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成为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后,作为专制政治机构中的一个核心人物,实现了少年时代做“官仓鼠”的理想抱负。但是在名利与事业、国家与个人、生存与死亡的矛盾冲突中,他陷入了空前的窘境,最终在灵与肉的考验之中,出卖灵魂,丧失晚节。一失足而成千古恨,李斯晚年的失节,不仅使其个人身败名裂,更重要的是使新政权毁诸一旦。
公元前210年10月,秦始皇在丞相李斯和行符玺令赵高的陪同下,进行了第五次巡游,幼子胡亥请从,得到始皇允许。
庞大的车队又一次浩浩荡荡地开出函谷关、咸阳通往东方的驰道上尘土飞扬。李斯坐在副车上,透过弥漫的尘埃,只见远处落木萧萧,寒鸦乱舞,这一切与始皇威严的车队仪仗极不相称,李斯总觉得有些不对头。
经过近一个月的跋涉,车队抵达了云梦泽。云梦泽方圆千里,云蒸霞蔚,浩渺无边的水域把吴、楚两地断然分割,平静的水面犹如光亮照人的铜镜,反射着天地万物,真可谓胸怀博大,气吞天下。李斯站在泽边,吹拂着略有凉意的秋风,看着群群南归的秋雁,顿觉宇宙广阔久远,人生缥缈悠忽,他想短短的一生应该最大限度地拥有权力与财富,锦衣玉食,子孙延嗣,永远高高在上,才不虚度年华。
在云梦泽,李斯、赵高陪同始皇举行了望祭虞舜的仪式。然后,随行人员同始皇一道浮江而下,经丹阳,至钱塘,临浙江,重登会稽,祭大禹,此后折而沿海至琅邪,想求见神仙,未能如愿,始皇很气恼。这时,心情的愤怒,加上数月的山水之劳和长期的宣淫纵欲,使壮实盛年的始皇终于精神不支,形气两亏,患上了重病。
李斯请御医诊治了几次,病情却不见好转,李斯不禁担心始皇的生命安危,但是始皇最忌讳死亡,李斯只好转弯抹角请始皇返驾。始皇可能也预料到病情严重,同意返回。于是车驾离开神仙之乡琅邪,急速向西奔驰。十多天的工夫,车队便赶到了距咸阳2000余里的沙丘平台宫。
沙丘平台宫是商代著名的离宫,纣王当年所辖的酒池、肉林即在此地。殷商以后,历代帝王都在这里建立离官别馆,战国时成为赵国著名离宫,秦代统一后,也曾修建扩充,颇有规模。
经过十多天的劳碌奔波后,始皇的病情更严重了,全身浮肿,四肢乏力,咳喘不已,甚至长时间昏迷不醒,如果再行奔走,必定会死在路上。李斯决定暂在沙丘宫疗养,候病情好转后,再回咸阳。
据《史记·李斯列传》的记载:
秦始皇在沙丘平台病危期间,自知大限已到。这时,他才考虑到后事。他命赵高代笔赐书给公子扶苏,书中写道:
以兵属蒙恬,与丧会咸阳而葬。
这就是秦始皇死前所留下的12字遗诏。
遗诏虽短,含义明确:令扶苏见诏书后立即将统兵一事全权交予蒙恬,马上回到咸阳主持始皇帝的丧葬之礼。诏书的内容表明,秦始皇决定由扶苏即秦帝国的二世皇帝之位。
赵高受命将这12字遗书写毕,上加皇帝玺印,然后封缄待发。在遗诏交给使者向外发出之前,秦始皇便闭上了眼睛,命归西天了。
秦始皇没想到自己竟这样暴病而死,就连李斯、赵高也感到来得有些突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丞相李斯认为皇帝突然驾崩于外地,事前未正式立太子,国家又不可以一日无主,为不至于因此而引起诸公子的争夺帝位或社会上出现什么骚动,“恐诸公子及天下有变”,便当机立断,决定“秘之,不发丧”。当时知道秦始皇已死的只有胡亥、李斯、赵高及皇帝身边的五六个宦者。为不至于引起人们的怀疑,李斯等人决定将秦始皇的尸体置放在辊凉车(有窗牖的车,闭之则温,开之则凉,故名曰辊凉车)中,归途中百官照常奏事、进献食品,宦者从辊凉车中代皇帝批复百官们的奏章。巡行车队经井陉(今河北井陉西北),取道九原从直道回咸阳。七月里天气炎热,始皇的尸体很快便腐败发出臭味,于是令后车载一石鲍鱼,用鱼的臭味来混乱尸体发出的臭味,令人分辨不出是什么气味,使沿途上的臣民不知秦始皇已经死去。
