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北国的寒风从银色的雪野袭来,策马疾驰的帖木仑却已汗气蒸腾。
忽察儿骑在马上,悠然自得地哼着曲子,志得意满。忽听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吃惊地回头观看。
“忽察儿,你给我站住!”帖木仑清脆而愤怒的喊声划破了寂静的雪原。
忽察儿知道自己的诡计被帖木仑识破了,“三十六计,走为上”。他伏在马背上,向前狂奔。
帖木仑马上搭弓,一箭射中了忽察儿的帽子。
忽察儿伏身,快马加鞭。二人的距离拉远了。
帖木仑停下来喊道:“忽察儿,你这条长了牙齿的毒蛇。下次你不要再碰到我!”
忽察儿感到脱离了危险,停下马,拔下帽子上的箭,回头喊道:“你等着,帖木仑,这支箭我早晚会还给你。”
在铁木真生活的那个时代,草原各部都以征服战争为职业。在他们之间,既没有万古长青的友谊,也没有一成不变的敌人。是友好还是敌对,完全以利害得失为转移。铁木真与王汗父子的关系也是这种利益的结合。昔日的安答之情与重申父子之盟都难以阻止双方矛盾的转化。
在桑昆的营地,札木合等人正在导演一场新的阴谋。
札木合与阿勒坛正在轮番煽动桑昆:
“照理说,我不该说你父亲的坏话,”札木合说,“可他……他上次当众宣布铁木真是他的长子,还说你胸无韬略,不堪委以重任。”
“是啊,这不是等于说他百年之后,克烈部的汗位、王位都要让铁木真继承了吗?”阿勒坛一矢破的,正戳到桑昆的痛处。
“铁木真比你清楚这一点,”札木合进一步分析道,“不然他凭什么甘心给你的父王当儿子?”
“你千万要小心!”阿勒坛以一个见多识广的长者的口气说,“我们蒙古贵族人才济济,可谁都没有斗过铁木真!”札木合接着说:“草原群雄一个个被他歼灭了,现在只剩蒙古、乃蛮和克烈三足鼎立。”
“形势相当明显,有他无我,有我无他!”阿勒坛似乎在作总结。
“我看你是个能成大器之人,所以才推心置腹,以诚相见。”札木合的吹捧正中这位“少将军”的下怀,桑昆一掌击案:“我早就看出了铁木真的虎狼之心,可父汗竟被铁木真的小恩小惠蒙住了眼睛!”
札木合说:“你是他的独生子,克烈部的生死存亡全靠你了!”
“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札木合毫不迟疑地说:“先下手为强!”
“干掉铁木真,然后再消灭乃蛮部!”阿勒坛提出了自己的战略设想,“那时整个草原就是你的了!”
身为铁木真叔叔的答里台发现铁木真处境危险,凑上来说道:“我倒有个主意。”
桑昆道:“你说!”
“无水不成江河,无根不成大树,我们可以先抢来他的百姓。失去了百姓,他还称什么可汗?”答里台献出了自己的计策。
札木合一愣。桑昆和阿勒坛兴奋地说:“好!抢他的百姓!”
铁木真对桑昆、札木合的阴谋一无所知。在铁木真的营地正在发生一场曲忽察儿挑起的争端。
铁木真的四个儿子站在广场之上。术赤和察合台剑拔弩张地相对着。
术赤怒气冲天地质问道:“察合台,是你说的,我不是父汗的儿子,是吗?”
“不错。”察合台寸步不让。
“你是说我是蔑儿乞人生的儿子,是吗?”
“你就是蔑儿乞人生的儿子。”
“你这样恶语中伤我,是不是因为你是父汗的次子,你想用这种卑鄙的手段,离间我与父汗的感情,想继承汗位吧?”
“我是不是继承汗位并不重要。可是我绝不会让一个蔑儿乞人的后代,当上蒙古人的可汗!”
拖雷愤愤不平,站在术赤一边谴责察合台:“二哥,你怎么可以拿这种道听途说的传言,随意加在大哥头上呢?”
“也许这种道听途说的传言,不无根据呢!”窝阔台明显地倾向察合台。
术赤逼向窝阔台:“你胡说!”
察合台拦住术赤:“术赤,你从哪里来的,最好回到哪里去吧!”
术赤拔出刀来:“你要为了这个,流干你的血!”
察合台也拔出刀来:“我流血也是流的蒙古人的血,你的血管里流的却是蔑儿乞人卑贱的污血!”
术赤挥刀劈向察合台:挪么就让我们的血流出来看一看吧!
兄弟二人打到了一起。
窝阔台知道察合台绝对不是术赤的对手,欲上前拦阻,拖雷拉住他:“三哥,不要管他们。这也许是他们之间解决纠纷的最好方法。”
合答安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住手!你们都把刀放下!”
察合台根本不听合答安的劝阻:“你给我滚开!”
术赤也对合答安存有成见:“不要你管,你这个卑贱的女人!”
