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风草汤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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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何处惹尘埃

昨天夜里,我表面像个大侠,实际上却像挨了棍子的野狗,风声鹤唳地逃回客栈。进屋吃药,脱鞋上炕,调理内息。胸口疼得要死,伸手自摸一圈,庆幸有软金甲保护,骨头没事,但内伤受得不轻,吐了半盆血。后半夜才缓过来,心想,自己这身板还算够意思。擦了冷汗,穿鞋下炕,喝茶的时候,已经开始回味凝玉雪白的肩膀了,可见断云掌用来打架和疗伤还是其次,更主要还是用来采阴补阳。我分明使用的是治疗内伤之法,可调理完,却发了兽性,跟黄明柱的道行不相上下,真有辱师门。

尿尿的时候,发觉有人在监视,我知道是白库的人。他们如果趁我疗伤杀进来,完全可以轻松打死我,但以这帮人的行事风格,要么以多欺少,要么收买人心,要么暗中刺杀,要么倚强凌弱,至于没把握的事情,这帮人绝对不干!白库总管和一票统领都死得太突然,其他手下群龙无首,更不敢擅自行动。但总管死了,统领灭了,如果连仇家住哪儿都不知道,那是完全说不过去的。所以他们偷看我尿尿便能交差,而我,又逃过一劫。

……

今天早上平平安安醒来,吃早饭的时候,满大街盛传,软玉坊发生了大血案。满城戒严,城主府的兵马在大街上巡逻。黄仓有个小子来探我口风,问我治疗城主的法子是否已经找到。其实乃是沈剑派来的,他肯定知道是我杀了白库的重要人物,一来怕我跑掉,不给他爹治病;二来赶紧拉拢,以为我已经跟沈槌决裂,从此对他必然死心塌地。狗屁,沈槌不听他妈的话,暗中派人刺杀老子,沈槌要是因为我杀掉朱新艚而兴师问罪,他妈暂时是不会同意的,日后才会亲自追究。

我对黄仓小子说:“再等几天,大夫就来。”他打问详细,我说这事儿机密,他说这样没法回禀,说着就给我磕头。我见他磕得清脆,便说大夫这几日会来客栈,是个长发长须的高人。他千恩万谢,又磕了几个头才走了。

杀了白库的首脑,此地不宜久留,我卷起行李,揣着腰牌出城往北,骑马来到百鬼岭。群雄正筹备砍树挖泥、烧砖盖房,见我面色不佳,都很吃惊,猜出盟主又闯祸了。我也没细说,让王大麻子派人严守山口,自己则找了个窝棚钻进去,边休息边写字,中间调息了几次。吕大师进来把脉,说大致无妨,不要再跟人拼命就没事。我提起常胖子大夫说的“折寿”,吕大师对他师兄的诊断不置可否,又给我号了很久,最后摸摸鹰钩鼻:“盟主必定逢凶化吉。”妈的,互相仇恨的师兄弟二人,在老子折寿的事情上,意见出奇的统一。

不写了,人各有命,随遇而安吧。

徒弟张灰叫我吃饭。下午,我要潜入城里看看凝玉,有空又有命的话,再记。

……

(今天正月十九,昨夜来了浪荡山。白天见了见贾子游大哥,聊了一通没边没沿的话。晚间,跟文老二和名义上的二嫂随意吃点晚饭,一家人闲话小聚,他俩对凝玉都很满意。告辞回去的路上,我看着天仙般美艳的凝玉,心中也很满意,不由得想做点什么。可刚要办事,凝玉说了句话,让我十分生气。她说:“公子,如果我们可以这样互相陪伴下去,该多好。”我明白她的意思,她不想让我进宫犯险救莲花,其实之前,她已经有过几次暗示,我都没有理会。我明白,对她来说,跟皇家对着干等于送死,她出于爱护,不希望我死。但我不能不去,明日就要下山救莲花,我装作没听懂:“你说什么?”她是个聪明人,确切地说,希望我和她长相厮守,为了她,不要去冒险。我摇头:“凝玉!莲花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知道的。”她有些生气:“公子,那我呢?我算什么?抛砖引玉吗?”我答不上来,按照内心的想法,凝玉对我来说……只是个意外。这个意外现在却要全部侵占我。妈的,我还没跟她提乔舒雅呢,这要提了,她还不立刻变脸?!

