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鸿商富贾:千古流传的大清巨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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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创办招商局,举步维艰

19世纪60年代至70年代,随着外国资本的不断渗入,我国沿海一线以及长江内河的航运,几乎全被洋人的轮船占领,中国传统的船运已成衰落之势。尤其是英国的怡和洋行、太古洋行和美国的旗昌洋行,都拥有大规模的船队。他们不仅在沿海和内河各码头沿线揽货,还设法把朝廷的漕运生意(即每年按时运送的官粮)也拉过去,致使中国船队无货可揽,而朝廷专拨的运粮费也大量流入了洋人的口袋。

鉴于这种情况,从19世纪60年代起,一些地方官员和开明之士就联络起来,向朝廷献计献策,主张中国人自办轮船运输,把船运之利从洋人手中夺回来。太平天国被平定之后,“天下承平”,海内似有“中兴”气象,李鸿章办洋务,师夷制夷,图谋振兴,除了军事工业之外,很用心的一件事就是办船运。此时李鸿章已升任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事务大臣,总揽了清廷外交、通商、洋务大权,成为洋务派的首领。由谁去举办中国人自己的近代船务,全凭他一句话。盛宣怀抓住机会,力劝李鸿章“此大利不可不兴”,并要求让自己前去试一试。他在《上李傅相轮船章程》(1872年)中纵论当今大势:“伏思火轮船自入中国以来,天下商民称便,以是知火轮船为中国不能废之物。与其听中国之利权全让外人,不如藩篱自固。”明确地提出,轮船非办不可。具体的办法,他主张官商合办,或者官督商办。

他在给李鸿章的信中还表示,要尽自己的一切努力办好航运这件要政,并要“竭我生之精力,必助我中堂办成铁矿、银行、邮政、织布数事”。他想得很远:“百年之后,或可以姓名附列于中堂传策之后,吾愿足矣。”又说:“中堂得无笑我言大而夸乎?职道每念督抚姓名得传后世者几人哉?遣论其下。”这封信写得掏心掏肺,开诚布公,并以传名百世来“激将”李鸿章,表示不仅仅是办船运,而是要将毕生精力投入洋务大业。

李鸿章最初确也有意让盛宣怀前去筹划创办招商局,命他起草一个轮船公司的章程。他要知道,这项中国人从未办过的洋务,究竟该怎么个办法。盛宣怀心领神会,精心研究了外国船运公司的章程和经营办法,构思了一幅中国轮船公司的发展草案。中国的弊病,他看得很透了。像这类前人从未做过的事情,尤其是有利可图的事情,没有官股官本是办不成的,因为民间商人力量太小。但光靠官办也办不成,因为官场有太多的累赘。他指出:“中国官商久不联络,在官莫顾商情,在商莫筹国计。夫筹国计必先顾商情。倘不能自立,一蹶不可复振。试办之初,必先为商人设身处地,知其实有把握,不致废弛半途,办通之后,则兵艘商船并造,采商之租,偿兵之费,息息相通,生生不已。务使利不外散,兵可自强。”这段精彩的理论,可算是把中国现实中官与商的相互关系说透了,尤其是他那“顾商情”的观点,实际上是主张在“官”的领导下,官方也入股,加以监督,以“商”为主体去具体操办。

然而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官督商办企业乃近代新生事物,官方许多大员均持怀疑态度,连李鸿章左右的亲信如天津海关道陈钦、天津河间兵备道丁寿昌,均主张采用朱其昂的纯官办的办法,以求稳妥。李鸿章在事无七成把握的时候,就来个少数服从多数,采纳了朱其昂的意见,并且委任朱其昂、朱其诏兄弟,负责筹建,因为朱家兄弟是上海宝山的沙船世家,与洋行里的买办关系较熟,或可便于参照洋人的办法,办中国的事情。

结果不出盛宣怀所料,这种纯官府官办的企业,要想争取商人的投资是不容易的。商人为何要为你官办企业投资呢?商人还怕你官方依仗权势欺压商人呢!而且朱其昂兄弟的具体做法也有点保守,仅仅运输漕粮,而不揽载客货,自是起不到与洋商争利的作用。事实上,各地漕运司已有不少与洋商挂钩了,你现在要把生意再拉过去,你给漕司什么好处呢?你的运费能比洋船便宜吗?吸收不到商股,底盘有限,事业就难以发展。果然,这个轮船局1873年1月开办,不到半年时间就困难重重,陷入停顿,只好另想办法。

