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蛇扑来之势不减,朝露抬眼向后看,身后是那黑蛇的尾巴,足有她一人高,前方是那张大的嘴,来势汹汹,不禁有些绝望。
白影一闪,一只手将她向外一拉,扔到了黑蛇的尾巴之外。
而夙白却站在了其中,一指向前,白光闪耀间,他的身前出现了个绚烂法阵,将那黑蛇的头挡在了法阵之外。
黑蛇暴怒,尾翼卷动,将夙白的身子盘入其中。
朝露焦急的在自己小挂兜中翻着,眼前忽而一亮,摸出刻豆大的霹雳子。这霹雳子也是师尊莫沉赐予她的,正是她记不清哪年寿辰的时候,师尊说,霹雳子正如道家天雷,却只可用一次。
眼下莫管其他,朝露伸手便向着黑蛇的头颅抛去那粒霹雳子。
如一粒豆大紫光,无声无息,霹雳子快速的没入了夙白越来越小的法阵内,迅速的掠向黑蛇的额心蓝眼。
方一触及他的额心,霹雳子便旋即化作一团紫光雷火,在整个山洞中猛烈的晃动着。
黑蛇发出声惊天巨吼,眼瞧着那紫光雷火赫然绽开,却愣是没见黑蛇落下一滴血来,而是猛烈的晃动着头颅,蓝色大眼几要憋成了红色。
却看夙白的手在雷火中晃了一晃,法阵威力减弱,黑蛇猛然间寻到空隙,张大了獠牙咬向前方的夙白。
朝露已经来不及细想,若这心念太过强大吞了自己的主人,这会是个什么状况。
她一跺脚,一跳跃,拿出了平生第一次的奋力,在风驰电掣间扑向了那尊巍然不动的九疑鼎。
“啊呀呀呀呀呀————”
山洞中,就听朝露与黑蛇,谁比谁的声音更响亮。
究其结果,是那女子更胜一筹。
当她反手相扑之时,紧紧的抱住那九疑鼎,黑蛇的声音顷刻而止,朝露不敢抬头,她怕瞧见夙白被自己的心念给吞了,然后她也会被那心念吞了,之后坐等伊耆来救的惨烈局面。
良久,良久。
一双白色步云履映入眼帘,她缓缓抬头,看见一张苍白却又不失美艳的脸,淡淡的对她一笑,口中叨念着,“对不起……”
夙白说对不起,是没想到,自己的心念居然如此强大,导致二人险些失手。
他难得的有些把持不住,居然软软的坐倒在地,望着朝露还抱着九疑鼎的怯怯模样,不禁失笑。
“那黑蛇……”朝露欲言又止,她环顾四周。
山洞中一片宁静,洞壁上埋着的牙石已经在方才的雷火波动中,碎裂了几块掉落在地上,隐隐的微光照射着整个山洞。
黑蛇的确不见了。
她缓缓的舒了口气,才抬头去看夙白,他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不到今日居然瞧见了夙白如此凄凉的过往,虽然最后的那一幕她刻意的去冲撞掉,实在是怕夙白自己的内心受不了。
被自己的妹夫一剑穿心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夙白忽而伸手,将她从地上拽起,生生的埋在她的肩头。
喂喂……此刻美人示弱可不妙……妖孽才适合你啊,什么苦情什么悲伤和你有些不太对付的啊……
朝露不敢说话,她僵直了身子,紧紧的抱着九疑鼎,坐在原地不动。
夙白不说话,朝露不敢多问。气氛有些尴尬,需寻点外物刺激。她咬了咬唇,轻轻的撒手。
九疑鼎方离开她的手掌心,黑蛇便陡然出现,獠牙大张的姿势,可它的嘴还未落下,朝露便连忙抱在了怀里。
黑蛇消失。
夙白奇怪的抬头,就见朝露时而放下时而抱紧,就如同在玩一个很好玩的游戏,看着黑蛇在洞里不停出现不停消失,黑蛇张大嘴巴的姿势就没在下一刻变化过。
不由得失笑,心中陡然轻松开来。
当她第无数次去抱那个鼎时候,却赫然发现鼎不见了,瞬间白了脸,尖叫了一声埋在了夙白的怀中。
没有听见意料中的黑蛇狂吼、闻见满口腥气,她期期艾艾的再度抬起身子,就看见夙白的另一只手正把玩着九疑鼎,不觉松了口气。
将将意识到又被他耍了一通,小脸变幻了几次神情,却在夙白的话中沉静了下去。
“他是我妹夫……”
