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绝潋玉艳(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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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大怒

“公子,公子……”荦荦看到水潋滟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连忙甩掉纠缠着自己的几位美丽的姑娘,不再和她们纠缠,快步追了上去。只是,水潋滟仿佛没听到一般,毫无所觉,仍是低着头,脚步蹒跚地走着,背影凄凉而绝望。

荦荦跟在水潋滟身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未再言语,只是默默的跟随着。

水潋滟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犹如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冷,好冷……”忽然,她抱紧双臂,身子不住的颤抖着,但仍一直走着。

“公子……”荦荦不明白,为何只是从如烟那里出来,水潋滟竟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再无了生气。

想要劝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忽然,水潋滟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不由抬起了头,望向香味来源之地。

“相国寺?大宋第一国寺?”水潋滟眼眸闪了闪,朝相国寺走了去。

“女施主请留步,敝寺内院不接待女客,女施主若是上香还愿的话,还请到前面。”一个小沙弥拦住了水潋滟,由于她发簪掉落,长发垂落下来,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位姑娘。

水潋滟仿佛没有听到似的,仍然朝里面走去。

“女施主……”小沙弥急得满脸通红,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又不敢过于冒犯。

“阿弥陀佛,女施主,佛门清静地,还请施主自重。”一名身穿红色袈裟的老和尚双手合十,揖首道。

“师叔祖……”

“悟静,你先下去吧。”

“是,师叔祖。”

“老和尚此言差矣,凡所有相,皆是虚幻。佛说一切无法、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相国寺乃是国寺,佛门至尊,诸位大师皆是有道大德,缘何坚执这男女之相?岂不是大违佛旨?”水潋滟说道,此时的她神色平静,让人看不出半分端倪。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受教了,女施主,请,”老和尚揖首一礼,让开了位置,恭敬地请水潋滟入内。

水潋滟淡然一笑,径直走了进去。

“女施主对佛法甚为精通?”

“谈不上精通,只是略知一二而已。”

“施主谦虚了,有时间老衲还要向施主请教一番。”

“大师客气了。”

“不知施主因何来到敝寺?”

“凡尘之人,心中略有疑惑,特来请教佛祖。”

“阿弥陀佛,施主直走便是了,施主请自便,老衲就不陪施主了。”

“多谢大师,”水潋滟微微还礼。

“郡主……”

“荦荦,你在外面候着。”水潋滟阻止荦荦跟过来。

“可是,郡主……”

“荦荦,难道你也想违抗本宫的命令吗?”水潋滟脸色一沉。

“荦荦不敢,”荦荦垂首答道。

“哼,”水潋滟拂袖走了进去,随手关上了门。

看着被高高敬仰的诸天神佛,水潋滟冷笑了一声,随意的坐了下来,“佛祖?如来,你高高在上,又可知人间疾苦?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但真正能舍身成佛的又有几人?这满天的神佛,我也唯敬观音和地藏两位菩萨而已,大慈大悲观音大士,为人间悲苦流下慈悲的红尘血泪;‘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地藏何等慈悲?如来,你能做到吗?只怕就连你自己都不清楚吧!那满天的赞誉早已经使你忘却了从前,忘却了根本……”

水潋滟拿起佛案旁边的纸墨,挥毫而下,不多时,一副俯视苍生、目露慈悲的观音图便跃然纸上。

她丢了手中的毛笔,看着自己刚画好的观音图,拿出被她刚刚从如烟那里取来的匕首,狠狠地握了下去。鲜血顿时滴在了纸上,一滴一滴,异常的妖艳,“观音姐姐,人都说你大慈大悲,那么,就请观音姐姐慈悲,指点迷津,告诉潋滟,今后的路,潋滟该如何做?”

大量鲜血的流失使得水潋滟的脸色愈发的苍白,她嘴唇冰冷,身子不停的颤抖,但仍凝视着画中那目含慈悲的观音。

“哎……”宁静的大殿忽然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声,染血的画像忽然发出柔和的白光,画像上的观音竟从纸上走了下来,“何苦这般决绝呢?不惜自伤逼本座现身呢?”

“观音姐姐……”水潋滟精神一放松,只觉脑中一阵晕眩,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一道柔和的光芒托住了即将倒在地上的水潋滟,观音扬起了羊脂玉净瓶,挥动手中的柳枝,把琼浆玉液洒在了水潋滟手上那深见白骨的伤口上。只是眨眼之间,那长如寸许的、血粼粼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之速度慢慢愈合。

“观音姐姐,为何要救我?为何要救我?”水潋滟痛苦的大喊。

“……本座能帮你的也仅仅如此而已,”羊脂玉净瓶消失在观音手中,一座莲花台出现在她们两人的脚下,观音坐了下来。

“我……我宁愿观音姐姐……”

“丫头,本座明白,你心中有苦,心中有恨,只是有些事情……”观音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沉浸在痛苦之中的水潋滟并没有注意到。

“观音姐姐,”水潋滟投入观音怀里,放声大哭,“为什么?为什么雨姑姑要如此对我?为什么呀?”

