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雎进入秦宫,早已成竹在胸,佯装不知地径直闯进宫闱禁地“永巷”。见秦昭王从对面被人簇拥而来,他故意不趋不避。一个宦官见状,快步趋前,怒斥道:“大王已到,为何还不回避!”范雎并不惧怕,反而反唇相讥道:“秦国何时有王,独有太后和穰侯!”说罢,继续前行不顾。范雎此举,是冒一定风险的。然而,范雎这一句表面上颇似冒犯的话,恰恰击中了昭王的要害,收到了出奇制胜的效果。
周赧王三十二年(前283年),燕将乐毅率燕、楚、魏、赵、韩五国兵马攻破齐国都城临淄,并一举略定齐国70余座城池,齐国仅剩下即墨和莒两座城池尚未攻破。齐湣王逃亡,被楚淖齿所杀。齐襄王在这内外交困、岌岌可危的国势下,仓促在莒即位。后齐将田单力挽狂澜,智摆火牛阵,大败联军,力复70城,齐国这才免遭亡国,得以复兴。齐国蒸蒸日上的国势使当初随燕破齐的魏王坐卧不安,深恐齐襄王寻机报复。于是,魏王遣中大夫须贾出使齐国,议和修好。
齐襄王对魏使臣须贾很不礼貌,责问魏国反复无常,并说先王之死与魏有关,令人切齿痛心。须贾嚅嚅而无言,不能应对。这时,须贾身后站出一人,义正辞严地辩驳道:“齐湣王骄暴无厌;五国同仇,岂独魏国?今大王光武盖世,应思重振齐桓公、齐威王之余烈,如果斤斤计较齐湣王时的恩恩怨怨,但知责人而不知自责,恐怕又要重蹈齐湣王的覆辙了。”齐襄王听完这番不卑不亢、鞭辟入里的雄辩,不但没有发怒,反而心中暗自赞叹此人的胆识和辩才。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年轻人,什么也没有说。
此人便是范雎。战国时期是一个游士和谋略家纵横捭阖的时代,游说成为当时士人升迁的重要途径。范雎虽欲周行天下,游说诸侯,一展平生所学,却因家境贫寒,既无钱作旅途之资,也没有托人引见之费。只好先在魏国中大夫须贾门下奔走效力,以此静观时变,等待时机,再谋出头之日。此番以随从舍人的身份随须贾前往齐国,见须贾被齐襄王数落得嚅嚅无言以对,这才挺身而出,仗义执言,一来替主人须贾解围,二来维护魏国尊严。谁知祸从口出;范雎这番话给他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灾难,以致于险些送掉性命。
再说齐襄王退朝以后,脑海里总也抹不去朝廷之上仗义执言的那个年轻人的身影。当晚,他便派人劝说范雎留在齐国,以客卿相处。范雎义正辞严地拒绝道:“臣与使者同出,而不与同入,不信无义,何以为人?”齐襄王闻知,心中甚为敬重,特赐予范雎黄金十斤以及牛、酒诸物。范雎身在异国,肩负通使重命,岂敢擅自受用私馈之物,一再坚辞不纳。须贾身为正使,遭遇冷落,而随从却备受优惠,心中很不是滋味。范雎具实以告后,须贾令他封还黄金而留下牛、酒。范雎唯命是从。
回到魏国后,须贾对这事越想越生气,他把这次出使齐国之所以受到冷遇,全部归罪于范雎,并把范雎在齐国受到齐王厚赐的情况报告了魏相魏齐。魏齐大怒,命人将范雎抓来,严刑拷打。把范雎打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肋折齿落,惨不忍睹。范雎惟恐性命难保,便屏息僵卧,直挺挺在血泊中不动,佯装死去。舍人误以为范雎已死,便去禀告正在饮酒的魏相。这时,魏相正喝得面红耳热,便命仆人用苇席裹尸,弃于茅厕之中,让家中宾客轮番向席中撒溺,故意凌辱范雎,以戒后人。范雎知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只得咬牙强挺。待到天色已晚,范雎从苇席中张目偷看,见只有一名卒吏在旁看守,便悄悄地说:“吾伤重至此,虽暂醒,决无生理。你如果能让我死于家中,以便殡殓,异日定当重金酬谢。”卒吏见其可怜,又贪利,便谎报魏齐,说范雎早已死去。酒酣中魏齐命仆人将范雎尸体扔到荒郊野外。范雎这才得以脱身。他乘夜爬回家中,让家人将苇席置于野外,以掩人之目;同时派人通知好友郑安平,帮助他藏匿在民间,后化名张禄,并嘱家人明日发丧。范雎果然没有估计错,第二天魏齐酒醒后,便疑心范雎未死,见野外仅存苇席,便派人至其家搜查,恰逢举家发哀戴孝,方信范雎的尸身为犬豕衔去,从此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