在秦始皇死后秘不发丧的归途之中,一场骇人听闻的阴谋正在酝酿之中,而主谋则是赵高。
赵高受命手书12字遗诏,以赵高之精明,他对这12个字的含义有准确的理解,也深知发至扶苏手中会对自己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如果秦始皇再多活一两天,这封带有“遗诏”性质的赐书,他赵高不敢不发出。令赵高喜出望外的是,秦始皇在口授遗诏后,便一命归天,遗诏尚未发出,仍在符玺令赵高手中,这就为赵高施展阴谋提供了良机。
赵高经过一番通盘的考虑之后,篡改遗诏的方案已经成竹在胸。他决定首先游说胡亥。赵高手持被他扣留下来的秦始皇“所赐扶苏的玺书”面见胡亥,对他说道:“皇帝撒手走了,没有留下分封诸公子的诏令,却单独赐给了长公子一封诏书。长公子一到咸阳就是富有四海的皇帝,而你却没有一寸封土,这该如何是好?”
胡亥本非长子,又胸无大志,就说:“是啊,这是理所当然的。我听说明君知臣,明父知子,如今父皇驾崩,他不分封自己的儿子,儿子也只能安守本分,还有什么可说呢?”
赵高说:“这话就不对了!现在如何安排天下,就在于你我和丞相三人,希望你早做打算。别人向自己称臣与自己向别人称臣,控制别人与受别人控制,难道可以同日而语吗?”
胡亥见赵高的言外之意是要自己篡位,便说:“夺取长兄的继承权是不义,违背父亲的遗诏是不孝,才能浅薄靠别人扶持勉强继位是不够资格的。不义、不孝、不够资格都不道德,即使做了皇帝,天下人也不服气,自身生命有危险不说,连祖宗也要断绝祭祀香火。”
赵高见胡亥并不想做皇帝,只是担心道义上的谴责,便旁征博引讲一套混淆黑白的歪理。他说:“商汤、周武杀了君主,天下人都称他们仁义,不算不忠;卫国君主杀父夺位,卫国人都赞扬他道德,不算不孝,连孔子也记载了此事。干大事的人不拘小节,有盛德的人不怕责备,乡村各有风俗,百官各有习惯,切不可抱着小节观念不放。顾小失大,必有后患;狐疑不决,肯定后悔。倘若果断敢干,鬼神也会吓得躲避,定能成功。所以,希望你不必犹豫,当机立断,赶快动手。”
胡亥受赵高蛊惑,动了夺位心,但恐怕丞相李斯不同意,叹息说:“如今父皇崩还没发丧,丧事还没举办,怎么好在这个时候拿这种事去向丞相开口呢!”
赵高说:“等发丧那就迟了!时机啊时机,根本来不及多啰唆。”又说:“此事不争取丞相同意是不成的,我这就去争取丞相的支持。”
赵高这次政变策划的成败,完全决定于丞相李斯的态度,李斯说成就成,李斯说败就败。如果李斯不同意,那就非但不能成功,而且他赵高本人还会有丧命危险。因为以当时李斯的威权,诛杀赵高几乎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所以,李斯这一关是关键,也是难点,一般说来他是根本不会同意这一阴谋策划的。对此,赵高知道得很清楚。不过,他也看透了李斯的年老气衰和心虚胆弱,好汉不提当年勇,丞相毕竟老了,当年一身英气和满腹才智正在荡然散去,背上了一个十分沉重而又难于割舍的荣华富贵包袱,有了许多一攻就破的心理弱点。他赵高则不同,身强气盛,精力充沛,正值发挥才智的大好年华,完全可以与这位精通帝王之术的专家进行一番权术较量。他已经进行过周密思考,设计出步步圈套,并拟好了与丞相争锋的辩词腹稿,有信心击败对手。于是,赵高又去游说丞相李斯。
经过再三的考虑,赵高决定从李斯最感痛楚的地方下针,开门见山地把问题尖锐地摆在李斯面前,且看他如何定夺。
赵高胸有成竹地向丞相李斯直接提出问题:
“今上驾崩,临终前赐书长子扶苏,令他回咸阳主持葬礼并立为帝位继承人。赐书尚未发出,今上已驾崩,没有人知道今上赐书给扶苏这件事情,所赐诏书及皇帝符玺,现在均在胡亥那里,确定太子一事,在乎您与我的一句话而已,您看这事如何处理为好?”
