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骂来骂去，漏了文老五和韦无常？”我心下不悦。眼看是出不去了，只能静观其变。见我们不搭理他们，过了一会儿，喊声渐渐停下，人群里让出一条道，来了个大轿子，轿子前后拥簇着一大群学究，一个老儒生在最前面恭敬地走着。轿子停在军营门口，帘子掀起，老儒生哄出一个呆头呆脑的人来。见了那家伙，我摇头叹道：“难道有智真的不如装傻？！怎么黄大宝这种渣滓，在这等乱世活的如此潇洒？”
轿子里下来的正是装傻充愣的黄大宝。老儒生恭敬地对他说：“请黄将军稍候，让老朽来质问！”说罢，老儒生怒眉一横，朝我咧咧，骂我名为国臣，实为国贼，残杀中土军民，营救牛球猪狗。不听那老儒生虚弱的谩骂，我吊着嗓门，对莫名其妙成了将军的黄大宝说：“黄大哥，牛球王子虫治已经让我们杀死了，牛球邪医等人也一并处决，尸身就在里头，可亲自查看！国公的仇，在下已经报了！小弟一路追踪，杀到罐州，禀明来意，却被守军炮轰，罐州守军变节，反诬小弟！请黄大哥明察。”黄大宝傻呵呵地笑，狡黠的眼睛眨了眨，压根不接茬。
老儒生对身后的学究和残兵、百姓振臂高呼道：“不要听信他！人证物证俱在！此人勾结乱党贼寇，残杀王大人和守军将士，连城头都炸毁了！罐州军覆没，老朽虽是文弱之流，却也不能听之任之！来人呐，将这几个逆贼，捉将起来！”林木忍疲惫的双眼透出冷酷，他掏水壶，咕咚咕咚地开始喝。我赶忙低声劝住，他看在我面子上才答应不出手，冷漠地后退几步，众目睽睽之下，冲着墙根撒尿。
人群逼近，韦无常和蔼一声吼，震倒一大片。老儒生趴地继续鼓动。我不能杀人，怕惹了众怒，罪名坐实，终被沈家不容。因此只能继续跟黄大宝套近乎：“黄大哥，小弟有几句话要私下跟你说。”老儒生叫到：“他要挟持黄将军！”赤手空拳的学究们立刻将黄大宝围护了起来。黄大宝拍手笑。
林木忍尿完，对众人视若无睹：“文盟主，我要见芳子，烦请阁下带路。”我知道他不耐烦了，转头冲鱼虾们吼道：“你们这些乱民！这几位都是抗击牛球的义士！本官奉旨办事，岂有叛国之理？事关机密，本官不能当众宣布，念在你们忠心护国，不予追究，都散开！再闹事，休怪本官无情！”老儒生大叫：“看他们，站着的是蓬勃恶人，背着的是牛球刺客，却还在狡辩！来啊，把犯人带上来！”人群让开个口子，披头散发的文老五被推搡进来。他看见我：“老六！你怎么才出来？刚才，他，他，他，还有他，都打我来着！”老儒生扇了文老五一耳光：“乱臣贼子！在东岳城降了牛球，现在仗势反扑，被我大米朝俘获，还敢凶恶？！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文老五啐他一口：“呸！屈打成招，还说什么？！老六你愣着干啥？”老儒生又打他，文老五唾骂不休。
林木忍手按刀柄，环视人群。韦无常清喉咙。白向北和烟杆陆录各自卸下邪影尸首，摩拳擦掌。郭明和老光棍后退，躲往地牢口。我再不出手，文老五非让打尿不可；可我要是救他回来，众人便要围攻。于是擒贼擒王，“唰”一下闪身抢入人群，把黄大宝劫过来。老儒生手指颤抖，学究们眼花头晕，众百姓惊呼退缩。我耳语道：“黄大哥，你再不管，我身边的红衣服大哥就要杀人了，海战的事情你听说了吧？一刀砍翻战船的就是他！刚才斩塌城楼的，也是他！你难道不认得？”黄大宝呵呵傻笑，间隙低语：“我知道，呵呵呵，就是想看看，呵，你打算怎么脱身，呵呵，跟你学两招，呵呵呵呵！”这他妈哪儿像死过爹的人，竟然如此幼稚！我低声说：“等会儿你只管用力点头。”黄大宝笑着点头，噘嘴亲来。
