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风草汤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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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逃出生天

饥渴难耐的一夜又过去了,我说的是肚子的饥渴……咦?我为什么要向智者文有智解释?难道我跟淫贼文老六已然成为一条心?!

不,我没有。文少侠我伏在床边书桌上老老实实趴了一夜,连梦里都无不雅,有史以来,第一次梦到认真读书。醒来不由得自夸,坐怀不乱,堪称圣人!

入睡前,蜡烛只剩一根。有我在旁守护,莲花姑娘没有彻夜点灯。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莲花姑娘已醒了,她静静地看书,神情安宁。我舔着干裂的嘴唇,定定地看她。

蜡烛只剩一半了。

今天再找不到出口,我俩就只能在黑暗中等土匪。假如土匪们抛弃山寨不再回来,我俩就只能在黑暗中等死。

我问她:“莲花姑娘,你有理想吗?”她想了想,浅笑着说没有。

“我有过。以前我很不安分,别人叫我安城一害,我曾想当个大富商,娶茜茜姑娘,生一堆孩子,过幸福平静的日子。后来,经过这几个月,我的理想变小了,希望有个自己的家,穷也罢富也罢,有妻儿也罢,独自一人也罢,结束飘荡就好。可惜,恐怕小理想也没法实现了……”

莲花姑娘看着蜡烛:“我前面的人生,是在闺房里度过的,即便今天没有困在这里,将来也会困在另一个牢笼。说来可笑,少侠的理想,恰是我的噩梦。”

“人在世上,总有想象中最美好的生活。”

她想了想:“我想象中最美好的生活,是老死不相往来。”

我一时接不上话。怎么回事?干嘛老死不相往来?谈个理想就宁死也不跟我来往了?是不是我的气质配不上这两个字?

我有些尴尬,不太开心。

她端坐起来,认真地说:“连累公子受困,莲花于心不安,恩情此生难报。文公子,若不嫌弃,把我当做你的茜茜姑娘可好?临死前,帮公子实现一点理想,我此生也算有些意义,不知,能否弥补公子的遗憾。”

莲花姑娘对我的称呼从“少侠”变成了“公子”,这意味着什么,我也不明白。心想,我一个倒粪的,能跟天仙死在一起,已经十分造化了,哪儿敢把她当做茜茜?但她说得非常诚挚,虽然出于同情而非喜欢,却也是人间善举。

我一时有些无措,不知该感谢还是欢腾,像只鹅一样发呆。

“怪我自作聪明,我岂能代替茜茜姑娘?”莲花姑娘误解了,起身致意,“少侠对茜茜姑娘一往情深,我不该多嘴,少侠恕罪。”

被我伤了自尊,她却并未嗔怪,但不再说话了。

我真想给自己一耳光。

……

“啪!”我给了自己一耳光,“我怎么没想到?”

我错失良机,没能抓住佳人,心下懊悔至极。就在二人沉默间,贼心不死之下,我想挽回局面。她坐在床头,我坐在桌旁。我打算移步床边,在她身边坐下。

如何能恰到好处地表明心意,又不让她误以为我要行凶呢?

“床?”我突然灵光一闪,撇开脑海中下作的图景,心里冒出一道光,照亮了求生的道路。给自己一耳光后,请莲花姑娘到墙角稍作躲避,我在地上捡起一柄豁口的斧子,走到床边,掀开被褥。

莲花姑娘吃惊:“文公子你怎么了?”

我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万一不对,岂不丢脸?若真可行,才显出本少侠的神秘与镇定。我凝眉装蒜、眼神坚毅,回头安抚道:“姑娘安心,我一定要找到出去的路!”我决定,若真找到逃生之路,一定要向莲花姑娘表白:“姑娘厚爱,受宠若惊!待逃出生天,小生要娶你回家!”

心里想得挺美,大力劈下去却发现只是张普通床,并没有砸开一个洞。但我不好立刻泄气,费劲把床挪开,打算敲打敲打床下的地砖,让莲花姑娘看到我的不遗余力。

搬开后,发现床下正中有块石板,颜色与周围略有区别,莫非……真是条出路?敲打几声,空空作响,沿着石板抠搜,丝丝风凉。或许地下真有路!