李斯没有料到赵高竟提出这种大逆不道的动议,大为震惊,不假思索地当即回答说:
“怎么能够说出这等亡国的言论!这不是人臣所应当议论的事!”
赵高并不以李斯这种断然拒绝合谋为意,他胸有成竹、慢条斯理地向李斯提出了如下一连串的尖锐问题。
赵高说:“请君侯自己料想一下,您与蒙恬相比,谁的才能最强?您与蒙恬相比,谁的功劳最高?您与蒙恬相比,谁的谋略深远而又万无一失?您与蒙恬相比,谁无怨仇于天下?您与蒙恬相比,谁与长子扶苏有旧交而又受到他的信任?”
赵高一连串提出的五个问题,件件击中李斯的痛处,他无可奈何地回答说:
“这五点我都比不上蒙恬。然而,你为什么偏偏要如此苛刻地向我提出这五个问题?”
赵高从李斯回答的话语及态度中锐敏地察知,李斯在他一连串问题的轰击之下,防线已被攻破。善于相机行事的赵高见此情景,感到事情已经成功了大半,便立即换了另一副面孔和语调,似乎是颇为诚恳地替李斯着想并为此进一步向李斯诉说衷肠:
“我赵高原不过是宦官中的一名奴仆,有幸因略懂些狱律条文,得以进入秦宫为吏。不才于宫中管事已20余年,还从未曾见过秦国被罢免的丞相,功臣有谁能把受封的爵禄保持到儿辈,最终没有不受诛而亡的?皇帝有20多个儿子,这都是您所知道的。长子扶苏刚毅而武勇,受到人们的信赖而又能使人奋勇效命,即皇帝位后必定起用蒙恬为丞相,君侯您最终不过是怀抱彻侯(秦代20级爵位中最高的一级)之印回归于乡里,这不是很明白的吗?我受皇帝的诏命教习胡亥学习法律已有好几年了,未曾见过他有什么过失。胡亥为人仁慈忠厚,轻钱财而重贤士,心里明辨而口不善言,尽于礼节而尊敬士人,皇帝的诸多儿子没有人能比得上他的,可以立为嗣君。请您考虑而定夺。”
赵高请李斯与他合谋篡改遗诏,立胡亥为太子,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李斯怎会轻易地一口便答应下来?李斯回答说:
“还是守您的本分吧!我李斯奉主上的诏令,听从上天之命,有什么可考虑定夺的。”
赵高见李斯再次口头上表示回绝,仍然不慌不忙地向李斯游说道:
“安可转化为危,危可转化为安,身处于安危之间而又不能定夺,怎能称得上位贵而圣明?”
李斯见赵高仍然是纠缠不休,便不得不自我表白地说道:
“我李斯不过是上蔡的一个平民百姓,今上提拔我担任丞相职务,又封我为彻侯,我的子孙都得以位尊而禄重,所以今上把国家的存亡安危嘱托于臣,我怎可辜负圣上的恩德!况且忠臣不因苟全个人而希望侥幸逃避危难,孝子不因见危而不勤劳于父,你我做为人臣,还是各自守其职责罢了。请你不要再谈这件事了,你这是要使我因此而获罪。”
赵高从李斯自我表白的言语之间,掌握了李斯的内心活动,尽管丞相对他说“君其勿复言”,他却认为这正是自己向李斯深入一层进行游说的时机,事情的成败就在于这最后一番的开导了。赵高向李斯说道:
“我听说圣人并不墨守成规,而是适应变化顺从时代的发展,见末而知本,审视事物的趋向而能预料其结局。这是事物所固有的规律,哪里有什么固定不变的法则!当今国家的大权,百官的性命(指符玺)握于胡亥手中,我赵高又能从中施加影响,左右形势。况且,居于朝廷之外的人想要制约朝廷内部的人,这叫作乱;居于臣下之位的人想要制约居于主上之位的人,这叫做反叛。所以秋霜降而草木百花凋落,冰溶解流动而草木万物生长,这是必然的效应。您怎么至今还不明白这一道理?”
