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怪物来势汹汹,趴伏已久,一张睚眦欲裂的嘴脸,狰狞的瞪着铜铃大眼,双鼻外翻,一张利齿外翻的口中垂涎不断。这东西形似山魈,高约丈许,头如山岳;绿发红睛,阔口獠牙,面生寸许绿毛,周身黑乎乎的;通体皮包骨头,也不见其动。
那叫人反胃的怪物就在瞬间,便夹带着一股臭气扑向了二人,其疾如电。
莫沉面色一凛,手心处浮起一团红线,红线飘摇,似乎也就在眨眼间,那怪物便在面前四分五裂,血水爆溅在朝露面前。
她微微一惊,转眼间,便看洞壁之上徐徐爬下无数怪物,倒吊着身子低低的嘶鸣着。
莫沉向上望去,不觉冷笑,“蛇鼠之辈也敢猖狂。”
话刚落音,怪物们便纷纷跳下洞壁,张牙舞爪的,极目处皆是丑陋至极的怪东西,不但发着奇怪的声响,还会散发奇怪的味道。
朝露唤出了无形剑,却被莫沉拦住,他说,“这些乃是腐尸所化,不过是为了阻拦我等的去路。无形剑虽可斩它们,但怕会驱染了无形剑的灵气。我来处理便好。”
他将朝露拉到身后,只手幻化出了无数把飞剑,飞剑若清空繁星,清新之气萦绕鼻端,瞬间那血水满地的腐臭味全数消失,而怪物们皆被一阵清风所洗,说时迟那时快,飞剑闪闪烁烁的便袭向了面前的众多怪物,凡飞剑所及之处,这些怪物一声嘶鸣都未及发出,皆以幻灭之姿凭空消失在了面前,连丝血滴都未留下。
朝露想,恐怕方才那血水恶心到师尊了。师尊果真不愧是上神啊……
仰头瞧瞧已经清朗一片的山洞,朝露心中突地一沉,她说,“师尊,怕不是夙白有危险,我们得加紧时间。”
那白字崖果真有问题!居然能瞒骗了两个神仙一个半仙。
此人绝对不可小窥。心中警铃大作,对已经深入其中的夙白不觉多了几分担忧,她加急了脚步向前,却忽觉脚底一阵奇特的感觉。
莫沉不言语,阖上了眼。
朝露微微抬脚,才惊觉有一种蛛丝样的物事缠住了足部,低头,这才发现脚下蔓延了一片软白色纱网,走一步则扯出了一片,而不能动弹,身周似乎多了些禁锢,若不是刻意走动,还不能发觉。
“想不到,对方为了折损我等,居然出动了禁神咒。”莫沉睁开眼,一抹光华初绽,他的手微微一转,一股巨大的神力倾泻而出。
“师尊,你不是在人间不能动用神力的么?”朝露惊慌,她伸手去阻止莫沉,却被他另一只手轻轻抓住。
他缓缓摇了摇头,示意她放心。
神力在囫囵之地肆意冲撞着,擦过朝露的身旁却极尽温柔,似一缕清风一般穿过她的身旁,在触及到洞壁之后,若撞入了棉花团之中,瞬间消弭。
“怎么会……凡间居然有所谓的禁神咒?有这么厉害么师尊?”
“禁神咒也是一种逆天大法,只是不知为何会有人会用而已。尤其是不知此人的目的为何。”莫沉倒不着慌,他盘腿坐下,身子悬在半空,伸手结印,口中却说道,“露儿你着紧出去,去与夙白汇合,暂不用管我这里。”
“师尊我能出去?”朝露转了转身,依旧有些绵长的钝感从脚底传来,不由蹙眉担心。
不论如何此时都不是最好的结果,她心中是想留在师尊身边的,可却也的确担心在里声息全无的夙白。
“禁神咒只挡神仙,对你这半仙倒是无甚阻碍的,你再试试。”莫沉未去帮她,而是提点着她。
“如今看来,你这一事无成的倒也好。”
“师尊!”她薄嗔着,心中颇有些六神无主,回首却看师尊一派安宁的处于半空之中,而并不惊慌,不由得微微安定了些。
抬脚再起,钝感又起,她起手掐诀,无形剑脱手飞出,一阵旋风飞过,将那些白纱网从脚下斩却,身子纵跃而起,若一只翩翩彩蝶般落在了莫沉的前方。
“师尊……”
“莫慌。”
前路漫漫,居然有一个可以用禁神咒的人,这怎叫朝露不心慌。
“去寻一下夙白,不管什么人至少还伤害不了为师,此事你但可放心。”莫沉微微安慰着,笑的云淡风轻。
朝露点头,转身向着黑暗处窜去。
莫沉转过脸,掐诀处红光顿起,面色却微微凛然。
朝露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甬道中跑着,口中终于唤了出来,“夙白你在哪里?”
