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作没有看见他,也不管他便直接爬上床用背对着他睡觉。
现在的我,实在没有心情应付他。沈慧妍的话,就像一根利针,狠狠地插进了我的心里,只要让我一想起,就会感到浑身都在痛!浑身都在颤抖!
我不止一次仰首问天,天下怎么会有这种狠心的母亲?而且偏偏还给我摊上了。难道我是上辈子欠了她的债,所以她这辈子是来向我讨债的?我已经尽量不去惹她,也已经如她所愿的把她当成了陌生人,不去打扰她,可为什么?为什么她还不愿放过我?不想爱我,那就无视我吧!可为什么还要残忍的来伤害我?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呜……我的心,无助地躲在角落里哭泣着。
“欢欢,欢欢……”萧旭尧的大手抚上我的肩,将我背对着他的身子给扳正,让我直接面对着他。
此时的我压根就不想理他,他也是伤害我的人之一!我不想听他说任何话。我的心,已经呈现出满负荷的状态,我已经无力再去承受些什么!哪怕再多一些东西,我都怕自己会垮掉,会疯掉!我只有像舵鸟一般地紧闭着双眸,不想、也不敢在此时张开眼睛去面对他。
可是,他显然不想让我如愿。
“欢欢,程家的亲事是爷爷他们订下的。我已经跟爷爷说过,我的婚姻要由我作主。所以,你不要把那个女人的话往心里去。我们的婚礼,仍会择日举行!”
他已经准备好跟爷爷谈判了,无论如何,他是不会放弃她的!更何况她的肚子里还有了他的骨肉。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呢?
“欢欢,你听见我说的吗?”他怕我睡着了没听见,伸出手轻轻晃了晃我的肩。
我听见了!
可是我却如同木偶一般,不想说话、也不想动,我什么都不想,如果说还有什么好想的,那就在想着,我什么时候可以解脱?
我好想一个人去流浪,跑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去重新开始我的生活。
我想,那样我一定会活得比现在开心!比现在幸福!
“欢欢,求求你!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说说话,你别吓我!”萧旭尧带着恐慌的声音响在我耳边。
我会吓他?他不吓我就好了!
不过,能感觉到他的恐慌,对我来说还是一件值得满足的事,也是一件让我有种痛快感的事情。
为了感谢他让我痛快了一回,也为了我的耳根能快点清静,我睁开了眼睛,朝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没事!”
说完,我又闭上了眼睛。
看我情绪不好的样子,他果然没有再骚扰我,只是静静地陪着我躺下,将我紧紧地搂在他的怀里,就这么静静地陪着我。
“铃……铃……铃……”
响个不停地铃声,无情地吵醒了正相拥在一起睡觉的两个人。
萧旭尧低咒一声,伸出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另一手却仍紧搂着我不放,对着电话“喂”了一声。
我也醒了,却仍闭着眼睛假寐,耳朵却情不自禁地竖了起来,想听听他在说什么?这也许是女人的八卦天性在作祟吧!总想弄明白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在干什么?
“好!我马上回去!”只听他简单地说了这一句后,便挂了电话。
在我的脸上吻了一下,他便起身穿衣。一切收拾妥当,在临出门时,他又凑在我耳边低低地说,“欢欢,我回萧家一趟,你在家好好休息!别乱跑,知道吗?”
我心里冷哼,你有保镖守着我,我能跑得掉吗?所以干脆不回应他,继续装睡。
晚上,萧旭尧回来了!
我正在靠在床上看书,听到门“嘣”地一声轻响,吓了一跳。抬眼一看,正看到他那张俊脸臭得跟什么似的,布满了黑线。走进来二话不说,屁股一沉便坐在了床沿上,面对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吧!有什么事?”
他取掉我手上的书,大掌一合,将住我的小手紧紧包裹在里面,凤眸中闪过一丝为难,看了我半天,这才张嘴说话,“欢欢,晓情得了肾衰竭的病,这件事相信你也知道了,今天回去,我跟爷爷提了我们的婚事,爷爷没有其它意见,他只提了一个条件,他说只要你肯为晓情捐肾,他就不再阻挠我们的婚事,相反还会隆重地为我们举行婚礼!”