我躲开脏嘴，高呼：“列位！刚才我已经向黄将军禀明圣意，他答应让我们出城。”黄大宝用力点头。老儒生反对：“黄将军为人天真，文有智在耍诈！他一定吓唬黄将军了！”黄大宝用力点头。林木忍渗出寒意，韦无常吐了口痰，黄大宝呵呵地笑。我耳语道：“黄大哥，我真有急事儿，你别闹了，不然，出了人命，不好收场！”黄大宝呵呵道：“没我事儿，呵呵呵，反正我傻，呵呵呵！”我冷声说：“黄大宝，地上这个黑衣人是魔影，古桥大师，麻袋里的是邪影，吃人野兽！牛球人手段凶险的很，我捉了这几个，还有没有别个，你我都不清楚！你要真不顾黄小雨和三宝的性命，就接着玩！”
黄大宝拖着口水，装作天真：“噢？小弟弟，你真的是我妹夫派来的？”我说绝无虚言。他指着老儒生，叉腰下令：“快，我弟弟要去找我妹夫，你们都让开！不然我叫我皇帝妹夫杀了你们！”学究们终究不敢招惹皇家，放了骂骂咧咧的文老五。老儒生却不死心：“黄将军定是受了胁迫才这么说，将士们、百姓们，不要放走逆贼！”人群未动，有刻薄的话传出：“你自己不上，却派我们送死。”随之，应和声不绝。老儒生愤愤地哼了哼，赧然退下，不言语了。
我给坡下驴，趁热打铁：“黄将军乃是忠义之后，请大家照顾好他！今天诸位虽有冒犯，但存心正派，本官自会向圣上禀明，皇恩浩荡，定有嘉奖！乡亲们、将士们，贼寇已灭，国土收复！咱们应该高兴才是啊！哈哈哈哈！”黄大宝拍手大笑。老儒生和学究们见状，附和而笑。林木几人收了杀意，面露微笑。百姓们、将士们也跟着笑开来，一层层染过去，不一会儿，举城同庆，一派祥和，甚至响起了锣鼓声、鞭炮声。
随后，罐州城军民夹道相送，我们几个骑了大马，雇了马车，昂首往东门去。路上我遇到当初收留过我的瘸腿后生和他娘。娘俩服饰齐整，互相扶持着站在人群中朝我招手。我点点头，未与他们说话。
黄大宝坐轿送出城外，老儒生等垂手跟随。出了城拉开地界，我拽着黄大宝离开人群聊了一阵。问他何以成了“黄将军”。黄大宝告诉我，牛球王子等人弃了城主府时，把黄大宝锁在屋里，说饿死这个傻子好了，黄大宝装傻哭泣，等他们走后，破窗而出，就地藏匿起来躲避风头。不料当夜冲进不少山贼，翻箱倒柜，掘地三尺，在后花园假山的缝里把他抓了，将他跟饼铺老板夫妇绑缚在一块儿，拖到街上。黄大宝走着走着，脱下裤子就拉，山贼们打骂不过，说这傻子不值钱，是个拖累，便将他扔下不要了。黄大宝死里逃生，想着城主府已经被搜罗过，不至于再来一遍，于是返回去，捡衣裳换了。谁知天亮前来了波官兵，又把凌乱不堪的城主府翻了一遍，并从小水塘里捞出了黄大宝，将他捆至城外。幸运的是，主事儿的官员认得他是黄国公的大公子，派人好生送到罐州城，在朝廷答复之前，按黄二宝的官职称呼他。
我关切地问：“城主府被掘地三尺了？！”他说绝对不剩一块好砖，山贼们觉得城主家地底下肯定埋着宝贝，不挖完不甘心。其实财宝早已经让牛球人抢走搬上了战船。我心说他妈的，便宜周瑜那货了，一船叫花子陡然变了富翁。我细问，牛球人留下的药箱之类物件，是否也被山贼们夺走了。黄大宝回忆一阵，想不起来。照这么看，我对软玉坊也不太报有希望。
本来，山贼们要是回了山头，我去抢回来便是，可他奶奶的，他们还没出城便被罐州军屠戮了。
小乔的药，恐怕配不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