“……”或许她有她不得已的苦衷!只是,观音并没有把话说出来。

“难道……难道只因为那人是天子、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吗?她不惜折去我的双翼,只为把我囚禁在皇宫那座豪华的牢笼里!废去我的武功,散去我所有的法术,把我当作礼物一般送于那人,她——”苍白的脸,痛苦的眼,对上观音那慈目的眼眸,双唇颤抖地问:“她——竟做得如此决绝?丝毫后路不给我,她当真狠心至此?观音姐姐,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曾经那个为了博取我欢笑,不惜说要摘取天上月亮给我的、把我宠进心里的那个雨姑姑哪里去了?那个曾经为了我不惜差点与整个武林为敌的姑姑在哪里?在哪里……”

“她……”她一直都是那个疼你、爱你的雨姑姑,你当真以为,单凭你的凡身肉体便能逆天改命吗?若非她……你焉能活至今日?只是,观音知道,这些话,她不能说,“丫头,凡是有因,才会有果,因果循环……一切自有天命……”

“别和我说什么因果!说什么天命!观音姐姐,天地不仁,以万物为绉狗!哼,天命是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偏要逆天!”水潋滟冷笑。

“……”傻丫头,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如今你之所以会如此痛苦,便是你逆天的代价呀!天威……是不允许任何人忤逆它的呀!

“是了,我的武功,我的身份,我的一切全是她给的,她赐予的,如今,她要了回去,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不该怨的,不该怪的,要怨要怪只能是我自己……”

“要得到极乐,就必然要尝尽极苦……”

“可是……观音姐姐……”

“求自在不自在,知自在自然自在;悟如来想如来,非如来如是如来。丫头,你本有慧根,当明白本座的意思……”

“求自在不自在,知自在自然自在;悟如来想如来,非如来如是如来……观音姐姐……”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波若野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限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天天明 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办无得,以无所得故……是大神,是大明,是无上,是无等等,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波若野波罗富蜜观即说明曰,揭嫁缔爹揭嫁缔爹,波伯罗挪揭嫁缔爹,波伯罗挪僧生揭嫁缔,菩振提自萨梳婆巳词霞……善哉,善哉!”观音的身影逐渐变淡,直至消失,空气中只余下她那慈祥的声音。

“般若般罗密多心经?”水潋滟喃喃自语,“请观音姐姐明示!”水潋滟一下从案头惊起,才陡然发觉,原来自己刚才只是在做梦。

当她看到自己完好无伤的左手,再看到自己身下那观音画像,那早已被自己鲜血染红的观音图竟然恢复如初,只是在观音的眉宇之间多了一点如鲜血般的红圆点。看着观音眼眸中的慈悲,水潋滟当下明白了,轻轻的抚摸着画像,“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观音姐姐,终还是要谢谢你了。”说完,把画像轻轻的托起,恭敬的跪拜一礼,转身离开。

“女施主可曾解开心中的迷惑?”水潋滟刚走了出来,老和尚便走了过来,问道。

“解开即为不解,不解即为解开,解与不解有何不同?”

“善哉,女施主果然深研佛里。”

“大和尚,这是我参禅之时,偶有灵感,所作,便赠与贵寺,就当作此次的香火之缘吧,”水潋滟把手中的观音图交给老和尚。

“这是……”看到画中那栩栩如生、充满灵气、目含慈悲、俯视苍生的观音,老和尚眼神一亮,连忙揖首,朝画中观音行了一个大礼,“女施主还请收回,这……太贵重了,老衲不能收。”

“贵重与否重要吗?大和尚你岂非着相?”说完,水潋滟看也不看老和尚一眼,便和荦荦一起离开。

“善哉,善哉,此女究竟是何人?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不凡成就,只怕非池中之物!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

“什么?她去了青楼妓馆?”

“是的,娘娘在迎芳阁待了大约三注香的时间,在花魁如烟的兰心苑内滞留许久,方才离开,后到了相国寺。”

“她去相国寺做什么?”

“这个……臣就不太清楚了,侍卫不敢跟得太过靠近。”犹豫了一下,李承言才说:“不过,听闻有位女客进了相国司内院,离去时送了一副观音慈悲图,震惊了整个相国寺,等方丈出来再找寻那位女客时,却已不知所踪了。”

“她现在在何处?”

“娘娘现在已经在回宫的路上了。”

“如烟带来了吗?”

“自娘娘离开后,兰心苑就闭门谢客,据说,如烟姑娘身体抱恙……”

“朕只问你,有没有把她抓来?”