还未验证,我便迫不及待把这个伟大发现告诉了莲花姑娘。恨不得先提亲、再挖掘。莲花姑娘惊喜:“真的?!文公子,幸亏有你!但愿是条出路。”

姑娘一夸,我的影子变得高大伟岸起来,决定忍住撩骚,出去再提亲,免得让她以为我坐地起价。捡起跟铁链殊死搏斗时准备的武器工具,我沿着石板缝,拼命往里塞,边塞边撬。

石板被我撬起来了!

下面是个黑乎乎的地洞,一级一级的石台阶通往未知,漆黑中,强烈的湿冷之风,扑面而来。本是令人畏惧的黑洞,此刻却亲切无比。我捡起碎裂的床板做了个火把,沿着台阶下去,发现一条地道,黑漆漆望不到头,应该可以逃出去!

我开心极了,钻回密室,抱起莲花姑娘转了两圈,两人的影子融合在一起:“我们离开这里!”

她被我抱着,并没有抗拒,羞怯地微笑:“文公子,你出去后,可以去找茜茜姑娘了……”

我心里一顿,愣愣地看着近在眼前的仙子,不放手不合适,放手又做不到。沾满灰土的手,弄脏了她的衣裙,我忍不住有些自卑,不由得松开了手。那一瞬间,万念俱灰,觉得出去也没什么意义。

“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我……诶呀……我这张笨嘴!”我抽了自己一嘴巴,“怎么就不会说呢?!”

莲花姑娘伸出玉手将我挽住:“公子,之前我所问,你究竟意下如何?”

我死里逃生,还得了如此才貌双全温柔体贴的佳人,岂能不愿意?生怕迟疑间又引起误会,我尽全力努动拙舌顶开笨口:“莲花姑娘!我要娶你!我就是这么想的!”

莲花姑娘笑了,面庞在发光,她点点头,看向出口。

……

迅速收拾了东西,我左手拿一根火把,右手握一柄长刀,拾级而下,让莲花姑娘端着残烛跟在后面。莲花姑娘分明很害怕,但她一声不吭,比宁茜茜坚强的多。宁茜茜看到野狗要尖叫,看到蟑螂要尖叫,看到我送的胭脂盒也尖叫,并且三种尖叫没有什么区别。

走了十几级,进入一条两人多宽的通道,两旁墙壁上有不少烛台和火把,我俩一路走一路点,通道渐渐亮堂了许多。走了一通,发现三条岔道。往前,路径平直;往左,缓坡微升;往右,曲折而下。

我隐约看见前方不远有道门,就选择往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却不是通路,而是个房间,铁门上着锁。我让佳人捂耳,发力敲掉锁头,吱呀一声推开。

铁门里没动静,我掏出背囊里的破床腿,用斧子片成细木条,点着扔进去。里面亮堂起来,屋子不大,中央有张小方桌,地上摆着几口大箱子,墙上挂着兵器字画等。我见没什么异常,就带着莲花走了进去。

点着桌上油灯,屋里更加明亮。莲花被墙上的山水画吸引了。我则在仔细端瞧墙上的宝剑。那把剑形貌古朴,寒气森森……最重要的,是剑柄上有枚蓝宝石。在商言商,我踩箱子摘下,拔出一看,剑身泛着蓝盈盈的光,上有细花纹,围绕着三个形态刻薄、六亲不认、细腿瘦腰的丑字——“寒号虫”。

我请教莲花。她说那是古书中记载的一种鸟,夏天羽毛丰满的时候,说凤凰也不如自己,冬天羽毛掉光了,又说得过且过。我没听明白,装作懂了,深沉端详,临空一挥,哎呀好剑!轻轻松松砍断了四口大箱子的锁,就跟切菜似地。

