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雨停的间歇,阿难将货担收拾好,穿上蓑衣,戴上斗笠,与陈婆说一声,便挑着担子向小巷走去。
沿着巷子七拐八拐,阿难来到一处名为乌衣巷的小巷子。乌衣,乌衣,尽是贫民。就连街道上的青砖都是破破烂烂,阿难推开一扇院门,走了进去。院子虽然简陋,可收拾的干净妥当。阿难在院中叫了一声:“娘,我回来了。”
屋内无人应答,却有咳嗽之声,阿难将货担放在地上,跑进屋子,只见到一位老妇人躺在榻上,面容枯槁,手捂胸口,艰难地咳嗽着。
阿难走到榻前,扶起老妇人,在她背后轻轻拍着:“娘,你怎么样?”
那老妇虽然咳嗽不止,但却强行露出笑容:“无妨…无妨,咳咳……”
“您老躺好,我去给您倒杯水。”阿难走到桌旁,倒了一碗清水,端到老妇面前,扶起老人,让她喝了两口。老妇人这才好了一些,长叹一口气。
她躺在床上,看着阿难,问道:“阿难,为何今日回来的这般早,难道布已经卖完了?”
“娘,您真是说笑,咱的生意何时那样好过。”
“说的也是。”老妇人叹了一口气。
阿难说道:“只是今日又下起雨来,街上也无什么生意,我便提早回来。看这天色,想必明日也是要下雨的,我明日便不出去卖布,带您到城中新来的何大夫那里看病。”
“我这病啊,总也是治不好,白花银两不说,还耽误工夫。这些日子,家中的钱也用的差不多了,又哪里来的钱去看病?”老妇人问道。
阿难说道:“娘,这您不用担心,陈婆今日借我不少钱,够给您老瞧病的。”
“原来是陈婆啊,陈婆那人心善。只是这借来的钱终归还是要还的,我看呐,我老婆子这病就算是神仙也治不好,还是算了吧,人呐,各有天命,想必我老婆子就该遭此罪。”
阿难微微一笑:“娘,你说的哪里话,什么叫该遭此罪,有了钱,能找大夫,能抓药,病自然会好的,您就别瞎想了。”
“你啊,就会哄我开心。娘且问你,就算娘的病能好,你又要从哪里弄钱还陈婆?娘的病是好了,可让我儿背上了债,当娘的又于心何忍,还是算了吧。”老妇人露出愁容,说什么都不愿意再花钱瞧病。
“这事就听我的,您呐放宽心。大不了到时候您的病痊愈后,我多做几份活计,只要肯卖力气,钱的事自然不是问题。”阿难走到桌子旁也给自己倒了一碗水。
老妇人见如何劝阿难,他都不听,也只能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看着站在桌旁的阿难,老妇人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犹豫再三,她说道:“儿啊,今日你不在家时,有一个青年上门来寻你。”
“有人找我?难道是李向?”阿难不以为意。
老妇人说道:“若是李阿公家的孙子,虽然为娘不认识,但他也会告诉为娘的。听那年轻人的口音,像是外乡人。”
“外乡人?那孩儿怎么会认识,想必是找错了人家吧。”
“我也问他,是否找错人家。他虽说是来找你,可是却叫你风无道。为娘便告诉他确实找错了人家,可他只说等晚上再来。儿啊,你是不是在外惹了什么人,这是上门来寻事的仇家?”老妇人心中担忧阿难。
阿难哈哈一笑:“您老这些日子,旧病复发,躺在家中,竟是瞎想,我又会惹上什么仇家,一定是他找错了人,等他再来时,我与他讲明白便是。”
“那是最好,记住,咱呐可不能动手动脚,要以理服人。”
“得嘞,我记下了,天色不早了,您再休息片刻,我去烧火做饭,今日我给您买了一条鱼,炖点汤给您老补补身子。”说着阿难走出房。
老妇人躺在双上,望着门外:“老天爷啊,我老婆子前世是做了何种好事,竟然让我有这种福分,与阿难做了母子。”
看着灶台中的火焰,阿难拖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
锅里的炖着的鱼汤飘出淡淡的香气,阿难用鼻子闻了闻,满意地点点头。
院子外传来几下敲门声,阿难抹布擦了擦手,将门打开,一个头戴斗笠的青年站在门口,那青年一身黑衣,斗笠之上还有黑纱,显然不想他人识得自己的身份。
阿难笑着问道:“你是白天寻人之人?”