“这……皇上,没有理由,臣不好……”

“哼,明日此时,朕要见到如烟……”

“可是,皇上,这与理不合呀……”

“那你就想办法知道无双在兰心苑与如烟说了些什么!”

“臣——遵旨。”无奈之下,李承言只有领旨。

“大婚的事宜准备的如何?”

“已经准备妥善,辽国和西夏的使节也将在五日后到京。”

“恩,到时若有任何的差错,朕唯你是问!”

“皇上,不好了,娘娘……皇后娘娘……”

“她怎么了?你快说,”听说皇后娘娘四个字,赵祯震惊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面露惊慌之色,眼中尽是担心,急声问。

“皇后娘娘……她昏倒……昏倒在寝宫门口了。”

“什么?快传太医……”赵祯快步朝水潋滟的寝宫走去,边走边吩咐,“把所有的太医都召集过去……快去!”

“遵旨。”

赵祯用了最快的速度来到升平殿,坐到水潋滟床头,看着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的佳人,眼眸里只有怜惜,爱怜的抚摸着水潋滟的脸颊,“究竟在宫外你经历了什么?竟让你如此痛苦?”随后轻扫了跪了一地的太医们一眼,问:“皇后怎么会突然昏迷?”

“这……”太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无一人敢回答。

挥了挥手,赵祯示意其他人都退下,“张明,你来说。”

“臣……这……娘娘有喜了,已有月余。”

“哦,”赵祯闻言,只是微微挑了下眉毛,面色沉静如水,并未说话,但是跪在下面的御医却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心底升起,不敢抬头看赵祯。

大殿静得仿佛能听到所有人的心跳声,许久,赵祯才语气平淡的说道:“朕知道了,开一道最适宜的药方,还有……”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皇后有喜的事情,先不要对外公布,朕会亲自禀告太后的。”

“微臣明白。”太医们悄悄擦掉额头的冷汗,恭敬的退了出去。

“张大人,你说皇上这是……”

“嘘,刘大人,”张明悄悄的往后看了一眼,“你不要命了吗?不该问的事情千万不能问,圣意岂是我们所能揣测的?皇家的事,我们为人臣子的不该过问也不能问……小心惹祸上身!”

赵祯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锦囊,从中抽出一张帛纸,上面只有四个字:让她出宫!这是李承言前些日子交给他的,据他所说,是他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剑夫人就坐在他的房间里,正悠闲的品茶,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剑夫人让他把锦囊交给自己,并让他转告自己几句话,当水潋滟醒来以后,定然会想尽办法出宫,因为有件事情她必须要证实,所以这次定要放她出宫,若皇上不放心她,大可派人严密监视她所接触过的任何一个人!但要切记,这次——必须要让她出宫!至于原因嘛,皇上日后自然会明白!

赵祯握紧手中的锦囊,看着仍然沉睡不醒的水潋滟,语气阴森的可怕,“无双,不管你出宫所为何事,朕都绝对不会允许你把这个孽种生下来的!承言。”

“臣在。”

赵祯悄悄地在李承言耳边吩咐,“听到了没有?这件事情不许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罪诛九族!”

“可是……皇上这样做的话……娘娘醒来只怕……会恨陛下的……”李承言瞅着赵祯的脸色,小心的说道。

沉默了许久,赵祯的脸色十分的复杂,一会青,一会白的,“即便是她恨朕,朕也不会允许她肚子里的孽种活下来,绝对不允许!”

“……”李承言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但他身为人臣,岂能抗旨?“臣遵旨。”

水潋滟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中,雨姑姑还是那个把她疼若亲生女儿的姑姑,哪怕是自己受了很小很小的伤口,都会让雨姑姑心疼半天。

“雨姑姑……”水潋滟喃喃地呓语,忽然,眉头紧锁,神情十分的痛苦,“不……不要……”就在这时,一股药香扑鼻而来,“这是……”水潋滟猛然睁开了双眸,看到荦荦已经舀了一勺药,正准备喂她喝下,脸色陡然一变,一把推开荦荦,把她手里端的药碗打落到地上,碎成万千片。

“郡主,这是皇上亲自给您熬的药呀,您怎么能这般……”荦荦看着洒落在地上的药,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承言,你再去拿一碗药过来,荦荦,你先下去,朕有些话要和你家郡主说。”赵祯无视水潋滟愤恨的眼神,云淡风轻的说道。

“……”荦荦担心的看着自家的主子,但又不敢违抗圣旨,只好无奈的退了出去。

水潋滟抱紧怀中的锦被,凉意掠满了全身,牙齿狠狠的咬住下唇,浑身颤抖,却是狠狠盯着赵祯,眼眸里充满了恨意,“你……知道……我……怀……孕……了!”语气十分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