合答安愣住了。
术赤的刀砍破了察合台的手臂,察合台的手臂出了血。
合答安大声喊道:“术赤,你砍伤你弟弟了!”
术赤把刀在自己的手臂上砍了一个口子:“好,那就让大家看看,你我血管里流出的血有什么不同吧!”
术赤上前,将自己的血滴在察合台流在雪地上的血渍上。
窝阔台喊了一声:“父汗来了!”
铁木真带着者勒蔑和赤刺温跑了过来。他怒气冲天地吼道:“给我打!”自己挥鞭向术赤和察合台打去。
赤刺温不敢伤害眼前的汗子。者勒蔑奉命挥鞭打向术赤和察合台。
术赤和察合台并不躲避。
诃额仑的斡儿朵笼罩在严肃而紧张的气氛中。诃额仑与孛儿帖并列而坐,面前跪着术赤、察合台、窝阔台和拖雷。合答安在一旁侍立。
铁木真大发雷霆:“听着,孛儿帖是你们最可尊敬的母亲,她一生清白,忠诚,善良,能干,是她辅佐我成就了今天的大业。术赤是我的儿子,是我最勇敢、战功最多的儿子。你们记住了没有?”
四子有的声高,有的声低,但却同时说道:“记住了。”
铁木真面向合答安:“还有,合答安姑姑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支使的仆人,而是你们应当敬重的长辈!叫,叫!叫姑姑!”
四子同时叫道:“合答安姑姑!”
术赤说:“合答安姑姑,我错了,请你原谅。”
察合台给合答安磕了个头:“我不应该骂你,我给你赔罪。”
合答安激动得热泪盈眶:“不,不,你们都是我的小主人!”
铁木真余怒未息:“你不要对他们客气!往后,谁要是忘记了我方才的话,我就不承认他是我的儿子!”说罢,他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术赤等跪着不敢起来,孛儿帖木然,诃额仑默默地挥挥手,四个孙子起来退出了帐篷。
诃额仑爱抚地摩挲着孛儿帖:“孩子,别难过,我知道你的委屈!”
孛儿帖投进婆婆怀里哭出声来。
诃额仑说:“做一个女人很难,做孛儿只斤氏的妻子就更难了!”说着,她自己也伤心得热泪横流。
北风呼啸,冬夜难明。铁木真的大帐里虽然炉火正旺,帐外的寒气还是不时袭来。铁木真一个人闷坐帐内,合答安点燃油灯,不知从何谈起,只是将手搭在铁木真的手上,充满温情的眼睛看着铁木真。铁木真也将手搭在她的手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半晌,合答安轻声说:“你今晚睡到孛儿帖那里吧,她心里一定很苦。”
铁木真摇摇头。
合答安又劝道:“那,你去也遂或者也速于那里,你这样一个人苦思冥想会愁闷坏的。”
铁木真又摇摇头:“我们就这样坐着不是很好吗?”
“好吧,我就陪你坐着。”
合答安正正身子坐好。两人四目相对,铁木真露出一丝苦笑……
灯油将干了。天将放亮了。铁木真打了个呵欠,合答安说:“别这么傻坐着了,你睡一会儿吧,我在炉灶里再加点火。”
铁木真躺下了,合答安给他掖好了被角。见铁木真看着帐顶出神,便问:“你还胡思乱想什么?睡吧,天快亮了。”
铁木真叹息道:“报应,报应啊!”
合答安问:“你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小的时候,曾经射杀过我的异母弟弟。现在,我的两个儿子也像一对公牛那样角斗起来了!”铁木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合答安说:“铁木真,一只要你将来给他们一个好的安排,他们会相安无事的。就怕你自己先对哪一个不信任起来,那样,后果不堪设想啊!”
忽然,帐外一阵马蹄声,博儿术的声音传来:“可汗在这儿吗”
合答安打开包门,博儿术急匆匆地跑进来说:可汗,桑昆的人放火烧了我们的牧场,又想抢走了我们的属民百姓!
铁木真披衣坐起来:“抢走了多少人?”
博儿术说:“由于我们提前有了防范,他们没有抢走几个人。”
铁木真咬着牙说:“这件事来得好快呀!”
二
次日凌晨,桑昆的营地里也不平静。
忽察儿闯进札木合的帐篷,对正在喝奶茶的札木合和阿勒坛说:“糟了,桑昆抢劫铁木真百姓的计划失败了。”
札木合问:“打草惊蛇了?”
阿勒坛和忽察儿都很懊丧。
札木合在激烈地思考着:“果然不出所料!”而后匆匆走出帐去。阿勒坛和忽察儿感到诧异。
札木合从答里台的蒙古包里将答里台拉出来,走到一旁,盯着他的脸问:“你出主意要抢铁木真的百姓是什么意思?”
答里台咕哝道;“无水不成江河……”
札木合一语点破:“打草惊蛇,对不对?”
答里台语塞。
札本合摇摇头:“我当时就该想到,你们毕竟是亲叔侄啊!”