我文有智并非希图左拥右抱。黄小雨嫁给沈剑、芳子跟了林木忍,她们乐意就好,我心伤归心伤,却也不勉强。可莲花还在等我,小乔也在等我,我怎么能守着凝玉不管她们呢?所以我打哈哈,挽着凝玉的纤腰:“别生气!你当然重要了!你是本大王的压寨夫人呀!哈哈哈!”还以为她会一笑置之,谁知她却不吃这套,把我推出房,关上门,决绝地说:“文公子,请你也为我想一想!公子若去冒险,凝玉怎么办?公子,你应该跟我在一起!”

喂!关什么门?我不是正要跟你在一起吗?你把我赶出来,又要在一起,搞什么!

唉……我心说,凝玉啊,我就算不下山,天天跟你在一起,也不见得还能活多久呐!若我在浪荡山跟你厮混致死,却不去救出莲花,也不过问小乔,也还算人吗?她们在等我!凝玉,我明天一早,必须走!)

……

正月十六,百鬼岭。中午我没吃多少东西,百鬼岭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我,天寒地冻,连只兔子都找不着,食材都是群雄沿路买的(也可能是抢的),寡然无味。我内伤未愈,滴酒不沾,吃得没劲。我许诺他们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去城里的客栈找老板帮忙。他们知道我诚心实意,因此纷纷表示,盟主但有差遣,众人万死不辞。我差点相信了他们,但摇摇头,让他们安居乐业,少惹是非。群雄携家带口,纷纷点头。

白库旧人唐不低缩在百鬼岭多日,得知我一股脑杀了朱新艚父子和东岳城的统领等上层人物十多个,感激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即决定,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山,宁可在山上饿死、闷死,也不下山连累盟主。真是条好汉。

下午,文大侠在群雄的叮咛声中,策马而去,奔东岳城软玉坊找凝玉。出山的时候,在丐帮的茅房处,我看到一老一小两个乞丐,而甲乙丙三个胖乞丐已经不知所终。我进山时没看到这一老一小,此番遇到,便下马相问。老乞丐说,自从百鬼岭被毁之后,他们几人没了生计,只得进城乞讨,三个胖子的形象太差,没有说服力,饿得受不了,已经自谋生路去了。我说你俩干嘛还在这儿守着?搬进城不就行了,老乞丐浊眼圆睁:“那可不行!帮主不下令,我们不撤岗!少侠,文帮主可好?我们好久没有见他了。”我答不上来,因为文有仁那作死货至今下落不明,依我看,丐帮正酝酿着又一场大乱。也不知道秦大有打算怎么搞,我根本顾不上那茬。我说文帮主很好,建功立业呢。老小乞丐点头,欣慰、自豪,喊了一遍“加入丐帮、好吃好喝”的狗屁口号。我以秦老帮主关门弟子的身份命令他俩赶紧离开,老乞丐含糊应了,想必,不会遵行。

我也不再劝,钻入一间不记得是什么神奇所在的茅房,易容换装。

半后晌混进东岳城,与正月十五不同,大街到处冷冷清清,年味去得彻彻底底。我想着要去见凝玉,就穿了件体面衣裳,把自己弄得很潇洒。

回城一看,气息森严。上街的百姓都低头贴墙走,不像我这没心没肺的嫖客样子。我躲躲闪闪,潜入妓院,到了一看,傻眼了。震惊朝野的大命案连累了无辜的皮条界,妓院被封了,老鸨龟公和一众妓女没了踪影,凝玉姑娘也不知所终。兵丁们把守严密,看模样是城主府的。我瞧出端倪,转身离开。

去城主府。我因为容貌衣装变了样,就没从正门走,趁着兵力四散,翻墙潜入。找着沈剑夫妇时,沈老夫人、人皮大侠等一帮人恰好在说话,纷纷面带忧色。见我掀掉假脸突然出现,他们只是摇头不语。我说明来意,问软玉坊的凝玉何在。黄小雨责备地白了我一眼。沈剑说,朱新艚等十多个朝廷命官被杀,事关重大,已经把人证物证都保护起来了。我说没必要,朱新艚父子和白库众人是我杀的。沈剑等人毫不惊讶,也不接茬。黄小雨的目光变得忧郁,好像我惹了天大的祸事,死到临头了。过了会儿,沈老夫人说:“文大侠是个敢作敢当的人,自有天佑,咱们说正事吧。”于是问,我能不能修好她家的老破钟沈东诚。我拍拍胸脯:“当然没问题,不然我还有脸为了红粉知己就到府上来叨扰?我已经跟少主派去的手下说过了,大夫很快就到。”

沈剑惊道:“谁?我没有派人找恩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