于是李鸿章回过头来再找盛宣怀,盛宣怀也不搭架子,再次细细谋划,提出了“委任宜专”“商本宜充”“公司宜立”“轮船宜先后分领”“租价宜酬足”“海运宜分与装运”等六款,并提出应仿照外国洋商的样子,招集商股50万两,100两为一股,认票不认人,“以收银日为始,按年一分支息,一年一小结,总账公阅,三年一大结,盈余公派”。对于来自官场上的骚扰,他也早有预见:“官场来往搭货搭客,亦照例收取水脚”,以使投资者安心勿虑。为使新生的招商局站稳脚跟,不至于一出台就被挤垮,他在这个章程里明文写上,要官方保证每年有四十万担的漕粮交轮船局装运,以“稍藉补苴”……可以看出,他已把这个活计的来龙去脉、营运门槛、关键部门,都做过深入的调查研究了,说出来的都是行话。这六条纲领,是轮船招商局章程最早的雏形。

然而这一回,李鸿章还是没让他担任领衔主管,而是把上海怡和洋行的买办唐廷枢给挖了过来,要其为国家办事。1873年6月,李鸿章任命唐廷枢为招商局总办,又任命宝顺洋行的买办徐润担任会办,指望他们利用其在商界的影响,招募商股。朱其昂、朱其诏兄弟也是会办。至于盛宣怀,也是个会办,与徐润他们平起平坐。李鸿章如此布局,自有他的道理。因为要举办这样一个投资几十万、上百万银两的大型企业,话虽好说,而集资殊难,没有钱万难总其成。公款有限,只能出20万两。盛宣怀牛犊出山,初涉洋务,在集资上难有号召力。而唐廷枢、徐润、朱其昂等,已有多年的洋行和商场经验,在商人中号召力极大,他们本人还能带大笔投资进来。权衡下来,李鸿章只能再委屈一下盛宣怀。

盛宣怀不情愿当这个“牛后”,而李鸿章偏偏要他当这个重要的“牛后”。于是有了这样的分工:唐廷枢、徐润主管揽载、招股等轮运各务,代表商方;朱其昂、朱其诏兄弟主管漕运事宜,代表官方;而盛宣怀地位非常微妙,要兼管漕运和揽载二事,等于兼了“官”“商”两个方面的角色,说具体也具体,说架空也架空,实际上是个非常重要但是有点尴尬的位置。李鸿章老谋深算,目的是要通过他察看和掌握轮船招商局的一切。盛宣怀毕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尽管不情愿,但还是走马上任了,后来果真开创了响当当的局面。

唐廷枢任总办以后,凭借他个人在商界的影响力,招商局资金匮乏的局面一下子改观了,从不足20万两一跃而为100万两,其中徐润一个人就投资24万两,为企业输了血。唐廷枢的办法原则上与盛宣怀是一致的,只是唐更多地强调了“商”的利益,而盛则更强调“公私合营”,即官督商办。这在轮船招商局初办之时还看不出多大优势,然而时间一长,尤其是面临外商激烈竞争时,“官”的力量就成了可靠的后盾。在这一事关前途的大政方针上,盛宣怀绝不是一般商人能望其项背的。

1873年年底,轮船招商局已经有天津、汉口、长崎等19个分局,该局的“伊敦”轮已经能驶往日本长崎、神户,菲律宾吕宋岛等地了。1874年7月,招商局公布了第一届结账,盈余2100两银。1875年7月第二届结账,已能结余24000两银,首次分发花红六千七百余两。全局上下自是皆大欢喜。

1875年秋天,盛宣怀奉命督办湖北煤铁局,同时另外还有其他实业要办,暂时离开了轮船招商局。可是非常奇怪,盛宣怀一离开就出了问题,第二年(1876年7月)结账结下来,居然亏损35000两银。

他虽在湖北办矿,但招商局的要紧事情还是过问的,比如收购美国旗昌公司的事情,他仍是主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