“不对,他关押过我,还不让我参加库里台大会……”答里台心虚地支吾着。
札木合说:“你不要狡辩!老东西,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两边讨好,一旦铁木真打败丁桑昆,你就能求得铁木真的原谅了,对不对?你妄想!谁也不会喜欢反复无常的小人!我警告你,这是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要再帮助铁木真,我的马刀不会吝惜砍下你的黑头,你给我听好了!”
忽察儿跑来叫道:“札木合,桑昆叫我们快去!”
札木合、阿勒坛、答里台、忽察儿一起来到桑昆的大帐。
桑昆对进来的四个人说:“铁木真发觉了,他带领部众离开了与父汗合牧的营地。你们说怎么办?”
札木合看了一眼答里台,然后胸有成竹地说:“我早已想过了,现在只有说服王汗大动干戈,消灭铁木真!”
桑昆有点犹豫:“父王能同意吗?”
札木合说:“不惜把同样的话让十个人去跟他说上十遍,他就会同意了!”
王汗的金帐中,桑昆的说客日夜川流不息。
白天,阿勒坛说服王汗:“我得到报告,铁木真在与太阳汗联合,他转移营地就是为了勾结乃蛮人。”
王汗十分生气:“胡说,铁木真根本不会背叛我。愿主保佑他。你不要撺掇桑昆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晚上,忽察儿说服王汗:“铁木真要来吞并你了,他在蒙古内部就是这么干的。主儿乞人,泰赤乌人,还有札木合,阿勒坛,他的亲叔叔答里台和我,不都是被他消灭的消灭,赶走的赶走了吗?”
王汗大为不满:“你们不要和札木合搅在一起。十三翼之战,十二部联盟的罪魁祸首不就是他吗?这个人花言巧语,不讲信义,你们不要上他的当!”
又一个白天,札木合拉着答里台说服王汗:“有口有舌的人都是这样说的。你是个聪明而有远见的人,你和铁木真势不两立,这种形势你为什么就看不清呢?”
王汗冷冷地回答:“撒旦一样的口舌才会咒骂铁木真。愿主宽恕你。”
札木合一笑:“您说答里台叔叔是不是魔鬼?不是吧?他就听铁木真亲口说过,打败札答兰、泰赤乌、塔塔儿、蔑儿乞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王汗不相信地问:“答里台,圣经里说过,作伪证是一项不可饶恕的大罪,你要对主发誓,你只说实话!铁木真说过这样的话吗?”
答里台支支吾吾:“好像,大概,他有过这样的意思。”
王汗一震,札木合挑拨地说:“怎么样?”
王汗挥挥手,札木合和答里台退了出去。
夜晚,王汗在作晚祷,他无比虔诚。
桑昆走了进来,悄悄坐下。王汗感觉到了,问:“是桑昆吗?”
“是我,父汗。”
“你不是离开我到别处设营了吗?”
“听说父汗身体不适,我连夜赶来看望您,还给您带了补药。”
王汗转身站起:“你三番五次派人来说服我攻打乞颜部,这一次是亲自出马了?”
桑昆眼里充满了泪花。王汗降低了调子:“你怎么不说话?”
桑昆充满感情,几乎是声泪俱下地说:“父汗,我是您的独生儿子,您如今还健在,铁木真便想吞并克烈部,一旦您教白的呛着,黑的噎着了,祖父辛辛苦苦收集来的百姓,还依靠谁来保护呢?您的独生儿子如果被铁木真消灭了或者俘虏去做了卑贱的敷隶,您和我的妻子、女儿们都成了铁术真的妃妾,您在九泉之下能闭上眼睛吗?”
王汗一震:“不,这不可能,不可能!”
“可能!什么都可能!您忘了他是怎么在幼小的时候就射杀他的同父异母兄弟别格帖儿了吗?您同他再亲还能亲过手足兄弟吗?”
王汗心烦意乱地对着耶稣蒙难的圣像跪下:“主啊,您快来拯救我!”
桑昆也在他身旁跪下:“主啊,您的慈悲之心一定会教我有更好的办法说服我的父亲,让他千万不要继续被撒旦心肠的铁木真再次愚弄了,不要让您的儿女流血吧!”
王汗沉重地说:“你想怎么干?”
桑昆振奋地说:“以您的威名召集部众消灭铁木真!”
王汗沉吟着,他蓦地站起来,走动着,最后长叹一口气说:“我同铁木真的父亲是安答,他们不止一次慷慨地帮助过我们,我怎能忍心谋害他?”
桑昆动情地叫道:“父王!”
王汗继续说:“可是,我看明白了,你是一定要这样干了。我老了,不中用了,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只是不要推卸责任,让我安安静静地度过风烛残年,以清白之心去面对我主耶稣吧!”
桑昆跪下:“父王!”
王汗摇头叹息,挥手示意。
桑昆起身,手握刀把,踌躇满志地走了出去。他觉得自己有扭转乾坤的伟力,有顶天立地的身躯,他示威一般的举起拳头:“铁木真,我要打败你,抓住你,杀了你……”
札木合和答里台等迎了上来。
札木合问:“王汗同意出兵了?”