我心里轻叹,看来我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晓情还真是萧家的掌上电脑,连利益强大的联姻都可以为了她而放弃了!不过,那女人不是不敢让他们知道她的事么?这一次她又用什么说辞打动他们,以这个为条件来胁迫我的?
不过,这些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萧旭尧是什么态度?
“那你怎么说?”我看了他一眼,反问道。
他突然带着一丝祈求看着我,看着他的眼神,我心里一悸!难道说,他这个宝贝妹妹对他来说,也是如此的重要吗?重要到也是要舍弃我才可以周全她吗?
我突然感觉鼻子好酸,为什么我像个可怜虫一样的没人爱?而有些人,却可以让所有人围着她转,都把她当成宝似的疼着、爱着?难道为了她,就一定要牺牲我吗?凭什么?
我吸了吸鼻翼,收回了所有的情绪,不想再看见他那种痛苦为难的眼神,眼光幽幽地转向窗外,淡淡地说出一个事实,“萧旭尧,我怀孕了!”
“孩子……我们可以以后再要!”我听到了他艰难地吞口水的声音。
我转回头看着他,眼神已经完全冰冷,如果说眼神是刀,我想,我肯定已经将他千刀万剐了!他凭什么认为我会为了能和他结婚,而牺牲我的孩子?纵然这个孩子不是我预期中想要的,但是,我也绝对不会让他做别人的牺牲品!更别说牺牲了这个孩子以后,还要牺牲掉我身体内的某一部分!
他们把我置于何处?他们有没有想过,他们说出这样残忍的话时,我的心情又会如何伤心难过?
我的心……在滴血!在哭泣!
难道我天生就是贱命?难道我天生就是为了别人而牺牲的?
不!我绝不会让自己成为他们的棋子,任由他们摆布。这帮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的家伙,想要我妥协,没门!我永远不会满足你们心中的奢望!你们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我在心里咬牙切齿地痛骂着这些脸皮厚比城墙的无耻之人!看向萧旭尧时,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我那张铁青着的脸!
气极之下,我笑了!笑得从来没有过的轻松!从来没有过的妩媚!从来没有过的张扬!
我淡笑着对他说,“好!我答应你!我们什么时候去医院做手术?你说吧!”
萧旭尧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敢置信,似是我答应的太爽快了,又或者是因为我这么爽快的答应,竟然没有提附带条件,比如说我想要一些钱?又比如说我想要一座房子?
疑惑之下,他问了,“欢欢,你有什么条件?说出来,我们一定尽量满足你!”
我朝他抛了个媚眼,纤手搭上他的肩,把脸凑到他的面前,妖媚地笑着说,“尧,你说,还有什么东西是比萧太太这个位置更好的呢?你说是吧?”
他用一种复杂难懂的眼神看着我,似是想将我看个明白,却又看不透我在想什么。
最后,他带着烦燥的恼怒托住我的后脑勺,霸道又粗鲁地吻住我的唇,动作渐渐变得热切起来。
吻,一寸一寸的加深,大力地吻,让我的唇生痛生痛的。
可是,肉体的痛,永远也比不上心中的痛。肉体的痛可以痊愈,可心中的伤痕,却永远有着记忆!
我闭上了眼,泪,还是忍不住一滴、一滴地滑落了下来。
他的动作更温柔了!连我掉的每一滴泪,都被他带着温柔、带着怜惜、还有那一声声的“对不起”中,一起吻进了他的唇里。
我们彼此纠缠在了一起,我把对他的恨与怒,化为一道道热情的刀,带着无情狠狠地挥向他。
听着他那无奈和痛苦地低吼,我冷笑着!我不是恶人,可我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弱者,我会用我的方式来告诉你们,我的想法是什么,只是希望,你们最后不要太惊讶才好!
互相撕咬纠缠之中,我已经分不出我们之间到底谁更痛一些、谁更苦一些,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要把他带着我的痛,千倍万倍的从他身上讨回来!
