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看见幡子,挥手驱赶:“去去,走开走开!一脸刀疤还给别人算命?你怎么没算见自己会挨刀?”
我含笑摇头,握着酒壶的手暗使内力,盖子腾一下跳起,顿时一股醇香弥漫开来。老丁鼻子抽动,斜眼看我:“喝这么好的酒?骗了多少人啊?”
“算得准,老爷们打赏多,”我把酒放下,“几位爷要是肯,我就算算,算不准不要钱!”
肖将领一脸忧愁,不置一词,老丁和猫嘴鼠目倒是来了兴趣,仰起脸:“来给算算呗,算准了有赏,算错半句,滚着出去!”
我笑了:“诸位稍安,让小道掐算掐算。”我绕着几人走了几圈,停在肖将领身侧盯着他的脸。他别过头,我就站到他背后,俯视后脑勺。看了一阵,叹口气,掏出一锭大元宝撂在桌上,转身就走。
“哎咋回事?!”老丁嚷嚷,“妹夫,你看这人!”
旁人也称奇:“不说句话就走,啥意思?”
肖将领终于起身开口:“先生留步,还望指点一二。”
我回头看着他,叹道:“唉!天机不敢直言。”
“你说来听听!”众人伸直脖子,像嗷嗷待哺的小鸟。
“几位爷,前路有个大坎啊!”
猫嘴鼠目道:“放屁,算命的都这么吓唬人,我们可不吃你这套!”老丁等人也质疑,肖将领不说话。我端起酒壶给肖将领斟了一杯,漫不经心地说:“命理讲究五行,几位的大坎都是克木……对不对?”
众人眼睛瞪大,嘴巴不关,仿佛噎住了的小鸟。
但不一下,猫嘴鼠目冷哼一声:“克木是啥大坎?尽是胡说。”但语气不那么牛逼,不似质疑,倒像嘴硬,也像砍价。肖将领朝老丁斜了斜眼,老丁把那锭元宝推到桌边,嬉皮笑脸:“嘿嘿嘿,算命的,给咱们说说看,说得好,给你钱。”
这价砍的可真行!我哼道:“关乎身家性命,各位爱信不信,克木克木,跟树有关!奉劝几位,早作打算!告辞!”说罢,银子也不拿,起身就走。
几个棒槌赶忙把我拽住,不再嬉笑,冒出求生的渴望,像被人捏在掌心里的小鸟。猫嘴鼠目软了,把银锭捧还给我,老丁可怜巴巴地谄笑,肖将领也时不时睨我一眼。
“几位,印堂发黑那种话我就不说了,缠上那棵树的,可不是一般煞星,没能耐的话,绝对压不住!贫道虽有点道行,却也不敢打包票,银子留给各位兄弟买点好酒吧!”
“上仙!上仙!救我等一命,大恩大德,绝不敢忘!”众棒槌终于嗷嗷叫起来,像濒临噎死的小鸟。
我看基本唬住,只剩一个肖将领还在硬撑,知道他身为头领,不好显得没方寸,便让他一步:“各位差爷,贫道方才掐算,今夜若平安无事,大家以后也尽可安心;今夜若那棵树又出异状,恐怕还得一番折腾。”
听到这里,肖将领脸色阴晴不定,几欲开口,却仍然硬生生忍住。好一只宁死不屈的贼鸟!但其余众人已经奉我为上仙,不差一个肖将领。我留下半壶好酒、一锭元宝,约定明日在此相见,枣树若闹妖,我一定出手相救。大伙都在说感激的话,可那贼老肖还是半信半疑。
这天午后,我风风火火地跑去找老秦,当面交待一通。我说,腊月二十三沈东诚回府,我与城主大人有嫌隙,不便出面,请老秦独自去见,要他谈完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之后,再跟城主大人说,蓬勃岛的绝心掌摧人神志,轻者痴迷愣登,重者癫狂致死,沈少主一定是中了绝心掌。
我思索,按道理来说,城主应该已经知情,因为他手下黑井就会这门邪功。沈东诚派黑井把我打伤,我却恢复如初,还来了城主府,本来,这给我的神丹增加了说服力。但我来到东岳城后想明白了些,不敢以文有智的身份直接出面做买卖,理由跟当初一样,不信任城主府——如果药丸有用,沈剑醒来,他岂会让黄小雨走?我岂不是血本无归?万一药丸没用,反而有害,那就没法善罢甘休,难免大动干戈,难免牵连小雨……
亏得有小乔,让我间接控制了黑井,否则待沈东诚回来,黑井定会向沈东诚禀告我的行踪,届时就由不得我了。我得打起十二分小心,万一黑井靠不住,或者再有其他人发现了我的行迹,我就陷入被动了。
因此我对老秦说:“城主大人一定会向秦老前辈请教医治之法,届时你就说,有位奇人或许能治此病,此人是个算命先生,道士打扮,一脸刀疤,行迹不定,举止乖张等等,千千万万,不要提我,不要提药丸!”
