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风草汤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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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悲剧史三

(往事说到这儿,我和文老二、文老五都明白了,后来害我文家兄弟飘荡流离的仇家,竟是沈太上皇……在中土大地上,估计没有比惹了皇上更无力的事儿了,所以文老爹才无可奈何地赶我们出门。对此局面,我们也无可奈何,老七长大后飘荡在外的宿命,看来没法更改了!父子几人不由得大声叹息出来。文老大是个例外,他并没有随我们一起叹息,而是恍然大悟地拍腿大叫:“哎呀!原来爹说的那个仙女,是我和六弟的师父!”)

……

听包碧莲说出那句大逆不道的话,着装如同马夫一样的沈太上皇,愤怒地拍着刘博中家的古董太师椅,形象滑稽但威严不容小视:“放肆!朕乃大米朝天子,岂能因一个女子放弃江山社稷?!朕心怀天下……”包碧莲打断他:“那你回去吧,不要再来找我了!”说罢就又要离开。护卫们大怒,文老爹和黄明柱,这两位义结金兰、脑门渗汗的宠臣,抢先一步挡住她。包碧莲冷哼一声:“你们两个以前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怎么?!为了荣华富贵,变成皇帝的狗啦?来咬我啊!”说完凄怨地看向刘博中,她见那家伙撇开身边神情可怜、垂泪啜泣的刘莹不理会,却在低声安慰抱着娃娃抹眼泪的包碧云,终于忍无可忍,怒气再次冲顶,比皇帝更胜!

“我要杀光你们!”包碧莲回过头看着文老爹等人,双眼像要喷出火来,嗓音变得如同母狼,“你们今天都得死!!!”

“有刺客!护驾!”忠心耿耿的护卫们立刻后撤,将沈太上皇围在中心。被挤得难以动弹的沈太上皇,从某两个护卫的屁股中间抠出一个缝,伸出一根手指,边指边喊:“谁能活捉这个女子,朕封他当三品大官!赐良田千顷、黄金万两!”方喊罢,护卫们便一哄而上,跟包碧莲斗作一团。这些护卫们其实都是宫里百里挑一的高手,可二三十个一起上,却也无法奈何包碧莲。一眨眼,疯狂的包碧莲用犀利的掌法、变化的尖爪,将护卫们杀得七零八落、鬼哭狼嚎。孤零零的沈太上皇坐在可笑的太师椅里,片刻之前还被护卫的屁股簇拥着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便已发现战局已定,他眼睛左看右看,脑门渗出冷汗,他看到跳出战圈,正在注目于自己的文老爹,反过手掌,勾勾手指。文老爹跑去,只听皇上说:“爱卿,以你所见,该当如何降服此女呀?”文老爹对包碧莲知根知底,一直以来,在她那儿从未取得任何进展,眼下那女魔头杀得眼红,就更不可能有什么好主意了!但荣宠在望,岂能退缩?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朝同样躲在战圈外看热闹的黄明柱招手。

接下来,战局的翻转又要着落在老一辈的花花关系上了。解铃还需系铃人,文老爹说服黄明柱,让他说服包碧云去说服刘博中,由刘博中出面说服包碧莲。本着解危救难、共享荣华心态的黄明柱跑去附耳说了三两句。立刻,包碧云转悲为喜,刘博中见包碧云心情转好,也跟着展露微笑。此时包碧云却又抱着儿子落泪道:“可惜了,我们娘俩转眼就得死!”刘博中闻言大惊,包碧云说:“皇帝发怒了,今儿不管是皇帝杀了碧莲还是碧莲杀了皇帝,我们都得死!除非……”黄明柱凑上去在刘博中耳边说了好几句话。

刘博中听罢,看了一眼包碧云和孩子,甩开拽着袖子的小刘莹,大义凛然地跳入战圈,把硕果仅存、满脸冒血的三个护卫拽开,引颈挺胸对包碧莲说:“碧莲!是我对不起你!你喜欢我,我何尝不懂你的心?可你美似天仙,武功高超,而我又驼又丑,出身也差。你愿倾心于我刘博中,我又不是块木头,岂能不动心?但我诚惶诚恐,你认识我那会儿,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还不明白什么是爱情,或许只是好奇!我怎可占你的便宜?正是因为我看重你,感谢你的深情,才必须忍痛割爱,甚至刻意远离,待你有一天醒悟过来,知道刘博中根本配不上你,那样才能避免你误终生!碧莲,我却没想到自己的做法伤你如此之深……碧莲,其实现在,你心中所剩的也只是执念罢了!碧莲,我希望你幸福,但我配不上你,我们在一起不会开心的。你不要迁怒于圣上,圣上对你爱得诚挚,你岂可为难他?你若不懂圣意,岂不是像我一样狼心狗肺吗?!莲妹,你若消不了气,打我杀我,刘某绝无怨言,只盼你醒悟过来,别让爱你的人伤心!你若执意如此下去……我会伤心,因为,你知道我爱你。”背完这辈子最长的一段类似情话的绝情之话,讷讷等死。(黄明柱那货临时仓促传授,木讷的刘博中竟然有此发挥,佩服佩服)黄明柱愕然暗赞,文老爹长舒一气,沈太上皇则不屑地撇嘴摇头。

