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笑叶的视线瞟去,箫夭景正跟班上的哥们集体在走廊窗口抽着烟,那场面很兄弟气很MAN,他似乎没料到她会猛得转过身来,脖子一僵,很刻意又尴尬地收回视线,可能因为动作太大幅度,被自己兄弟勒住脖子放声嘲笑他假装纯情男生偷看女人。
“很甜蜜哦?不过……我倒好奇,你是怎么帮季讲师搞定的啊?”
“……”
“你干吗突然直勾勾地瞪我?我说错话了哦?”
“你好三八。”
“那我告诉你一个更三八的消息啊,季讲师好象辞职了耶,听说就教到今天而已。你解放了哦,不会有小人公报私仇,因为感情不顺被甩就给你不及格。”
苏家袄“咻”得站起身,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睛,皱眉:“他干吗要突然辞职?”
“听说是,不需要自己赚钱养家了,准备回老家去。喂,三八的我还听说哦,季讲师的老家很奇特耶,你知道西游记里有个什么女儿国吧,我还以为那是杜撰的鬼东西,但听说季讲师的家族是以前古代女儿国的遗支,叫什么……东……东……总之就是要听女人的话啦,好男人来的,你不要真的蛮可惜……”
她来不及听完笑叶的八卦就跑出后门,正要冲向办公室,却被箫夭景捞了回来。
“你急冲冲跑什么?脚伤好透了吗?怎么老是这么冒失?”他揉弄着她的脑袋,没好气地叮咛她,亲昵且自然的态度让一众男生吹口哨起哄。
“怎么老这么冒失?”一个男生嗲着嗓子学他讲话,“箫少爷,你讲这么良家妇男的话干吗?”
“对啊,你有想过我们的心情吗?这根本不符合你痞子的形象嘛,你想我们吓掉魂啊?”
“破镜重圆的烂戏码你们要不要演的那么逼真哦?所以,这个周末你少爷没空,是要陪女朋友咯?”
箫夭景不置可否,摘掉嘴里吊着的半支烟,旋脚踩熄,不理睬周遭的嘲弄,不想让他们之间有不必要的火星点,重蹈覆辙的傻事他一点也没兴趣。大刺刺地拽着她远离那些起哄的兄弟,他低头问她,“周末要去哪玩?”
跳过客套得询问对方有没有空,直接询问约会地点,这让她恍然反应过来,他们现在的关系好象是——男女朋友。
刚刚和好,打算重新开始的男女朋友。
她正要开口答他,旁边议论声刺进打乱了她的思绪。
“唉唉唉,那边那边,是季讲师吧?抱着一箱书?咦,被炒鱿鱼了?”
“听说是他请辞的,打算回老家嫁女人哦,你看你看校门口那辆好嚣张的轿车是他家的喂,妈的,这么有钱还来当老师打苦工干吗?真是欠揍,不过,他们老家的规矩真奇了,听说男人要听女人话?”
“什么?要听女人话?简直反了!那不是吃软饭么?我早就觉得他很娘喂,可班上那群没眼的女人还夸他漂亮气质温柔脾气好?呸啦。”
不实的指控让苏家袄脾气上升,正要张口回骂,箫夭景却扳过她的下巴瞅住她,闷闷的声音轻响了起来:“你又要我们俩因为其他人吵架吗?”
其他人。
可季淳卿不是其他人。
他是……
“你们和好了?”耳边荡起的温吞声音不带情绪地抚过,她抬眼透过季淳卿淡漠的眸子,才发现自己整个人还缩在箫夭景怀里,她咬住干涩的唇,呼吸渐渐灼痛起来。
他收回目光,脚步没停,径自往前迈去,只带着没心没肺的软笑,抛下一句她耳熟不过的话——“真为你们感到高兴。”
他在告诉她,他们不熟,他们的事与他无关,他是其他人,不会再弱弱地唤她“妻君”,与她不再有关系,他要收回他所有被浪费的感情,拿回他越投越多的付出,放弃对她贪婪的期待。
当讲师,是为了她,可他所做的都被认为是多余。如今,他已经不需要也没资格再为她做任何事,无事者一身轻。
黑色加长版豪华轿车启动,车轮卷起尘土飞扬,苏家袄站在二楼,却被风沙波及,染红了眼眶。
放学后,男女朋友理所当然要腻在一起,手牵着手漫无目地在街上瞎逛也好过彼此分开各回各家。
商店橱窗玻璃倒影出的影子让苏家袄陌生,箫夭景牵着她走在前头,她耍赖似得跟在后头拖慢他的脚步,他推开狐朋狗友的应酬,丢开耍帅的车子,陪她绕远路逛马路。
“你看上什么东西了?”他回身发现她死盯橱窗玻璃,以为她看上了什么东西。
“没……只是感觉好奇怪。”
“嗯?”
