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告别处男生涯的文有仁突然变成了大丈夫,可惜其顽固愚昧也变本加厉了。我表达了由衷的鄙视,秦大有表示出彻底的不解,文老五表明了坚决的支持。当时大嫂端着酒,听文老五支持自己丈夫去死,手一哆嗦,酒全洒地上了。我趁机恭敬起身,双手擎杯,缓缓追了一杯在地上,秦大有也跟着泼了一杯。文有仁见状,不满道:“老帮主!大师兄!你们不要这样,我不是去送死!”
“师兄不跟你开玩笑,大哥,以你的武功,我不敢说你一定送死,但以你的脑筋和为人么,那绝对是死定了,你说是吧大嫂?”
杏花大嫂流出已经守了寡的眼泪:“仁哥……我嫁给你,是把你当英雄,所以你决意要做的事,我不拦着,可六弟他武功、谋略都很好,你为什么不让他一起去?”
文老五插嘴:“我知道,大哥心疼老六,他还没结婚嘛,但是放心吧大哥,老六已经有后人了,是我亲自操办的!你要是回不来,你的后人我也亲自操办。”他说完,大哥大嫂和秦大有惊得眼睛都不眨了。我赶忙解释其中原委,把小满的事儿跟大伙说了。正好聊到小满认私塾先生为父,便转而提起丢了女儿已经气疯的马先生:“各位,马先生是我的授业恩师,虽然我不是个好学生,但现在小师妹有难,我岂能坐视不理?我实在心急如焚!但我压住内心的焦急,还给大哥张罗婚事,是想跟你一起杀敌,可现在倒好,你要撂下我,自己一个人去!哪有这种道理?”秦大有和文老五也跟着劝,可是,任由众人磨破嘴皮,文有仁那傻缺就是不答应!一脸死样,说什么只杀魏七一个,余者以仁相待。
我只好暂且作罢,又朝地上泼一杯酒:“行吧大哥,你既然决意如此,我也不争了,请你把小师妹毫发无损地救回来!我不会跟你同路,但我也还是要去一趟的!到时候你别拉我后腿。”众人问我这又是为何,我把莲花姑娘的事情说了,我说我要把莲花娶回来。杏花大嫂很支持我,文有礼也说,白老爷一家挺不错,跟咱文老爹一样是干绸缎布匹生意的,同行的女儿,救得,娶得。秦大有却说,文老六你小子怎么出尔反尔,莲花姑娘已经跟了荆景雄,是她自己愿意的,当初还求你从黄明柱手里救他,你怎么现在又要杀?还要抢走人家的老婆?
他放屁曰:“你毕竟是半个丐帮的人,侠义道不能扔了吧?”
文有仁也跟着劝责,搬出师父包二姨,殊不知,以她老人家的为人,绝对会支持我。一桌五人,两个反对,两个支持,我毅然说道:“我就是告诉你们一声!同意不同意的都没关系,这事我肯定要去干。大哥,向导归你了,你俩最好走快点,我自己问路前去,咱们先到先得!”秦大有还要劝,我用没得商量的表情,摇头制止。老秦愣了愣:“得,老僧不说就是了!”说完朝地上泼了杯酒,起身悻悻离去。
一顿饭吃成这样,也没什么好继续的,各自散去。我回房收拾好东西,找掌柜安排了些事务,跟文老五打个招呼说晚上不回来了,便发足奔了出去。先去了丐帮总舵,借丐帮的信使,给浪荡山文老二传封信,请他正月初五回安城老家一聚,后来就按着向导给画的地图,一路西行。“平西二将军”变成了“平西先锋”,正月初六的出征计划变成了正月初三。虽然有变,但依我看,反倒比带着文有仁那棒槌强得多。
按照图示,从西关镇去荆景雄和魏七的贼窝,路途不近,约莫得有千余里,如果骑着赤兔,得跑一天半,如果骑着吃了药的赤兔,一天能到,如果带着文有仁,需要两天。现在一看,当初的计划是多么的狗屎!正月初六出发,见着荆景雄就初八了,我却还要在正月初十去东岳城点卯,哪儿来得及?眼下看来,不带文有仁是多么的明智,本大人带够棉鞋独自征西,是多么的痛快利落!我趁着酒劲,运功西奔,本有一条商队常走的大路,但看地图有些绕,我就不挑了,直直冲去就是!天成派的武功是真他妈的好,感谢马老儿和他家院里爆烈的阳光,感谢那团草绳和那条牛筋,感谢芳子和“万年历”赵健老师傅,谢谢。
跑了不一会儿,已然毫无人迹,一望无边的沙漠由近及远,铺展在我面前,沙丘像起伏的波涛凝固在黄色的大海上,宛如当日漂泊回中土之时,我在海上看到的胶状奇观。天气不错,没风没沙,晴空湛蓝,我足不点地,冲向荒漠,像条土鱼。原先听向导说得那么恐怖,实际上有些夸张,什么流沙、毒蛇,什么迷路、干渴,我统统不惧,更别提什么强盗流寇,他们怕我才对。双足生风,满脸沙尘,我捂得不够严实,沙子打得脸疼,我停下来胡乱遮了遮,饮了点水,继续冲。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到那片绿洲。
又跑了一阵,看见天色发黄,按说应该到了才是,可四周看来看去却并没有什么绿洲的影子,我心说莫不是错过了?茫茫沙海,小小绿洲,我跑的时候又免不了眨眼,或许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想到此我不禁有些着急,这么一来,会不会耽误文大人我点卯赴任、拔锚出海呢?看天,没边没沿;看地,无东无西。掏出向导送的名叫司南的古董,一看傻了,这他妈哪儿像他说的能指东南西北?看来看去没有半点头绪,只好闭上眼,盘腿调息。四周什么声音也没有,一片死寂,连条毒蛇毒蝎都没看见,我不禁怀疑,是不是被向导骗了?他貌似精细地描绘了一张裤衩大的地图,在上面画了两个叉,又貌似关切地送我一副司南,叮嘱了一番安危,祝我好运的同时,又要赠一个吉祥如意幸运勺。我赶时间,没要勺子,感谢了他一锭银子就走,现在想起来,那货是不是蒙我哩?唉,大意了,自负了。
我盘膝在地,睁开眼看着渐渐昏黄的天空,深知不能再耽搁,万一让文有仁那货抢了先,我这大师兄的脸面往哪儿搁?便不顾一切站起身,运功直往天上蹦,拼尽全力,一跳三五丈高,转着圈看四周,瞅瞅哪儿有路,转到第三圈,我看到不知东南西北哪边,远远地好像有座城,颜色发灰,跟黄色沙地略有不同。又跳起来极目凝视了三四次,我喜滋滋地确定,那他妈就是一座城!于是我向它狂奔去。
……
(就这样,大年初三中午我还在西关镇跟兄嫂好友团聚喝酒,虽喝得并不融洽,却起码在我理解的范围内。可下午踏着黄沙自负地发疯,平西先锋文老六没有找到传说中的绿洲,也没有跟莲花姑娘团聚,却跟传说之外的“菠丝”国边陲一个附属小城的妖人们团聚了!妈了个巴子,幸亏我带了好几根金条,不然那个满嘴秃噜秃噜的弯胡子黝黑脸国王哪儿会尿我?我又岂能得知绿洲的确切所在?先不写了,黝黑脸国王又来给他家黑壮公主提亲了,正在门外呵呵笑。他妈的,若不是他答应给我指出绿洲的准确方位,老子会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