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中外科学家的青少年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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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文学家——张衡

不安分的学生

张衡是我国古代伟大的天文学家,他出生于公元78年,字平子,父母都亲切地唤他平儿。

从他牙牙学语时起,他的大脑袋就装满了提不完的“问题”,常把老奶奶和父母问得直摇头。幼小的平儿还不可能把夜空中星辰的移动、月亮圆缺的变化和时间、季节的变化联系起来,但是他对天空中东跑西跑的太阳,对夜空中满天的星斗和一会圆、一会缺的月亮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晚上,只要有月亮或星星,平儿总是坐在院子里,望着天空想啊,想啊;望着星星数啊,数啊。有时他会问奶奶:“月亮缺了一大半,嫦娥仙女住的月宫会不会缺一半?”“天上的星星为什么有的亮,有的暗,数不数得清这些星星?”

奶奶答不上,娘也答不上,问多了连爹也直摇头。不过平儿慢慢也看出一些道道来,那月亮总是慢慢地由缺变圆,然后又由圆慢慢地变缺;还有星星,北边那颗总是最亮,听爹说那叫“北斗星”,还说北斗星是由七颗星星组成的,形态像个“斗”。可他仰着脖子望了半天,什么也看不出。平儿总是想,我要像嫦娥仙女那样会飞该多好;要不,像天上的鸟,有了双翅膀,我就可以去数星星,看“北斗”了。

平儿越来越喜欢看星星,而且变得越来越入迷。奶奶常常夸他:“这娃像他爷爷,他爷爷那阵子迷上水,也是这样,一条河,他能俯在桌上描上半天;平儿一瞧见天上的星星,就忘了吃饭睡觉。这祖孙俩那个入迷劲,像是一个人。我孙娃会有出息的!”

张家家境不敢再和张太守在世时相比,然而张家的第三代,这个聪明伶俐的平儿却和他爷爷幼时不相上下。全家人喜在眉梢,乐在心里。张老夫人和儿子商议,无论如何,也要供平儿读书,张家穷了,但门风不能败。

冬去春来,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张家大院里依旧过着清贫拮据的日子,院外高大的围墙和门上朱红的油漆已斑驳陆离,唯有院内书房里传来的幼童的读书声,仍是朗朗不绝:“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平儿在父亲和奶奶的督促下,读了《三字经》、《百家姓》,后来又读了《诗经》和《四书》,对于《诗经》上那些涉及天上星星、月亮、太阳和历法有关的诗,平儿尤其喜欢。他把这类诗背得烂熟,还依照诗中描写的情景去观察天上星星、月亮的变化。晚上,只要有星星、月亮,他就会溜到院子里观察星星。

离夏村十来里远,有一家书馆。这几年,庄稼长得好,收成不错,日子好过了,附近人家都把孩子送到这座书馆来读书。平儿早就想到书馆里去读书,可近来奶奶年迈多病,爹的身子骨也不好,读书的事只好搁下。不久奶奶和父亲相继去世,家里又欠了债,可平儿快十岁了,再也不能耽误。在舅舅的主张下,娘把平儿送进这家书馆。这书馆周围的环境不错,很僻静。围墙里,一座整洁的大瓦房建在一个平台上,门前有几级台阶,进门一间就是宽敞明亮的教室。几组学生分别围着几张书桌,前边单独放着一张书桌,桌上放着几卷竹简(古代的一种书,字写在竹片上),那是老师用的。靠里边墙的书架上,还放着许许多多这样的“书”。房前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坝,房后是一丛丛的竹子和一些树木。平儿东瞧瞧西看看,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在书馆里学习不像在家里读书那样自由。这里要读《诗经》、《尚书》、《周易》、《礼记》、《春秋》这“五经”中的一经,另外还要学赋。那时,皇帝很重视这些经书,规定书馆里的学生都要选读“五经”中的一经。当时政府办的“太学”(国家办的大学)里还设有“五经博士”,由他们担任老师。学生被称为“博士弟子”,毕业后可以补官,这是一条做官的道路。赋也是汉朝很流行的文体,像诗,又像文,内容是为朝廷歌功颂德,描写山川河流美景,如果写得好,还可以得到皇帝的嘉奖,委以官职,所以,学赋也是一条做官的门路。张衡在家读书时,爹和奶奶告诫他的是要像爷爷一样,多学本领,长大为老百姓多干好事。所以从小起,他就无心走仕途当高官,他最渴望的是要把《诗经》读完,特别是那些有关天文历法的,更要背熟,弄懂。所以,在选择经书时,他告诉先生他要读《诗经》。张衡在家读《诗经》是自由式,抛开注释,喜欢按自己的方式去理解,而学馆里不同,常常要把《诗经》中那些枯燥繁琐甚至歪曲了的注释翻来覆去地讲,还要限定在注释的范围内来理解诗的内容,为此,张衡常常和同学争论,有时甚至把先生弄得下不了台。

不知不觉张衡到书馆学习已近一年了。在这段时间里,他不但把《诗经》中有关天文、历法的诗背熟弄懂了,还阅读了一些其他的书籍。

一天先生正在讲《诗经·豳风·七月》中的诗句:“‘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流’就是落下的意思;‘火’,指‘大火星’,它就是天上的一颗星星;‘授衣’是添加衣服,意思是说,每年七月黄昏时候,‘大火星’要落下来,九月里,农事完了,要开始缝制新衣服。”

这时有同学提问:“‘大火星’究竟是天上哪一颗星星?”

