离开学校,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生活的艰辛。
也是那个时候,段棠总会时不时地会来一下广场这里,让她给他画人像。她曾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他总是要过来买画像,如果他真想收藏他自己的画像的话,凭着他的财力,绝对可以找名师级的人物给他画。
结果他回了她一句,“我还真怕你没接到什么生意,就先把自己给活活饿死了。”
那时候的她,只以为他是在拆自己的台,可是现在细细回忆那些话,却能感觉到他的那份关心。
如果她不去的话,他会一直在那里等吗?会等上多久呢?当他发现她没有去赴约的话,又会不会恨她呢?!
一想到段棠会恨她,一阵难过就涌了上来。而她,只能在心中自嘲着自己的贪心,既不想要负担太多的爱,却又不愿意去承担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