“同意了。答亦儿兀孙,你把部众集合起来,我要誓师出征!”
札木合制止道:“不要!王子殿下,不能张扬,要采取偷袭的办法,不宣而战,打铁木真一个措手不及!”
桑昆恍然大悟:“对,那就集合部众,马上出发!”
札合敢不冲进了王汗的大帐,劈头问道:“王兄,你真的要打铁木真了?”
王汗叹口气说:“有什么办法,我养下的驼羔儿长大了,把我这只老骆驼挤出了圈。”
札合敢不怒不可遏:“你这样恩将仇报,就不怕主的惩罚吗?”
王汗无可奈何地说:“主不会惩罚那些心地善良而做错事的人吧?”
“你?你真的是老了!”札合敢不往外走。
“札合敢不!”王汗上前抓住他,“札合敢不,我的好弟弟,你救一救克烈部吧!”
“你把克烈部拖进了不义的战争,我怎么救它!”
“我自己生的驹子,我自己知道他一天能跑多远。桑昆打不过铁木真!”
“那,你要我干什么?”
“你帮助桑昆!”
“什么?”
“现在,别无选择了。如果桑昆失败了,克烈部的百姓就要被蒙古人奴役。我,你,还有桑昆的妻妾,都要沦为信萨满的蒙古人的奴婢。那,我死后怎么面对我主耶稣啊!”
“好吧,我也跟着桑昆去打铁木真。不过,他心胸狭窄,无才无德,不能服众,你不能把这么大的事全交给他一个人。”
“好吧,我就豁出这把老骨头,再上一次战马吧!”
王汗坐下:“我这就给铁木真下个战表。怎么写呢?写些什么呢?”
这时,外边响起拦挡的声音,忽兰闯了进来:“王汗,为什么你让桑昆去攻打铁木真?”
王汗惊奇地看着忽兰:“啊?这……”
札合敢不奇怪地问:“忽兰,你怎么知道的?”
忽兰说:“桑昆已经带着我阿爸和札木合他们去偷袭铁木真的营地了!”
王汗愣住:“什么?他已经出兵了?”
忽兰说:“您自己看看嘛!”
“王兄,我们快去追赶桑昆吧。”札合敢不边说边往外走,“他这样盲动,要出事的。”
三
1203年,铁木真四十一岁。王汗、桑昆父子向铁木真发动突然袭击,双方发生了著名的哈兰真沙陀之战。这场克烈部和乞颜部的殊死格斗,被历史推到了铁木真面前,无论他愿不愿意,都必须接受这次严峻的考验。
这天夜间,桑昆挥刀带兵冲进了哈撤儿的营地。
人喧马嘶,火光冲天。
哈撒儿从睡梦中醒来。突然帐篷被掀了起来,哈撒儿光着身子跳起来,他妻子用毛毡摭住了前胸。
一个兵士挥刀向他劈来,他低头躲过。
仓惶之中,帖木仑骑着一匹马牵着一匹马跑来,朝他喊道:“二哥——快上马!”
哈撤儿飞身蹿上马背。帖木仑又扔给他一把刀:“接着,快冲出去报告铁木真!”
二人挥刀催马,砍杀扑上来的克烈部人。
天已经大亮了,王汗焦躁不安地立在中军大帐之外。
札合敢不手指前方说:“看,抓到了一帮女人。”
王汗忽然眼睛一亮:“什么人?是不是诃额仑和孛儿帖?”
札合敢不跑下山坡,看到一群俘虏之中有几个妇女衣着华丽,札合敢不问:“她们是谁的家眷?”
押解俘虏的忽察儿说:“我们打垮了铁木真的弟弟哈撒儿,抓到了他的妻子、女儿和两个儿子。”
王汗也赶了过来,急问:“铁木真怎么样?”
忽察儿答道:“札木合正在追击他,不过遇到的抵抗很顽强。”
王汗说:“我知道,我早就知道,铁木真不好惹,你们,唉!”
十几骑马快速奔来。王汗一惊:“怎么回事?”
骑手们到了帐外,阿勒坛接下答里台马上的桑昆。
王汗惊问:“桑昆怎么了?桑昆怎么了?”
阿勒坛说:“他的腮上中了一箭。”
桑昆满脸是血地呻吟着。王汗又唠叨起来:“我早就说过,铁木真是不好惹斗的人!你们偏要去惹这个不该惹的人。看,我儿子的脸上钉了钉子吧!”
桑昆欲言不能,唔唔着。忽察儿生气地说:“你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应该替他报仇!”
王汗说:“主保佑我!事情已经这样了,为了替儿子报仇,大家继续冲锋吧!”
札合敢不上前阻拦:“汗兄,不能再打了,你没有儿子的时候,设了招子幡不停地对我主耶稣祈祷。现在,你应该做的是,好好抚养好你的独生儿子!”
王汗如梦初醒:“啊?”
忽察儿说:“不能罢手,铁木真现在穷困已极,没有备用的马匹,没有居住的营帐,应该一鼓作气消灭他!”