萧旭尧,你就祈祷你不会爱上我吧!否则,我一定要你痛得撕心裂肺,痛得彻心彻骨,痛得永远都不能忘记,你曾经伤害过一个像我这样的女人!
那一晚,我们不知道纠缠恩爱了多少回,似是不要命地无休无止地用力爱着,将所有的爱与痛,都化作肢体语言,一起痛、一起恨、也一起爱!最后,一起沉沦……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而枕边人,也早已毫无意外的人走席凉。
我下楼,苏阿姨殷勤地帮我装饭,待我吃完了,她才对我说,“小姐,先生打电话回来说,今天让阿远送你去疗养院,他已经跟那里的医生约好了!”
我点了点头,轻轻地应了声,“好!我知道了!你去让阿远准备吧!我上楼拿一下东西便下来。”
起身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抬眼看向苏阿姨,“苏姨,你帮我把厨房的那瓶还没吃完的药给拿过来!”
苏阿姨愣了一下,迟疑了一会,但还是进去厨房把那个药瓶给拿了出来。
在递给我的时候,脸上又是闪过一丝迟疑。
在保镖阿远的陪同下,我到了香山疗养院的妇产科。
显然里面的人早已收到了消息,一听到我报上名字,那个坐主任位子的四十多岁的女人马上站了起来,带着热情和讨好笑眯眯地对我说,“你就是何小姐,我已经接到萧总裁和院长的通知了,这样,你先去抽个血做一下检查!小王,你陪何小姐去吧!小心一点啊!”
“好的!何小姐,跟我来吧!”王主任边上坐着的一个二十来岁的医生站了起来,笑着领着我朝验血科走去。
刚刚抽好血,我便听到身边的小王在打招呼,“王艳,你这么急冲冲的要去哪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马上响了起来,“唉……我们特护病房的那位老人进了抢救室,现在急需要用血,我正要去血站调血呢。”
我“腾”地从凳子上起身,我那悚然而惊、一脸惨白的模样,让小王也吃了一惊,“何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王艳这才注意到站立起身的我,马上惊讶出声,“何小姐,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王艳,你说……是不是我奶奶……?”我的话已经哽在了喉里,还未说完,眼泪已经“叭哒叭哒”地开始往下掉了。
王艳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何小姐,奶奶进了抢救室。不过,我们会尽力的,你还是先上去看看吧!我刚才打了你手机,可是却是关机的。不过,我已经通知了萧总裁了,他也马上就会过来的。”
“好!谢谢……谢谢了……”
我顾不上身边小王的惊讶,飞奔着朝住院部的手术室走去,惶恐得像只无头苍蝇,乱冲乱撞。
当我看到手术室那亮着的红灯时,脚一软,就这么靠着墙直直地软了下去,蹲在地下,整个大脑根本无法思想,只闪着一句话:奶奶,你不能走!你不能丢下我!
蹲到脚已麻,哭得泪已干!手术室的灯还没有亮,但却等来了他!
萧旭尧看我的眼里有着心痛、有着怜惜、还有着一丝丝的伤感,他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将我紧紧地搂在了怀里,轻拍着我的后背安慰着,“欢欢,不要怕!奶奶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我如同溺水的人,只能紧紧地抓住他这块浮萍,只能无助地靠着他,吸取着他身上传来的温暖,希望能藉此温暖我那冰冷的四肢。冷汗,早已湿透了我的衣服,那种内外交织的寒意,让我的身子瑟瑟发抖,就连此刻窝在他宽大温暖的怀抱,也无法温暖我的心灵。
我的眼睛眨也不敢眨,就这样靠在他怀里,如同一个雕像一般,动也不动地紧盯着手术室上的红灯。
等待的时间,一分一秒都觉得是那么的难熬。
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红灯灭了!
我马上推开萧旭尧,冲了上去,焦急地等待着医生出来。
一看到医生出来,我就迫不及待的走上前,“怎么样?医生,我奶奶怎么样了?”
医生取下了口罩,面无感情地说了一句,“我们已经尽力了!你赶紧进去看一下吧!”