李斯回答说:
“我听说当年晋献公废太子申生而立奚齐,晋国三世不得安宁;齐国公子小白(即齐桓公)和异母弟公子纠争夺王位,公子纠身死为戮;纣杀其叔父比干,囚其弟箕子,不听从他人劝谏,结果国家变成一片废墟。三者都是违逆天命,导致国灭家亡。我李斯与他们同属于人,这事还有什么可谋划的!”
赵高见李斯在口头上仍然是重弹老调,顾虑多端,不愿口吐真言,便不想与李斯再绕圈子,不得不将事情的要害和盘托出。赵高对李斯说:
“主上臣下同心协力,方可以长久;朝廷内外相互一致,事情才不会出现差错。您若是听从臣的计谋,可以长久保有封侯,世世称孤,像王骄、赤松子仙人那样长寿,成为如同孔子、墨子那样的智者。今日如果放弃这一计谋而不听从劝谏,必将祸及子孙,令人担惊害怕。善于处理事情的人,能够做到因祸得福,您究竟打算怎么办?”
赵高把话说到这种程度,并以“君何处焉”结尾,李斯知道赵高不会再往下讲什么了,向赵高表明自己的态度,此刻似乎成了李斯的唯一选择。只见李斯听罢赵高的劝谏,仰天长叹,垂泪而叹息道:
“呜呼!我李斯独遭乱世,既不能为国家和主上而死,哪里会是我的安身托命之处啊!”
篡改遗诏是臣下的逆天大罪,在这样的重大问题上,李斯至终仍不肯用明了的语言向赵高做出正面的回答。但是,赵高从李斯的“仰天而叹”、“垂泪叹息”的态度和“既以不能死,安托命哉”的话语中明确得知:李斯已正式表态,同意与赵高合谋篡改遗诏。
赵高作为篡改遗诏的主谋,一手策划了这件骇人听闻的事件。就赵高本人而言,从他教胡亥学习法律、同胡亥建立私交之日起,他就包藏着进行政治投机、谋求立胡亥为太子的祸心。秦始皇的突然死去和遗诏的尚未发出,为赵高实现这一阴谋提供了良机,他怎会错过?赵高为实现这一阴谋,当然要首先说服胡亥。胡亥又何尝不日夜思念被立为太子,只是通过采取篡改遗诏的方式立为太子,胡亥事先不可能预料到。赵高提出这一问题时,胡亥没有思想准备,他并非不想当太子,即皇帝位,也不是像他自己言不由衷所说的那样,从内心认为篡改遗诏是“不义”、“不孝”,而是有所顾虑。由于胡亥早就想当太子,所以赵高只需三言两语,游说便宣告成功。胡亥主动提到丞相李斯这一关节将如何打通,积极地参与了这一阴谋。
李斯的经历、地位与赵高、胡亥不同。他通过事奉秦始皇来谋取富贵,果然位至丞相,可谓大愿已遂。李斯虽然并非是“士为知己者死”的义士。但秦始皇毕竟赋予他所希望得到的一切,待他可谓不薄,称得上皇恩浩荡。李斯与赵高不同,他的地位决定他不需要像赵高那样,以通过阴谋的手段来获得富贵。突如其来的篡改遗诏一事,李斯不仅毫无思想准备,也是他一下无法接受的。当然,李斯所表示的不可负始皇帝的厚恩,与胡亥的言论同有言不由衷之处,但与胡亥又毕竟有所不同。而赵高正是抓住了李斯实质上把“富贵”奉为至高无上的要害,先谈及危害他自身地位的蒙恬,最后又以“祸及子孙”发出警告,使李斯不得不做出抉择,参与了这一阴谋。
赵高兴高采烈地向胡亥汇报游说结果,但他却对自己的游说过程只字不谈,不说这是自己游说的结果,却把功劳挂在胡亥的账上。这就是赵高的善于取媚于主上,目的当然是为了博得胡亥的欢心和对他的信任。且看赵高是如何向胡亥汇报的,他说:
“臣请奉太子的明命告知丞相,丞相李斯怎敢不奉承太子的命令!”