“我们以前从没这样逛过……是吧?”散步,牵手,撒娇,她好象都没来得及先和他做过。
“傻瓜,以后有得你逛了。”看了一眼旁边的饰品店,他知道女孩子逛街总爱买点什么小玩意,可说到陪女人逛街买东西,他还真是零经验,以往根本没耐性陪女人逛商店,现在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应付。
他撇了撇唇,直接推开店门,拖着她走进去,“要买什么就跟你男朋友说,看着玻璃窗可怜巴巴的做什么。”
夏末秋初的时尚饰品已占领了最显眼的货架,有人愿意当冤大头,她本想好好敲个竹扛,可一眼扫去并没有她热爱的嚣张饰品,倒是一条内敛沉稳的烟灰色男式围巾中了她的眼缘。
“颜色我不喜欢。”箫夭景皱眉评价她选东西的品位,这颜色完全不够抢眼了,不过……唇一勾,他哼笑,“你要是喜欢的话,少爷就勉为其难带给你看看好了。”
“你要带烟灰的?”她愣了愣。
“你也知道这个颜色不适合少爷了?”他应该比较适合再拽一些的颜色,不过谁让这条围巾雀屏中选,被她看上拿在手里呢,“你还呆着干吗?”
“呃?要干吗?”
他翻着白眼,指了指她手里围巾,再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干吗?当然是让她亲手给他系上试试看啊。
她会意地踮起脚尖,拥抱似的两手绕过他的脖口,手里的围巾缠绕住他的脖子。
脖子被缠住的感觉,她也尝到过,这条软柔的围巾让她想起那条她亲手买来的猫链,它硬邦邦的让人很不舒服,可是栓住她的人很温柔,从来没有弄痛她,那条猫链就好象围巾一般,突然被摘掉,不会觉得是解脱,而会感到寒风灌进脖口的空虚和冰冷。
箫夭景盯住她专心为他系结的模样,系围巾实在是个暧昧煽情的画面,那仿佛在索要缠吻的模样让他的心微微紧抽,悄悄地弯下身,她轻轻呼出的温热气息迎面拍在他的面上,他聚焦的视线移向她微启的嘴唇,侧脸想要贴上她,却在唇距不到零点几毫米的时候顿住了攻势。
他等在当下,想要她也回吻他,只要细微的一个小动作鼓励他,哪怕是小小地仰仰头,她都能碰到他的唇,而他也只要她做这么多,就能骄傲地认为,不是他在一相情愿认为他们有和好,这件贴心小袄的的确确在他身边,没有走开。
“啪。”两只手抵住箫夭景的胸膛,把快要胶贴的零距离瞬间拉得好远,苏家袄呆呆地看着自己双手推开了箫夭景的胸膛,僵硬地横在他们俩中间,不容忽视,相当刺眼。
“为什么推开我?”
“我……”
“我们和好了不是吗?为什么推开我?”
“……”
“你还跟以前一样,要重算约会次数才能亲,还是……”他顿住,黑眸蒙上一层阴影的雾,轻轻抽下缠在脖子上的围巾,烟灰色的围巾顺着他的胸口垂落在他脚边,低唤的嗓跟着一紧,“还是因为……别人?”
气氛尴尬地凝结在当下,她咬住讲不明白原因的唇,重重地摇了摇头,转身拉开店门跑开。
她像惩罚自己似得不肯停下脚步,一口气冲回家,喉咙充血出甜腥的味道,抽痛得连吞咽都变得困难。掏出钥匙,她打开家门,还没来得及脱下脚上的鞋子,一只索要的手就伸到她的面前,没耐性的声音跟着响起——是季夫人。
“你可算回来了,把东西还我。”
她吓了一大跳,脚步往后无意识地一退,“什么东西?”