她夜视向来很好,这片黑暗的甬道自不至于那般难看,却教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一为前方不知生死的夙白,二为身后被禁神咒所困的师尊莫沉。
一脚踏空,不小心身子便一歪,恰有一人刚刚好扶到她的臂膀,将她的身子撑住。那身体有些凉意,却还有些暖意,这恰到好处的体温以及触及鼻端的水仙花香让朝露有些迷惘,“夙白?”
“嗯。小心些。”他将朝露的手接过,拉到了一旁。
突然间便一阵心安。
“你刚才去哪里了!吓死人了不是。”朝露小声埋怨着,“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白字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师尊居然被困住了我告诉你,你快跟我去救师尊。”
连珠炮一般的话语送出口中,倒让夙白微微一愣。
“别慌。”他居然还在浅笑,一双眼弯弯的,勾人心弦。
夙白转身迅速的拉着朝露向洞内走着,口中却说道,“你与我先去里头寻个要紧的物事。”
“什么东西?哪里有师尊重要?”口中说着,可夙白的手却抓的很紧。
他说,“很重要,便是这物事才能救你师尊啊。”
朝露想,夙白说的或许没错,此刻若不听他的难道还听自己的?
她有些心悸,走没两步看前方还是一片黑暗,不由娇声说道,“你将前面弄亮一点嘛,太黑了看不见。”
“哎。你要求忒多了些吧。”夙白颇有些不满,却未动作。
朝露丝丝扣扣的一声,还带着颤抖的清音,“小情儿……”
他微愣,“小情儿是谁?”
朝露一颤,被牵着的那只手瞬间冰凉冰凉,她心知,这一刻,恐怕她已经被不知道的人控制住了,那牵着自己的手,也冰凉冰凉的,没有体温。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人回过头来的狞笑,透过黑暗所传达出的阴暗,教她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就在一刹那,无形剑出手,在甬道方寸之地旋风一般的掠向身前那人。
那人轻笑一声,声音还是好似夙白,扑啦啦的碎石块被无形剑削割下来,落了满地。而那人的身体却忽然消失不见。
她向后退了一步,掌心悬着别人看不见的无形剑。
他在哪里?他会从何处袭击自己?一连串的问题在心中响起。
阴暗的甬道,一点细微的声音都逃不过她的耳朵,唯有那心跳声,在这静谧的空间之中,砸出了些过耳的回声。
就在这分毫之间,一滴血从上空扑啦落下,落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是……是方才无形剑削到了那人!
她不动声色,掌心的无形剑缓缓升起,她暗念口诀,一声龙吟忽然凭空而起,透明的巨龙从手中幻化而出,向着头顶处咆哮而去。
“啧。”
只一声,她就感觉到无上的压力,从上而下,笼罩住了整个身体。
破空的啸声,戛然而止,血流如注,这汩汩的血流声不绝于耳,她想,那人……是被自己灭了吧……
稍微放松了些,她惶然吐了口气。
却忽然想起,此人装作了夙白,那夙白呢?他去哪里了?他真的出了危险了么?
一个不知道生死,一个尚处于囚困之中。
两个神仙被这调虎离山之计纷纷受制,唯有这小半仙在甬道之中极尽危险。
她一跺脚,想了想还是向着甬道内处跑去。师尊好歹此刻是没事的,但是夙白,却真的下落不明了。
忽然,一股血腥之气向着自己的方向扑来。
她口中还未喊出一声“啊……”字,便感觉到那股腥风潮湿的捂在了自己的嘴上,迷迷糊糊的,便感觉到顶上一阵眩晕。
她想,那人……居然没死?
当她似睡非睡的倒了下去,身子骨酥软酥软的,整个世界忽然变得格外宁静,却又在视野中不住的摇晃。
长长的鸣叫声不绝于耳,她的身子被倒提起来,似乎被那人抗在了肩上。
她能瞧见,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更动弹不得。
她能感觉到此人身上一阵湿濡,似乎是方才无形剑的威慑所在,让他受伤颇重。她能感觉到此人已经在甬道间迅速向前,越来越往里行,这里头,已经变得有些明亮。
方寸的洞室之内皆是破败,满地的骸骨昭示着这里曾经经历过无数场杀与被杀的惨烈,洞壁之上悬挂着无数个战利品,有头颅有刀剑也有衣裳。
在她昏迷的那一刹那,似乎瞧见,一道红色的笼光将夙白囚困于内,而他的情形,似乎也不太好……
而笼光之外,是一个朝露有些熟悉的人。
不对,似乎还不能称呼为人。
转眼间,她便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尽是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