三口大箱子分别装着金条、珠宝、古董字画等,里面还有件白色毛质披肩,我拿出来给莲花披上。金银珠宝,闪着贪婪的光。如果是宁茜茜跟我在一起,她非把珠宝都挂在脖子上,不压弯了腰不走。而莲花姑娘却看都不看那些东西,提醒我逃命要紧,莫贪不义之财。我说这都是土匪抢来的,咱们拿走,不算不义。她不置可否,仍不动心。我不能不看,更不能不要,得让莲花姑娘过上富裕日子,于是一把一把尽量往兜里塞。

第四口箱子里装着个小箱子。我喜出望外,一定是稀世珍宝!我端出小箱子,小心打开……里面又是个小箱子;打开,又是一个……黄寨主这种人,真的不好惹!箱子套箱子,弄了七八层。第一个箱子有半人多高,最后一个箱子却只有饭盒大小。我剑术不通,怕坏了里面的宝物,砍了几次才砍到那把小小锁。

打开一看,却不是珍宝。里面是本秘籍,名叫《断云掌》。我翻看几眼,没什么特别,跟老家街头卖的《大挪移》、《十八掌》什么的武功秘籍一样,净是些胡说八道的东西,跟我想象中的武林秘籍相差甚远。但我心想:“一层套一层,应该是真的,黄明柱武功高强,这断云掌是他的看家绝学,我若要保护莲花姑娘,必须会武功才行,可惜没个师父带,一时半会儿学不会……偷学武功,比偷钱还要命,要不放回去吧?”

但摩挲着封皮转念一想,我不练,拿去卖钱也好嘛!到名门正派打折处理掉,让真正的大侠用来对付老流氓黄明柱,也算为武林除害、为莲花报仇。这么做,莲花姑娘一定喜欢!于是揣在怀里。

我让莲花姑娘也挑一件,且当洗劫黄寨主,出口恶气。她笑着指了指墙上的山水画,我帮她摘下来。莲花姑娘挺喜欢的,决定带走。

打劫完土匪,二人原路折返,回到岔路。一上一下两个方向,上坡的路应该通回山寨。我和莲花急需喝水吃饭,土匪们还没回来,我决定往上走。

一路提心吊胆,幸而没有危险,我俩顺利找到了出口。矮柜挡着,四沿透光,一推就开。我俩钻出来,发现是聚义厅后堂的卧房。我看向窗外,还是下午,虽然天色阴沉,但我俩死里逃生,见到光明,仍旧快乐之极。

黄寨主这人深不可测,要么书房套书房、床头悬巨石、床下挖深洞、洞里又摆床、床下再挖洞;要么柜子后面直接就是通道,连个门都不装。可见,泡妞对他来说,比当土匪更重要、更隐秘。

土匪若回来,我俩随时得钻通道躲避;即便一下子回不来,我也不想让莲花姑娘看到山寨里的尸体,便让她在卧房等着。我将烛台点亮。火光下,莲花姑娘的眼神里有些隐忍着的依赖,我趁机抱了她一下:“我很快回来。”

莲花姑娘把蜡烛吹灭:“不能点灯,天色阴暗,会被发现的。公子快快回来,莲花在这里等你。”美人在怀,我的贼心狂跳,贼嘴像饿狗,贼手猛发汗。

“怕黑就把灯烛点着,放在桌子下面。”贼人文有智按住贼心贼手,绷住贼嘴,叮嘱完,迈开贼脚往外走去。

出了房门,寨子一片寂静,死尸还在,土匪们还没返回。我先找吃喝,载着吃喝穿戴的小车就在附近,水酒米粮丝毫没动,我把它推到聚义厅,跟莲花姑娘在后堂进食。

莲花从不饮酒。我虽情绪高涨,却也不敢喝,怕美人不悦,更怕酒后失态,招美人厌烦。

贼人文老六在我心里暗笑:“啧啧啧!你怕的是酒后乱性!别怕,喝吧!你这雏鸟,今日岂不是破身良机?”

智者文有智按住我:“不可!莲花姑娘冰清玉洁,你岂可那般对她?!”

我是文有智,我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