“东女族祖传之物——凤镯。”季夫人勾了勾手指,“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不能流落在外人手里,还来。”
她被“外人”的字眼刺到,忿忿地冲进房间,翻找着那只破镯子,毫不留恋地将那罪魁祸首抛进季夫人手里,“拿去!谁会稀罕你的破铜烂铁!”有必要撇的那么清吗?有那么不想看到她吗?他竟然连亲自问她要回镯子都不愿意。
“很好,还要借用你的一样东西。”接过被抛弃的凤镯,季夫人挥手抽下一直插在头上的银发簪,趁苏家袄还来不及反应,展开她的手掌不留力道地刺下去。
“喂!老太婆!你要干吗?!”刺痛让她条件反射地跳脚起来。
“用你的血清理凤镯,让它重新恢复识别纯静身体的功能。”说白点,就是用她的血做重新启动,这只镯子要跟她彻底告别,只有用她的血歃血为别,“但这凤镯从此不会再认你是主人,更不会再袒护你,它会套在下一个主人手上,不洁静的人不识相地靠近过去,就会鼻血喷飞。苏家丫头,我们季苏两家的婚约到此为止。”
她抽搐着破洞流血的食指,“那季淳卿呢?他的清白要怎么办?他……”真的不要她来负责任吗?
“不管你事。”
“……”
“既然他气量窄小,受不了一女二夫,坚决不肯与你成婚,那就是他自己不守族规,自毁清白,咎由自取,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教好他,是我季家门风有问题,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收回凤镯这唯一的联系,季淳卿,东女族,责任就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她恢复到原先最平静的生活,她依旧是那个好勇斗恨的苏家袄,可以放心交自己想交的男朋友,不用在束手束脚,鸡飞狗跳,胆战心惊的过日子。
是被猫链给锁惯了吗?怎么她会不适应,不舍得,好想把那从来没喜欢过的碍眼凤镯抢回来。她不想看到它被带在别人手里面,她讨厌自己不是它唯一的选择,破镯子可以被重新启动,可人心要怎么办?要怎么去失忆才可以?
季夫人拿回家传凤镯心满意足地走了,苏家袄盯着自己慢慢愈合结血壳的手指发呆,手机在地板上震动起来,她无神地接起电话,一条讯息没精打采地应声。
“喂。”听筒里一阵沉默,她也索性闭嘴,好半晌才听到箫夭景若无其事的声音。
“喂,你急着上厕所吗?今天突然跑开?”
他装作没事的样子让她顿时心酸起来,他不可能什么都没体会出来,依着往日的少爷脾气,他怎么可能在闹僵的第一天就主动放下架子打电话给他。
“星期六那天我们要出去玩,你别给少爷忘记,听到没?”
“唔……”生怕自己发出浓重的鼻腔,她小声地应着。
听到她的声音,他在电话里顿了顿,又缓缓开了口,“我们可以慢慢来没关系,少爷都不急,你急什么?那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会过去的。嗯?”不是只有她,他也要慢慢忘记他做过那些无聊幼稚的报复和错事。
“……”可那如果不是什么所谓的“处女情结”,而是她被人惯坏了养刁了,于是,心也由一个小角落渐渐扩散的变了质,慢慢来也没有用呢?
“你总有一天会再回来贴我的心,对吧?小袄?”
8、所谓神秘的男人味
失眠让苏家袄难得地在假日里很早起床,打着哈欠坐在餐桌等苏爸做来的早餐。
不得不说,常年的被高压压迫养成的习惯比复杂的感情问题更可怕,即便她失眠得难以安睡也没有胜过苏爸早起晚睡的生物钟,他依旧能精准地醒在女儿前头。
自从季淳卿来到苏家,厨房里的活基本被他揽了干净,他只是按照常年习惯早起,没意见没看法地站在厨房边看着女婿忙活,可如今他未过门的乖巧女婿一走,他不得不重操旧业,恢复起厨房里唯一男主人的身份,一言不发任劳任怨地张罗着早餐。
门玲在假日的大清早响起,苏家袄收起瞌睡虫,奇怪地嘟囔,以为是哪家勤奋的送报小弟或是加班的派包裹人员,拿起搁在桌上的笔,穿着拖鞋耷拉着脑袋走到玄关准备开门签收。
门一开,外头站着一位长发如瀑,笑容满面的陌生女人,好象有些年纪,可她娇好的皮肤和气质让人很难估算她的年纪,她侧头探了探屋内,小心地询问。
“请问,这里是苏家吗?”
“是啊,你哪位?”
“你是小袄?”
苏家袄眨眨眼,实在不记得自己家有这种亲戚朋友,狐疑地回道,“你是?”