答里台插话说:“受伤的老虎反扑过来最凶狠。莫如先保存我们的实力,休整过来以后再打铁木真,那样就会像拾牛粪饼一样容易了!”
王汗说:“嗯,有道理。”
阿勒坛气急败坏地说:“王汗,不能收兵啊!”
王汗当机立断:“不要再争了!札合敢不,去命令札木合,撤出战场!”
在哈兰真沙陀,一眼望不到边的原野上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
哈兰真沙陀之战的结局是克烈部和蒙古乞颜部两败俱伤。铁木真为躲避王汗的攻击向东撤出战场的时候,他的军队只剩下四千六百人了,其中军也只剩下了一顶尖顶帐篷。
烛光忽明忽暗,诃额仑、孛儿帖、也遂、也速干、合答安和铁木真等围在昏迷不醒的帖木仑身边。
铁木真手里握着一只箭,他仔细辨认着箭上的标记,说:“奇怪,这是帖木仑的箭,她怎么会被自己的箭射中呢?”
“帖木仑,你醒醒啊!”诃额仑哭道,“她是为了掩护我们逃出忽察儿和阿勒坛的追击,才受伤的。没有她,我们早就都变成王汗的俘虏了!”
孛儿帖问:“窝阔台有消息吗?”
“窝阔台、哈撒儿、博儿术、博儿忽都下落不明。”铁木真叹了口气说,“我们的军队和部众散失了十之七八!”
“你去招呼军队吧,这里有我们呢!”
铁木真还在迟疑,木华黎在帐外喊道:“博儿术回来了!”
铁木真走出大帐。木华黎低声说:“您跟我来!”
铁木真与木华黎穿过席地而卧的兵士和堆堆篝火,走向一棵大树下。树下的人们闪开一条路,但见博儿术的嘴角沾着血渍,他身旁站着博儿忽。地上的羊皮袄上躺着一个人,正是窝阔台。铁木真疾步上前,伏身细看:“窝阔台,他怎么了?”
博儿忽说:“他被王汗的军队射中了脖颈。我和博儿术从乱军中抢出他来,博儿术用嘴吸出他伤口的淤血,好容易才找到这里。”
铁木真问:“他是昏过去了吗?”
博儿术说:“不,他是睡着了。”
铁木真从木华黎身上拔出铁剑:“快,把剑烧红!”
纳牙阿接过剑放在篝火里。
铁木真说:“先不要让他母亲和祖母知道。”众人点头称是。
纳牙阿拿过烧红的剑,博儿术按好窝阔台的头,木华黎按背,术赤按腿。铁木真伸手要剑,纳牙阿说:“可汗,我来吧。”
铁木真说:“不要紧,我自己挺得住。”他接剑在手,试了试,将剑一下子向窝阔台的脖颈按去。窝阔台惨叫一声昏了过去。众人呼叫,铁木真扔下剑走到一边,火光中他的眼里泪光闪闪。
窝阔台慢慢睁开了眼,博儿术高兴地叫道:“可汗,窝阔台醒过来了!”铁木真赶紧回到窝阔台身边,窝阔台眼里满是泪水,强做笑颜地对铁木真说:“父汗,别为我担心,我一点儿都不痛。”
铁木真爱抚地摩挲着他的头说:“快点好起来,不要让父亲担心,你知道,你是我最疼爱的儿子啊!”
窝阔台点点头:“父汗,你的眼窝都发青了,快去睡一会儿吧,我就会好的。”
铁木真的确很疲倦了,他踏着积雪向另一棵大树走去,对者勒蔑说:“可以把窝阔台的消息告诉大妃了。”
者勒蔑走开。木华黎跟上去说:“可汗,你进蒙古包去睡吧!”
铁木真摇摇头:“就一顶蒙古包了。”他裹紧皮袍子靠在树上坐着打起瞌睡。雪又下了起来。
孛儿帖慌慌张张地来到窝阔台的身边,看看闭眼睡去的窝阔台,泪眼模糊地说:“我的好儿子。”她用力撕下一条衣襟,匆匆地走开,躲在了树后。
者勒蔑摇摇头,莫名其妙。
过了一会儿,她从树后转出来,手托着用自己的尿浸湿了的衣襟,来到窝阔台的身边,往窝阔台的伤口上敷。
者勒蔑问:“大妃,这是什么水?”
孛儿帖说:“我的尿。”
者勒蔑诧异:“尿?干什么?”
“治伤。儿子受了伤,最好的药,就是母亲的尿。”
者勒蔑挠挠头:“完了,我母亲死得太早了,我要是受了伤,非死不可了!”
孛儿帖没有理他,舒了一口气:“好了。把他抬到我们的蒙古包里吧,长生天保佑我的儿子,明天一早他就能骑马了。”
博儿术从马背上取下一块毡裘走过来,与木华黎两人张开毡裘遮住在树下睡着了的铁木真。
雪在下着,木华黎和博儿术的脚渐渐没在雪中……
窝阔台和帖木仑并排躺在蒙古包中间。孛儿帖和诃额仑等围坐在他们身旁。
早晨,雪停了,天晴了,红日东升。
一声马嘶惊醒了铁木真,他跳起来大声喊道:“上马!”