那青年看到阿难,却没有回答他,只是说道:“能否让我进院子再说?”
阿难伸头看了看巷子,外面什么人都没有。
“请进。”
阿难让黑衣青年走进院子,然后将院门关上,这才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娘将白天之事已经告诉我,我想你大概是寻错人家,我叫阿难,不叫什么风无道。”
那黑衣青年将斗笠摘下,看着阿难:“堂堂一代魔教教主风无道,竟然还要更换面皮,隐姓埋名,说出去,岂不是让江湖豪杰笑掉大牙?”
“原来是你,那我就不再装下去。别说什么魔教教主,现在的魔教不是你们宇文家当家做主吗?怎么,宇文老爷子突然想明白,不当那个魔教教主了?”阿难嗤笑一声,脸上神情一变,随即说道。
“我父亲做什么不需要你这个丧家之犬来谈论。昔日你是魔教教主,现如今,你只不过是街头一个卖布郎。”黑衣青年冷哼一声,对于阿难颇为的不屑。
阿难一拍额头,跑进厨房。这一举动,让眼前青年心中一紧,立刻掏出腰间的匕首。而阿难对此视若无睹,他将灶台中的柴火灭掉,这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走出柴房:“竟顾着与你说话,我的鱼汤差点熬干。”
黑衣青年这才明白,阿难只是想要灭掉灶台中的柴火,并未想对自己动手。
“你说的没错,我也只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说吧,你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若是无事,那便请你这个魔教少教主离开寒舍吧,我这里可是庙小的很,装不下您宇文家这么大的佛。”
“你还得我宇文家做一件事,也是你欠宇文家的。”
“是有这么一回事,是让我替你们杀什么人,还是怎样?”
黑衣青年说道:“你下落不明之后的这两年,魔教已经不是原来的魔教。教内已经分崩离析,四佐使中东佐使张不矩离开东皇山;西佐使谷寒山叛离魔教,另立新教;南佐使张清歌投靠朝廷;而北佐使燕紫桑下落不明。”
“说完了?说完了你便可以走了。”阿难说道。
“风无道!当年你向我父亲提亲,娶我姐姐之时,便承诺答应我父亲三件事,如今只做到了两件,还有一件,我父亲让我来寻你,便是为了实现当年的诺言!”黑衣青年居高临下,对阿难说道。
阿难呵呵一笑:“那么大声做什么?这种事我又怎么能忘,第一件,便是要将魔教交给宇文家,我交了;第二件是在你父亲坐了魔教教主之位后,竟然让我自废武功,我做了;就算如此,宇文那老不死的,竟然还要娶我性命,若不是荷衣拼死为我挡下那一掌,想必现在我只能在黄泉之下,日日咒骂你们父子喽。”
“若不是你,我姐姐又怎会死!”黑衣青年,说着用匕首指向阿难。
阿难面容不不改,双眼微眯看着黑衣青年:“你现在应该庆幸的是,荷衣在临死前让我再三立下毒誓不对你们父子出手,若不然你以为你们父子能够活到现在吗?”
“哼哼,今非昔比。风无道,我父亲已经练至入微化境,与你当年一样,就算你当年没有自废武功,就算前去寻仇,是生是死,还在两说。”
“原来如此,既然宇文老东西都这么厉害了,为什么还需要我一个废人的帮助?”阿难嘿嘿一笑,问道。
黑衣青年突然面目狰狞:“但是父亲他不知被谁害死,魔教也不复存在。”
“哈哈哈!果然报应不爽啊,没想到宇文老东西竟然就这么死了。”
看到阿难如此畅快,黑衣青年冷声说道:“所以,我宇文家对你的最后一个要求是,帮我寻到杀我父亲之人,替我父亲报仇,并夺回魔教之位。”
“宇文庸,到了现在,你说这些,不觉得是在痴人说梦嘛?当年荷衣还在时,你们如何居心叵测,我都能答应你们,现在荷衣已经不在,你觉得我还会答应?”阿难冷笑一声。
黑衣青年不怒反笑:“风无道,所以说,我父亲说的一点没错,你这人虽然聪明绝顶,但也是自画囚牢之人,而那个囚牢就是我姐姐。当年你为了娶她,才答应我父亲这三个条件,就算我与父亲再如何对你,你都会答应。因为对于我姐姐,你是不会作出任何背叛之事。想想也真是可悲。”
看着眼前这个猖狂的废物,现在的阿难心中反而没有杀意,只是替此人感到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