夙白想,若没有他的雄心壮志,若没有他的意外奇缘,或许,他们一家三人,会永远的快乐的在一起。
守着他们的孩子二二,守着自己可爱的妹妹,做个毫无负担的花灵,不求成仙,但求在有限的生命里,看着他们一家子的生活美好,就心满意足了。
那时候的花情,真正的是颗赤诚之心。
之后,他偏了修行,转了妖道。居然在一夜之间,逼着花情也修成了妖。
做妖便做妖……只要不再害自己的妹妹便如何都行,哪怕是躲避百年一次的天雷也毫不畏惧。
他在外拼杀,终有一日成了妖界之神,他说,他要征讨九重天。
雄心壮志太大,却往往忽略了,他背后,自己那柔弱可爱的妹妹,却怀上了他们的孩子。
一夕风云变幻,妖如何胜仙?离原之战,不堪回首。
他在疯癫之余,杀尽妖界众生,还将剑,刺向了花情。
花情不愿死,他还有着牵挂,便是自己的妹妹。所以他硬生生的逃开了这一剑,在胸口留下了一剑从上而下深可见骨的剑痕,却逼的阖溪妖性大发。
他对天长吼,“他们都从,为何你不从!你这个叛徒,叛徒!”
黑蛇陡生,妖神的诅咒之气漫天飞舞。
花情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在离原的战场之上。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想,如果能再见到自己的妹妹花絮一面,也好。
结果,他没死成。
夙白笑着,笑的很悲凉。
“我这一生,两次濒死,都是被这一家子救回来的。絮儿寻到了战场之上,用禁法将我救了回来,她走的时候说,阖溪死了,她也不想活着,求我带着二二离开离原,好好抚养他长大。却谁想……二二身上有妖血,还是妖神的孩子……”
夙白不再说话,他埋首腿间,需要一点时间来平缓心情。
朝露不知如何劝慰,伸手在他的肩头,放了又放。
人世间沧桑变化,却谁料,眼前的夙白,居然藏着这样的往事,教她一阵心伤。
也难怪他对二二又爱又恨,也难怪他之后的性格会如此扭曲,却也难怪他会如此至情至性。
朝露说:“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这不就在想办法救回二二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朝露的手都有些酸了,九疑鼎又回到了她的手中,尚需她紧紧的抱着。观夙白,似乎也渐渐的平缓了心情。
夙白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坦白了自己的过往,若非山洞中,那心念的强大,将过往尽演在眼前,或许,他会藏一辈子。他的千年,不是白过的,是一点点的熬过来的。所以他微微一笑,抬起头来。
“如此说来……那水龙是否与你的心念有关?”夙白很快的转换了情绪,问道。
朝露茫然,她微微摇头,“我不……知道……”
见她不愿说,夙白也不再问,他起身,照应她将九疑鼎收好的时候,二人才有机会去细细查探九疑鼎。
鼎腹俱是万类万物的形相,由天地山川、风雨雷电乃至飞禽走兽、从未见过的怪兽妖魔;小至昆虫鳞介,无不皆俱,中间还具有许多的朱书符篆。最奇的是,鼎的通体不过数尺方圆,可上面的万物形态数不胜数,描画精细,这万物皆自独立各有方位,不显冗杂。
如此看来,此鼎果真是妙不可言,不愧是上古的宝物。
朝露想了想,将九疑鼎放在了夙白手中。他奇怪的挑眉,“为何?”
“你的心念守着的东西,自然归你。”她虽爱此鼎,但也绝不贪心。夙白失了一个瓶,自然该得个鼎,不过是形态上的差别而已。
夙白将将要开口,就见外头一阵踢踏之声,不禁警觉起来。
鹅黄色衫子的小姑娘满面怒容的闯了进来,她甫一看见二人,满面的五味俱全,旋即爆发出一阵哭天抢地的嚎啕。
“我讨厌心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