此刻,篡改遗诏尚未进行,赵高却在胡亥面前提前称胡亥谓“太子”。赵高的善于取媚主上,于此可见一斑。
李斯既已向赵高明确表态,于是二人坐在一起谋划篡改遗诏的具体事宜。不消说,赐给扶苏的12字玺书,此刻早已毁掉。经过一番谋划,首先“诈为”始皇给丞相李斯的诏书,立胡亥为太子,为回到咸阳后由胡亥以太子身份主持始皇葬礼、即二世皇帝之位铺平道路。然后改写给长子扶苏的赐书,书中写道:
“朕巡天下。祷祠名山诸神以延寿命。今扶苏与军蒙恬将师数十万以屯边,十有余年矣,不能进而前,士卒多耗,无尺寸之功,乃反数上书直言诽谤我所为。以不能罢归为太子,日夜怨望。扶苏为人子不孝,其赐剑以自裁。将军恬与扶苏在外,不匡正,宜知其谋。为人臣不忠,其赐死,以兵属裨将王离。”
就这样,一份立扶苏为帝的12字遗诏,被赵高、李斯篡改为一分为二:一是册立胡亥为太子的遗诏,一是以“为人子不孝”、“为人臣不忠”为罪名赐扶苏、蒙恬自裁的赐书。这封赐书完成后上加皇帝印玺,封缄后派遣胡亥的心腹门客以使者的身份前往上郡,送交扶苏与蒙恬。
扶苏为人仁厚孝道,接到赐死书信后,即欲挥泪自刎,蒙恬为人智勇双全,一把夺过扶苏之剑,说道:“书信从遥远的咸阳而来(其实是从沙丘宫来,蒙恬不知内情,故云咸阳),怎么能够辨明真伪呢?即使是真的,也应请求皇上原谅,或许能有一线希望。”
忠厚老实的扶苏说:“君要臣亡,臣不得不亡;父要子死,子不敢不死。今诏书已达眼前,尚敢贪生请罪,是进一步加重罪责,我还是早早了断为好!”
蒙恬说:“公子之言差矣!明断是非称‘智’,死得其所为‘忠’。依臣之见,当今朝廷权臣当道,皇帝诸子甚众,又未立皇储,今日千里之外赐书于公子与卑将,或许朝廷事有不讳,或者政局有所不定。如能明确事实,再死未晚。公子能听吾计,则智忠两全,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扶苏说:“将军既然胆怯畏死,自可自便!又何必阻挡我之死呢?”
蒙恬被扶苏激怒了,说:“我为始皇披坚执锐,南征北战,攻城略地,杀人无算,每次战役我都亲冒矢石、履霜雪,如同战士,亲临前线,由此而论,我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又何必畏死呢?死对我而言,并不可怕,怕的是死得没有理由,怕的是含冤九泉!”
蒙恬不愧为一个身经百战、老谋深算的将军,他凭自己的直觉与经验判断出秦朝廷有重大变故,下决心不作无益的牺牲。
这时,在一旁负责执法、监刑的使者,有些不耐烦了,说:“小人受皇帝命令,前来监督执法,二位还是及早自裁,小人也好回咸阳交差呀!”
一听此言,扶苏不再与蒙恬分辨是非,毅然拜别蒙恬,回到宫殿,大哭一场之后,对着咸阳方向跪拜了三次,拔剑自刎。
扶苏既死,使者逼蒙恬自杀,蒙恬坚持不肯自裁,声称要面见始皇。使者无奈,将他交给属吏,押解回咸阳,后囚禁于阳周狱中,听候听置。
当使者回报扶苏自杀,蒙恬被囚的消息后,李斯紧张的心弦立即松弛下来,他果断下令车队加快速度,日夜兼程,直抵咸阳。既至咸阳,安排就绪后,又宣布始皇驾崩,太子胡亥立为二世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