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语文知识的梳理,体现出学科建构的追求。这其中,常为人提及的是“字、词、句、篇、语、修、逻、文”这八字方针,分属不同层面。
字、词、句、语、修属于语言层面。
语为语法,探讨的是句子的构成及组织,其实大可依附于句子,也许是为了强调其重要性,才加以突出。现代以来的语文知识建构,是很看重语法及修辞的。修辞是对语言运用的衡量,包括词语的锤炼、句式的选择及辞格的使用,其单位大于句子。如此,语言层面的知识就是文字、词语、句子及修辞,表明语言单位是逐级扩大的。逻辑是独立的思维学科,不尽属于语文,因而其淡出,自在情理之中。语言知识的了解是必要的,但将语言知识分成若干个知识点,再设计许多题目来练,以为这样就能学好语言,很可能是一种误导,学习语言不能绕过文本。
文本作为有条理的语言,比起人为设计的语言碎片来,更值得学习。比如词语积累,应当是从文本中积累,而不是直接读常用字两三千个。若真能奏效,则干脆读字典词典好了。文本有其条理性,更便于贯穿。语文知识的教学,可以在了解相关知识后,再从文本中建构生成。至于设计练习,也要从文本中取例,如此知识与文本才能很好地结合起来。
篇,就是篇章,主要是文章学方面的知识。于文章原理而言,最基本的是文体、结构、技法、语言等。这其中又当以文体为主,因为文体不同,结构与技法及语言也多有不同。换言之,结构、技法、语言虽有其一般的规律,但得结合文体来看,才更为到位。
比如文章结构最常见的是三分法与四分法,即开头、中间、结尾与起、承、转、合。但在不同的文体中,结构甚为多样,不见得一定要分三层或四层。由篇章又关联着读与写,读与写的知识多是一些经验的积淀,但也不乏上升为理论的概括的。读与写的知识大都可从两个方面来看,即读什么及怎么读,写什么及怎么写。既有对象的明确,又有方法的指导。
不过,不仅语言知识的讲解不见得会转化为语言运用能力,就是文章读写知识的讲解,也不大可能迁移成能力。叶圣陶在《文章例话》的序中说道:“阅读和写作也是这样。临时搬出一些知识来,阅读应该怎样,写作应该怎样,岂不要把整个儿的兴致分裂得支离破碎了吗?所以阅读和写作的知识必须化为技能,养成习惯,必须在不知不觉之间受用着它,才是真正的受用。”
文章学所说的原理,包括各种读写经验在内,多是静态的。但实际的读与写,则是一个动态的过程,所以教学中还得化静为动。至于具体的做法,也可先有一些知识性的了解,然后引导着在文本中建构生成。
比如,小说有三要素之说,即人物、情节及环境,就可从三要素层面进行文本解读。而操作中所要强调的,仍旧是不可忘了叶圣陶所说的让知识化为技能,并养成习惯。以文章为载体,一方面可关联语言层面的文字、词语、句子及修辞,另一方面就是关联着读与写。文章原理,虽可为教学提供一些手段,即对何为文章有所认识,但能力的提高,离不开实践。对语文学习来说,传统的多读多写,仍是值得强调的。
文,包括文学、文化及人文,这方面的知识也是多样的。
文学方面,主要是作家作品,教材中涉及的就为数不少了,更何况还有一部文学史。至于文化知识,更为复杂。比如,王力主编的《古代汉语》,其古汉语通论部分,就有古代文化常识的介绍,即天文、历法、乐律、地理、职官、科举、姓名、礼俗、宗法、宫室、车马、饮食、衣饰、什物。
从文化读本及一些介绍文字中积累文化,当然也是可以的,但从语文教学的角度来看,仍不能代替从文本中积累。反之,将文学文化知识罗列出来,编成许多条目,以期通过记忆来巩固,其效用等于过屠门而大嚼。这就是说缺乏文本的依托,效用也有限。且知识内蕴于文本中,才不会那样枯燥,便于吸收。
至于人文养成,更不是记忆所能奏效的,而应当是有益于身心。人文精神,讲究以人为本,是人对自身及其种类或族类的关注。
至于人文关怀,也就是要关注人的存在与价值,即真善美,还包括终极关怀。人文的含义是很广泛的,诸如尊重、关爱、沟通、人格、人性等。这都要影响于精神,而不是知识上的灌输所能达成的。
至于教学中就文本涉及的人文内涵展开专题式探讨,对应于学生的接受程度来说,过于超前,仍是一种灌输。如同语文知识的教学一样,都是想走一条捷径。人文养成,仍须蕴于文本中,文本对接受者有感染力,才会有相应的人文陶冶。且人文的要义中有一种自由,则对于文本内涵的选择,不见得都要强迫接受。就成长年龄的学习及接受而言,只要有益于身心即可。
语文知识及教学,有所整合是可以的,便于掌握及巩固,但也不可生吞活剥地分离出来。个中缘故,还在于知识本身的独立性不够,不能与数理化等同。
语文知识大多是从文本中归纳出来的,表明其共性,但其作用仍在于辅助文本,而不是高踞于文本之上。那种想直接由知识转化为能力的,愿望虽好,却也不无急功近利的嫌疑。语文知识中,语言知识、文章及读写知识、文学文化知识等属于不同层面,并列在一起也不恰当。其实,语文知识大可各归其位。
再者,不管哪一个层面的语文知识,都可在文本中有所体现,但为避免过于笼统,即一切都押在文本上,也可配合文本设立一个引导练习系统。在这个以练习为主的系统中,可对知识与能力及修养等作整体构架上的设计,以此来对应于文本学习。如此,既尊重了文本,又体现出语文自身的建构。
《教师报》2010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