“哎哟,都长这么大了,你爸爸给我看你的照片时,你还包在尿片里呢,水水嫩嫩的好可爱,现在都变大姑娘了。我是你爸爸的老同学,前阵子找他帮了点忙,今天特别来谢谢他。”
“老……老同学?前阵子……帮忙……天呐,你该不会就是那天跟老爸借钱的初恋……唔唔唔!”话还没说完,一只满是油烟味的大手罩上了她口无遮拦的大嘴巴。
眼珠子往后斜看——是老爸!?
现在的男人真是有够大胆,初恋情人竟然找到家门口来,还跟自己女儿打招呼,对继母地位大有企图哇!老妈,别再睡了,快起来操鸡毛掸子打人呀!
苏爸尴尬地咳了咳嗓子,几乎不愿开口的他竟然对门外笑容可鞠的老同学寒暄道,“好久不见,家里的难关过了吧?”
“对呀,多亏有你借钱给我,暂时缓解了一下,哦,这是我先生让我拿来还你的钱。先前真不好意思,因为太急需用钱了。”女人双手递上一只厚厚的信。
苏爸放开女儿的嘴巴,接过信封,“我不急的,你家里有困难就先拿去用,我存着也是存着。”
苏家袄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叠厚款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老爸竟然在老妈的眼皮底下,还能如此神通光大地中饱私囊,存了那么一大笔款子借给他的初恋,难怪老妈那天会怒到跟他掀桌吵架。
要死,看来今天又要精彩了。
女人掩嘴轻笑,“我先生说男人总得有个小金库才能挺起腰杆像个爷们,怪我火急火燎地问你借钱把你给掏空了,还怕你太太有误会会不高兴,所以我才想是不是亲自登门跟你太太解释一下比较好。”
“不用啦!绝对不用!”
苏家父女异口同声地阻止善心的女人,互相无语地看了一眼对方,对里头那只沉睡的母老虎,他们真的很控制,她的思想偏激易怒不讲道理不听人劝,要是知道有女人问自己老公借钱还特意来解释,她肯定以为这是在跟她呛声打擂台。要知道,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像季夫人一样吃得住东女族的女人的。眼前这个弱柳般的初恋进门去,非得被抽到夭折不可。
“小袄!”苏爸难得男人地挺起胸膛,摘下了身上的围裙,塞进自己女儿手里,“你去把厨房里的早餐端出来,我去送送你阿姨。”
“诶?她就要醒了耶,你还敢……”
“我是男人,不能跟老同学去喝杯咖啡吗?”
“你还要跟她喝咖啡哦?老爸,你别害我哇,被她知道我跟你一伙,我也死啦!”
“就这么决定了!我们走。”
“喂,爸!老爸!”
苏爸脚步一顿,回头,严肃地叮咛道:“不许告诉你妈!”
既然那么怕就不要去呀!明知道回来会被一顿收拾,还反抗什么,证明什么男人味啊?
苏爸没义气地抛下女儿走了,留下鸡皮疙瘩满身的苏家袄独自面对里头那只沉睡的母狮子,如果他们又吵起架来,她有没有办法像季淳卿一样让他们和好呢?没有他,她要怎么办?
苏妈妈起床了,坐在餐桌上喝着稀饭,看了看对面只有女儿一人,皱了皱眉,“唉,这个家突然变的冷清起来了。纯情哦,多好的男人哦……诶,你爸呢?”
“呃……啊……爸……爸他……去去买菜了啦!”
“是哦,你爸也是好男人!”苏妈咬下一口馒头,“你不喜欢纯情哦,那我也没办法啦,不过你还真没有看男人的眼光耶,完全不像你老妈我眼光这么挑又这么睿智,有时候我都奇怪你怎么会是我生的啦,身材也没有我这个NICEBODY标致。”
“你不要没事飚怪强怪调英文啦,还NICEBODY哩……”睿智的女人挑的男人都会和初恋喝咖啡么?
“天天嚷着男人味,男人味,你知道男人味是什么哇?像你爸这样才叫真正的MAN,真正的男人味啦,那些乳臭未干的小鬼怎么能比!”
“那是什么男人味,被你整到看见你就像老鼠见了猫,缩头缩脑的,啐。”
“屁啦!怕就是爱,爱就是怕!你懂什么,你以为你爸爸为什么要怕我,让我,迁就我哇?”
“还不是你家成婚从妻的破族规。”她张大嘴咬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