人们全都跳起来。铁木真明白过来,望着站在面前的两腿没在雪中的木华黎和博儿术。众人也都望着他们。
木华黎和博儿术摇摇晃晃地倒在雪地上。
铁木真急忙喊道:“快,把靴子给他们脱下来用雪搓脚!”
纳牙阿、者勒蔑等跑过来扒下他们的靴子,用雪搓他们的脚。
铁木真十分关切地注视着。一会儿,他推开纳牙阿自己为木华黎搓脚。木华黎醒了过来,赶紧抽回自己的脚。铁木真又去搓博儿术的脚,搓着搓着,博儿术居然打起了呼噜。众人一愣,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铁木真也大笑不止。
博儿术被惊醒了:“你们笑什么?”众人笑得更厉害了。
铁木真笑得坐在雪地上前仰后合,像个开心的孩子。
“啊,我的帖木仑……”诃额仑的哭声从蒙古包里传出。接着是几个女人的哭声。合答安跑出来,对闻声奔去的铁木真等凄然地说:“帖木仑,她死了。”
铁木真冲进了蒙古包。
长长的送葬队伍踏着雪向山梁上爬去。
铁木真、别勒古台、合赤温、帖木格四兄弟抬着帖木仑缓缓前进。诃额仑、孛儿帖等随后。察合台、窝阔台、拖雷和四个养子、将领们依次而行。
铁木真的面前不断出现帖木仑小时候抓鱼的情景,音容笑貌萦绕不去。
铁木真等人放下帖木仑的遗体,四个养子接过来继续向前走。
铁木真的眼前又出现了帖木仑丈夫牺牲时的情景,悲愤慷慨之情历历在目。
四养子放下帖木仑的遗体,术赤、察合台等接替。博儿忽想代替窝阔台,窝阔台默默拒绝,咬着牙,忍着伤痛抬起帖木仑前进。
铁木真的眼前再次出现帖木仑战场上的英姿,弯弓盘马难以忘怀……
人们扒开一个雪窝将帖木仑放下去,她的亲人们往她的身上堆雪。
诃额仑说:“只有这银白的雪才配得上我的女儿啊!”
铁木真跪在雪堆旁,眼泪滴落在白雪上,溶出一个个小洞。
孛儿帖在一旁说:“她昨天夜里醒过来一次。”
铁木真急切地问:“她留下什么话了吗?”
孛儿帖气愤地说:“射中她的是忽察儿!”
铁木真抓住一把雪:“我的好堂兄!”他把牙咬得格格直响。
四
铁木真的中军在树林里安营扎寨,那可儿们在四面放哨警戒。
诸位将领和诃额仑等正与铁木真商议对策。
别勒古台亢奋地说:“王汗父子这算什么?我们几次帮助他们,他们几次背弃我们,这一次竟然刀兵相见,还有这么无耻的吗?”
察合台说:“对这样的恶狼,我们早就该对他们挥舞狼棒了,可我们反倒一次次地扔给他们肉骨头!”
“现在拾起狼棒来也不晚。”者勒蔑接过察合台的话头,“因为,他们虽然得胜了,可也已经变成只有三条腿落地的瘸狼了。”
“我们同克烈部的联盟已经终止了。往后的路,得我们自己走下去了。”木华黎感到有一种巨大的压力。
博儿术也叹息道:“是啊,我们从此再也没有盟友了。”
者勒蔑笑了笑,说:“可我们把谁是敌人,看得再清楚不过了。”
“是啊,哈兰真沙陀一仗,彻底打碎了我们与王汗的联盟。也好,我们下一个消灭的目标就是克烈部!”铁木真心情沉重,他缓了一口气,放慢了语气说,“不过,现在我们还只能暂时忍耐。大家知道,我们只剩下四千六百多人了,二弟哈撒儿至今生死不明,不少将领和士兵还流散各地,我们还没有力量一下子消灭王汗。”他站起来,坚定果决地说:“现在要做两件事,一是派出使者与王汗讲和。”
察合台以惊疑的目光盯着父亲:“讲和?”
博儿术问:“王汗肯同我们讲和吗?”
木华黎很快理解了铁木真的用意:“是有困难。不是王汗不愿意讲和——那是个把主见都交给耶稣的老糊涂,关键是札木合、忽察儿和答里台那些蒙古部的降将们。”
诃额仑也同意铁木真的主意,说:“派我的儿子们去,我倒要看看,我的侄子和兄弟怎么杀掉他们!”
别勒古台自告奋勇:“我去!我去会会答里台叔叔和忽察儿哥哥!”
铁木真说:“别勒古台有足够的勇气面对王汗的刀剑,再让足智多谋的豁儿赤陪你一起去吧。”
“可以。”豁儿赤同意出使,但却提出了一个条件,“不过,别勒古台必须听我的。”
别勒古台不解:“听你的?”