停顿了好长好长一阵,盯着刘博中的包碧莲,眼中的怒火终于消散,眼眶渐湿,神色悲伤,低声说:“你何必说这么多?中哥,你若早肯说一句爱我,我早就知足了。中哥,莲妹谢谢你的厚意,罢了,罢了,罢了,中哥,咱们,咱们,相忘于江湖,只留一段回忆好了!”她恋恋不舍地把眼光挪开,看向皇上,“请皇上恕罪!民女杀死这么多人,皇上若能饶恕这几个朋友,小女子愿意做最卑贱的婢女,服侍皇上一辈子!”说罢,抖了抖依然如雪的裙摆,淌着眼泪,跪了下去。仙人梨花带雨,场面有些感人,包碧云哭了,刘博中跟着流下眼泪,黄明柱也擦眼。沈太上皇低声向文老爹求助:“文爱卿,朕想去扶起仙女……没什么危险吧?”文老爹胸有成竹:“皇上放心,碧莲姑娘生性率真,敢爱敢恨,从无什么诡诈,微臣以脑袋担保,绝无差池!”沈太上皇这才欣喜地起身,趋步过去,双手扶起仙女包碧莲,命令三个仅存的命大护卫,一个去驾车,另两个留下收尸,起驾回宫。

后来,温情脉脉的沈太上皇跟小鸟依人的包碧莲坐在车里,他掀帘对文老爹等人说:“文爱卿,黄爱卿,还有刘爱卿,朕一诺千金,一定会给你们加以封赏,以后不要当土匪了!以你们的才华,还是好好当官辅佐朕吧!”三人跪地,两人谢恩,目送圣驾远去。

……

(说到这儿,文老五奇道:“爹,这不是皆大欢喜了吗?后来你怎么没有当官?又是谁逼得咱们骨肉分离?”文老爹瞅瞅窗外,低声叹道:“唉!皇上说话跟放屁似的,说好的封赏没给也罢,我等了三个多月,却等来了灾祸!”文老二:“皇帝老儿变卦了?”文老爹说:“不是他,是他老婆!”我跟难得想通一次的文老大,同声不同词地叫到:“啊?包碧莲(我师父)变卦了?”文老爹摇摇头:“碧莲不是那样的人,我说的是皇帝的大老婆,那时的皇后娘娘,当今皇太后!”)

……

那天,文老爹、刘博中、黄明柱夫妇死里逃生,因祸得福。众人收了刘莹妈的尸身,便各回各家等好消息。可等来等去没音讯,直到三个月后的一个夜里,久违的蒙面人,才再次造访了文家宅院。这次只来了一个,他是包碧莲派来通风报信的,说让大伙早做打算。文老爹听后,心都碎了。

事情是这样的,包碧莲跟皇上回宫后,恩爱备至,皇上私下应允,若“莲妃”能生个有出息的皇子,将来要立为储君。这大大触怒了皇后娘娘,皇后为了自己的儿子沈槌(当今圣上)将来能顺利登基,时刻打压其他妃嫔,后宫向来无人敢冒头,她没想到,皇帝这次在宫外招惹了一个狐狸精。皇后多次派人暗害包碧莲,无奈人家武功高强、生活自理,根本害不了!皇后便把矛头指向皇帝,打算向他施压。她暗中勾结各省各院的重臣,还破天荒地降低身份,向交恶甚深的沈东诚示好,请他出马,共同逼皇帝立沈槌为太子。沈东诚那种鸡贼,当然乐意,立刻答应。他带军勤王,兵临城下,说有妖人祸害宫闱。

在大殿之上,有皇后和城主撑腰的众老臣,纷纷以死劝谏,非让皇帝划个道道,是要继续受妖人蛊惑,还是痛定思痛励精图治。皇帝已经深深爱上了包碧莲,他本身就不是个热爱朝政的皇帝,只是原先他爹看到自己两个儿子一个仁慈多情,一个冷酷无情,便想当然地把皇位让给了仁慈的沈中旭,把兵权交给了冷酷的沈东诚。这番逼宫,让沈太上皇更觉无趣了,被逼得色令智昏,当即决定退位,让长子沈槌继任,由沈东诚和重臣辅佐,自己则顶着“大米朝最年轻太上皇”的名号,拽都拽不住地离开皇宫,与包碧莲浪迹江湖去了。

文老爹对蒙面人惊道:“皇上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他们浪迹江湖,皇后岂不更加生气?危险呐!”蒙面人道:“你还是担心自己吧,太妃娘娘让我转告你,皇太后已经知道,原先是你给牵线搭桥的,她不会放过你。”文老爹听后更加吃惊,三品官帽没来,却得罪了“大米朝最年轻的皇太后”,那女人惹不得呀!他想逃走,可有家有业的,岂是那么容易?再说得罪了朝廷,能往哪儿躲?!

蒙面人走后,文老爹一夜没睡,忐忑悔恨,惶惶恐恐,心里恨透了刘博中。几天后,果不其然,朝廷密探上门,宣读了皇太后懿旨。总之就是,文家得罪了皇家。

“那娘们生气了!”文老爹苍老的眼神,不停地在咒骂。

皇太后恶毒地让文老爹二选一,要么文家女子长大后当妓女,要么文家男丁长大以后当乞丐,否则满门抄斩!(女的长大当妓女倒是能说得通,有仇嘛!可我觉得男丁当乞丐,并不那么恶毒,长大阉了当太监不是更解气?我猜,可能她官家出身,不认为太监惨,觉得乞丐才是世界上最低贱最悲惨的人。她要让文老爹痛苦,要让包碧莲内疚。事实上,妈了个巴子,文老爹并不见得多痛苦,包碧莲更不见得内疚,被折腾的只是我文家兄弟罢了!)

……

在众人的沉默中,文老大忽然曰:“爹,你选得不错,当乞丐其实很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