老秦表示质疑:“你不是卖药丸吗?我替你担保,你直接卖给他不就好了?干嘛绕圈子?”我说我自有考虑,但他仍旧不愿替我隐瞒。
我跟他谈条件,例如出钱大修丐帮破庙、逢年过节给西关镇乞丐发放肉包子、在各大书局给丐帮打广告宣传侠义道等等,他听得心花怒放,终于答应了。
……
乔舒雅看我的眼神变得有些不自然,不打招呼、不说话,能躲就躲。我要是内力没那么深就好了,那样就不会每次都发现她在躲我,也不会每次都怅然。我很恼火自己的怅然,但感觉那么真实,无法自欺。我逐渐认识到,文有智不是什么好人,品德不高尚,用情不专一,见利忘义,见异思迁……哪怕在自己的记载里,也得诚实地说,我不好。
一天之内怅然很多次,并非一件很爽的事。有一次,我终于恼火地把小乔堵在客栈一个僻静角落,双手撑墙将她困住。她想逃走,左躲右闪,鼻子差点跟我碰到一起。我打算跟她把话说清楚:“乔舒雅!你不用躲着我!你什么也不欠我,我什么也不欠你。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咱俩朋友一场,你帮我救小雨,我帮你救黑井。事成之后,你我分道扬镳,我回西关镇,你回蓬勃岛,一西一东,不再见面,所以你不用躲着我!就这样,没了……”
她完全不同于往日花痴模样,一言不发,低头不看我,都不知她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真纳闷,跟我来到这家客栈的女子,怎么都魂不守舍的?
我绝不跟这个乔舒雅产生任何纠葛,免得老子再次伤心,或者伤了她的心。见她始终不看我,也不跟我聊这个话题,我叹口气,松开手,让她走了。
……
晚饭后,我买了礼品去看刘莹。
刘莹见了我,热情洋溢地请我吃豆腐。这让我想起以前做过的噩梦——刘老伯从土里钻出来问我,豆腐好吃不好吃。
一个激灵,说不用客气,刚吃过了。我看她新收拾起来的屋子,欣慰地问:“大姐,你们还在做豆腐生意?为啥不弄个大点儿的买卖?”
刘莹道:“还弄哈嚒,钱足够用就行了,其它活计咱也不会……再说没儿没女,一直想抱一个,却没寻下合适的。”
刘大姐夫倒是精神可嘉地认为,大兄弟给的本钱,足够开家赌坊。刘莹一巴掌把他扫下炕:“就你还开赌坊?!你个不识好歹的榆木脑袋!三天两头偷钱赌博,当我不知道?你赢过没?赢过没?一看就没赢过,屁都不敢放一个!榆木脑袋!”
我胆战心惊,急忙劝住,把炕下装死的刘大姐夫拽上来往旁边一扔,提起上次受赠的《迷踪腿法》和花鸟图,笑说,还以为是秘籍,谁知是广告。
刘莹一听我聊起男婚女嫁的八卦,登时不再生气,兴趣高涨:“大兄弟,你还没去找我那老姐们吧?走,她家住的近,我带你去!有好闺女,给你留意着!”
我赶忙发功护住全身,免得被她一熊掌扒拉倒:“不了刘大姐,我已经有意中人了!”
“那就更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