豁儿赤说:“不错,我不想让王汗砍掉脑袋!”
者勒蔑乘机开玩笑说:“是啊,豁儿赤留着脑袋还要对付三十个老婆呢!”
“这有什么可取笑的?”豁儿赤却不以为然。
铁木真说:“豁儿赤,说说你的想法。”
“我们这一次去讲和,障碍是札木合同答里台一伙蒙古人。如果我们想要活着回来,或如愿以偿,主要得靠那个把主见交给了耶稣的王汗。所以,我们要千方百计地把王汗说得脸红心跳了,说得他在耶稣面前忏悔了,那就算一个羊羔安全地生下来了。”
铁木真十分欣赏豁儿赤的主意:“好!就照你说的办!你们就是达不成议和的目的,至少也能争取一段时阎。”
豁儿赤脱口问道:“缓兵之计?”
铁木真说:“对,我要说的第二个决定就是要马上撤退。向东撤退,退到呼仑贝尔草原去。”
合赤温问:“那二哥他们怎么办?”
诃额仑说:“走吧,只要大家都保存下来,总有相逢的机会。”
铁木真望望众人,众人默默点头。铁木真说:“那就这么决定了,军中已经没有多少吃的了,也没有了牲畜,马是不能吃的,将来打王汗时还用得着,大家只好像野兽一样自己去猎取食物了!”
铁木真的军队在茫茫的雪野上开始了艰难的跋涉……
在王汗黑林的营地,答亦儿兀孙和他的爱女忽兰从营外走来。在离大帐不远处,忽兰站下,对父亲说:“父亲,王汗打铁木真本来是不对的,你可千万不要让他们杀了他的特使呀。”
答亦儿兀孙感到无能为力:“我一个寄人篱下的蔑儿乞人,能做些什么呢?”
“能做什么,你就尽量做些什么吧!”
一声传呼:“带别勒古台——”
王汗的金帐外两列兵士列开刀阵。
别勒古台和豁儿赤一前一后,大步走进刀阵。别勒古台眉头都不蹙一下,豁儿赤吓得直缩脖子。
王汗的大帐里剑拔弩张。别勒古台和豁儿赤走进大帐。
桑昆的一侧脸肿着个大包,上面糊着药。他啪地一声把刀拍在桌子上:“别勒古台,你是来替铁木真还我血债的吗?”
札木合大吼一声:“杀了他!还有那个札答兰的叛徒豁儿赤!”
忽察儿跳出来,把刀指向别勒古台:“你进来了,还想活着出去吗?”
与此同时,桑昆和阿勒坛、札木合也都跳了出来,拔刀相向。
答里台迟疑了一下,也走出来,拔出了刀。
别勒古台将衣襟撕开露出胸膛:“来吧!你们这些胆小的羊羔儿,把刀往这儿捅,我别勒古台要是皱皱眉头,就算是你们克烈部人!”
豁儿赤讪笑着说:“诸位,对待两个手无寸铁的人,用得着这么多把刀吗?”
札木合怒斥:“闭上你的乌鸦嘴!”
豁儿赤说:“如果伟大的王汗也怕听两个和平使者的声音,那我就一句话也不说了。”
答亦儿兀孙对王汗说:“王汗,杀这两只进了圈的羔羊还不容易吗,可是您为什么不听听他们说些什么?也许他们是代表铁木真来投降的呢!”
王汗挥挥手:“你们都给我退下!”
答里台先收刀人鞘,说:“那就让他们多活一会儿吧。”
别勒古台和豁儿赤拜见王汗与札合敢不。
别勒古台压着火气说:“我哥哥让我问问父汗,我们究竟犯了什么罪过,使父汗发此雷霆之怒?您为什么这样惊吓自己的贱子贱妇?为什么不让他们睡足吃饱后再教训他们?为什么深更半夜就毁了他的铺,拆了他们的座?为什么毁了他们的炉灶,灭了他们的火,使他们不得安生,无家可归呢?”
王汗无言以对,坐立不稳。
豁儿赤在一旁温和地接着说:“我们可汗说,王汗您为人忠厚,对我们可汗一向爱护关怀。这一次一定是有人挑拨离间,绝不会是出于您的本意。”
王汗连说:“是啊,是啊,是啊。”
札木合喝道:“你给我住口!”
豁儿赤故意反问:“你是让王汗住口吗?”
札木合喊道:“你!你给我住口!”
豁儿赤也不让步,说:“这可是克烈部王汗的金顶大帐,并不是你札答兰古儿汗发号施令的地方。”
札木合语塞,王汗咳了一声。豁儿赤紧接着说下去:“我还请你记住,你现在抢在王汗前边说话的那张嘴,赖以存在的脑袋,还是我们的可汗、王汗的儿子——铁木真施舍给你的呢!”