我再也顾不得医生还在对我身后的萧旭尧解释什么,马上推开门冲了进去。
手术室里面的护士正在收拾着各种抢救用的仪器,奶奶的脸上此时还没有被盖上白布,那个心电图还在微弱地时不时地跳动一下。
我的泪流得更凶了!
我知道,奶奶是在等着见我最后一面!所以,她才不舍得离开。
我流着泪扑到她的面前跪下,把颤抖的手,轻抚上奶奶那张瘦得已经没有肉的脸上,轻轻地喊着,“奶奶,奶奶,欢欢来看你了!是欢欢没用,不能经常陪在你身边,现在我来了!你快起来跟我说话啊!”
奶奶不理我!她还是不醒来!
“奶奶,你说话啊!你是不是还在生欢欢的气?我答应你!以后不会了!欢欢以后一定天天陪在奶奶身边,好不好?只要你醒来,我就一定答应你!”我不停地在她耳边说着话,不停地喊着,我相信,她一定听得到的,只是老人家反应慢了些而已。
奶奶似是听到了我的呼唤,眼睑开始颤动着,心电图的机器也开始“嘀嘀嘀”地跳动得快了起来,我兴奋地大声喊,“奶奶……奶奶……是我,我是欢欢……我是欢欢……”
奶奶的眼,终于如我所愿地睁了开来。
看到我,原本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清亮,唇蠕动着,辛苦地发出断断续续地微弱声音,“欢……。欢……你来……了……”
我猛点着头,又哭又笑地说,“是我,奶奶,是我来了!我来看你来了!”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然后便有了一丝不舍、一丝留恋、一丝牵挂,“欢欢,奶奶……不能陪你了……奶奶……要走了……你要照……照顾好……自己,相片……你……很美,奶奶……放心了……”
说完,她的眼神转到我的身后,我顺着她的视线回头一看,是萧旭尧!
奶奶带着期盼的眼神看着他,他也会意的上前,一手握住奶奶枯瘦的双手,一手牵起我的手,郑重地对奶奶说,“奶奶,你放心!我会照顾欢欢,我会好好爱护她的!”
奶奶满意地笑了!
她的眼神,在我们的身上流转了一会,最后停在了我的脸上,最后留恋地看了我一眼,下一刻,那颗花白的头便歪在了一边。
“奶奶……”我凄厉地撕喊着,抱着奶奶的身子大声痛哭,“奶奶……你不能走呀!你怎么能丢下我不管呢?你是最爱我最疼我的人,你走了,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哪?奶奶……奶奶……”
护士想要拖开我,想要把奶奶推出我的世界,不!我不许!我不许任何人带走她!我不允许!
“欢欢,你别这样!你不要这样!”耳边传来了萧旭尧的低吼声。
我茫然地抬头,茫然地看着他,就这么被他硬搂进了怀里,身子一软,人也昏了过去。
奶奶的葬礼非常简单,萧旭尧为奶奶买了一块风水宝地,最后葬在了香海市的香山墓园里。
我从醒来后,就没有再掉一滴泪。也许,所有的泪,都已经在奶奶去世之前流干了。
葬礼过后,我的整个人都沉浸在悲伤里,我谁也不理,就像突然成了个哑巴一样,任是萧旭尧如何哄我,甚至不惜放下身段的扮小丑来逗我,我仍是一句话也不想说。整日关在房里,不用保镖看守,我也不出门。连一日三餐,都由苏阿姨送上来给我吃。
奶奶的突然逝世,让先前曾经提过的事暂时搁置了起来。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不急,自有人急!
“你们能不能有点人情味,她奶奶刚去逝不久,她现在身心受创,不是动手术的时候。”我听到了萧旭尧在阳台上的低吼声。
“我当然知道晓情的病不能拖,我会找适当时候跟她说的!就这样!”
挂了电话,萧旭尧没有直接进来,阳台上飘进一阵烟味,他也是在烦闷吧?
我心里冷笑着,奶奶走了!萧旭尧,你还能有什么办法来牵制我?
我们,也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