王汗打断二人的争吵,说:“你们两个不要在我的面前闹家务。别勒古台,你方才关于有人挑拨的指责,是无中生有的。”
别勒古台提高声音说:“不,王汗,我记得去年当我哥哥帮助您从乃蛮人手里夺回部众、财物、牲畜和黑林以后重申父子之盟时,明明讲道:如果有人像长了毒牙的蛇一样恶意挑拨的话,双方要当面质对,弄清事实。黑林之盟言犹在耳,您就如此听信谗言践踏誓言,还谈什么相亲共处,日久天长呢?”
王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豁儿赤又把话拉回来:“其实我们可汗几十年如一日,把您当成父亲一样地孝敬。他常告诫我们,克烈和蒙古犹如一辆车上的两根辕子,折断一根辕子,牛就不能拉动了;又好比一辆车的两个轮子,毁掉一个轮子,车就不能前进了。”
别勒古台悲愤地说:“我哥哥正是出于这种考虑才同您一起征讨草原各部,将大半俘虏给您做百姓。您这次却依靠他们来攻打我们。父汗,您为什么要惩罚我们,我们实在百思不得其解呀!”别勒古台声泪俱下。
王汗蓦地站起来说:“别说了,快别说了!都是我老糊涂了,老糊涂了呀!”
他拿出一把小剜刀刺破了小手指肚,将鲜血滴进了一只牛皮小桶中,说:“你们回去告诉铁木真,我对我主耶稣发誓,从今以后,我若再对我儿铁木真怀有恶意,也像这样出血,死无葬身之地。”
他把小桶交给了别勒古台:“你把这个小桶交给他吧!”
然后对两旁的桑昆等人说:“你们听见我的话了吗?谁也不许再追赶铁木真,谁也不许再谈征讨铁木真!札合敢不,答亦儿兀孙,你们两个把哈撒儿的妻子儿女放出来,让别勒古台和豁儿赤带走,并且要安全地护送他们走出黑林。”
由于札木合等人的挑拨离间,王汗、桑昆背信弃义,向铁木真发动了突然袭击。昔日的亲密战友终于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铁木真损失惨重,不得不向东部草原转移。而豁儿赤、别勒古台的出使则无异于一场攻心战,它为铁木真赢得了政治上的主动和整军备战的时机。
五
别勒古台和豁儿赤在札合敢不与答亦儿兀孙的陪同下,领着哈撒儿的妻子儿女离开王汗的大帐,向黑林外走去。
桑昆和札木合等人在大帐外看着他们一行人。
桑昆狠狠地说道:“就应当在他们没有张嘴说话的时候把他们杀掉!”
札木合说:“你杀了他,克烈部同铁木真的联盟可就彻底完了。”
“我要的就是这个!”
“那你还等什么?你是怕札合敢不还是怕别勒古台?”
“我怕他们?”桑昆对自己的亲兵说,“跟我来!”
桑昆一行迫了上去。
行进中的札合敢不叹息道:“别勒古台,回去告诉你的哥哥,不要相信这个什么滴了血的牛皮桶。现在他也许说的是真心话,可只有我最清楚我的这个哥哥,愿主保佑他,他是最没有主见的了,往后还会让桑昆牵着鼻子走的。”
别勒古台满怀深情地说:“谢谢札合敢不叔叔的关照。”
豁儿赤赶紧把话扯开:“怎么会呢?我想,在这一场误会消除以后,克烈部和乞颜部,会比以前更加友好的。”
“等一等!”桑昆从背后一声呼喊,众人转过头来。札合敢不说:“小心,桑昆来了!”
答亦儿兀孙拨转马头:“我去报告王汗!”说着飞奔而去。
桑昆驱马赶过了众人和随从,拦住了他们的马头:“别勒古台、豁儿赤,你们还想活着离开黑林吗?”
别勒古台抽刀,豁儿赤抢先说:“桑昆,你和我们可汗是安答,可汗说他是王汗穿衣而生的儿子,你是王汗裸体而生的儿子,你们的父王对你们一视同仁,着意抚养,你不应该也没必要对他存有戒心、蓄意加害,你们应该成为好兄弟。”
“你算了吧!铁木真口口声声称我的父亲为父汗、父王,背地里却骂他是老屠夫!”
别勒古台说:“谎言!”
“还有呢,”桑昆接着说,“他表面上和我称兄道弟,背后却对人说我像回回羊的小尾巴一样,低三下四地跟在男巫屁股后面,是个没有出息的下流坯。”
别勒古台反问道:“你自己觉得呢?”
豁儿赤赶紧打圆场:“铁木真绝没有讲过这样的话。”
札合敢不说:“这又是札木合、忽察儿他们告诉你的吧?”
豁儿赤说:“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们可汗准备远离你们,带着自己的部众和哈撒儿的妻子、女儿、儿子到东部草原去了。希望你能让父汗安度晚年,不要增加他的愁烦。”
别勒古台将手一挥:“我们走!”
桑昆冷笑道:“去哪儿?你看看我脸上的箭伤,听说只有仇人的血才能让它长平,你们拿命来吧!”
他冲上来一刀向别勒古台砍下去,别勒古台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