先生一愣,有些含含糊糊:“就是那一晃而过的流星。”

教室里立刻传来嘘吁声。“先生,该不是夜空中看到的那颗‘柄把’一直东指的最亮的北斗星吧?”有同学在那里起哄。

先生一时有些愠怒,把手中的戒尺“啪”地一声往桌上一拍,想镇镇这些捣蛋鬼。

这时只见张衡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说:“先生,那颗‘大火星’不是流星,而是28宿中的荧惑星;‘流’也不是落下来,而是‘大火星’开始偏西向下。”

张衡记得,他读过的一些关于天文历法的书,如《史记·天宫书》、《淮南子·天文训》,这些书里谈到,黄道(古人想象的太阳运行轨道)附近分为28个星宿,星球分为4像,荧惑就是火星,也是“东方苍龙”之像的星宿。这28宿正好从南天横过,东升西落。

同学们都听神了,接着张衡谈起北斗星和星宿的区别,还顺手在空中比画出那北斗星的形态。他也承认,小时候,父亲指给他看时,他总也找不到北斗的“斗柄”,他说:“‘北斗星’是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7星组成,这7星连起来就像一个舀酒的斗,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组成斗身,玉衡、开阳、摇光组成斗柄。”张衡起劲地讲着,“‘七月’正是夏天,那时的‘斗柄’应在上,‘斗身’在下,斗柄指向天顶,也就是指向南方。所以,北斗星的斗柄不是一直指向东的。春天到了,北斗横在高空,接近天顶,它的柄指向东方;秋天到了,夜晚北斗星是横在地平线上,斗柄在左,指向西方;冬天的傍晚,北斗星变成倒挂,斗柄指向地平线,也就是指向北方了……”

张衡滔滔不绝,说得头头是道,先生不由走近他桌旁,仔细瞅了瞅他,很有些惊讶。这个干瘦干瘦的学生,平时不大开口,可一说起来,口齿如此伶俐,读的东西还真不少,是个读书的料,可是就是有些不安分。

先生记得,这个叫张衡的学生,赋写得不错,在班上常拿第一。可有一次犯了傻,布置的是写一篇“颂君王”的赋,他虽是第一个交卷,内容却毫不相干,写的是一篇赞美南阳山川的辞赋。虽然描写形象生动,对仗工整,文笔华丽流畅,但却得了倒数第一。

想到这里,先生皱起了眉头:这个张衡,今天看来他好像是在给我解围,实际上是让我老夫出丑。真是不安分的小子。老先生心中极其不痛快,暗暗打定主意:“总有一天,要叫你这不安分的小子出出洋相。”

果然,张衡不久便当众出了一次丑。

本来张衡一向喜欢读赋,尤其是《楚辞》和班固、扬雄等大赋家写的赋。他常常为赋中奇妙的比喻、丰富的想象、灿烂的文辞所吸引。这些辞赋丰富了他的想象力,特别是对天上的星星、月亮、天空、大地的想象力。读多了,他也时常写上几句,渐渐地,他写的赋受到了先生的赏识。可近几天,他正为“北斗转圈”入迷。这天,先生正在讲台上拖着长声讲枚乘的《七发》。这是一篇传世的好赋,写的是楚国太子生病了,吴国的一个游说之客前去看望。他用了七件事来启发太子,想以攻心的方式为太子治病,所以叫“七发”。

这时,张衡似听非听,正埋头在纸上画来画去。先生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继续讲道:“那位吴国的说客先给太子讲了一些吃喝游玩的乐趣,可太子毫不感兴趣;吴国说客又说了一些游山玩水、打猎捕获的事,太子稍微有了些兴趣,病也有了一点起色;最后说客要向楚太子推荐一些道士的长生不老之术,太子一听,心里一高兴,这下子他的病立即好了。”

先生不时斜眼瞧瞧张衡,见他一直在专心致志地画他的图,不免心中起火,大声发问:“张衡,楚太子的病为什么突然痊愈?”

冷不防被先生提问,张衡站起来,直冲冲立在那里,有点发窘,想了想说:“因为春天到了。”“哄”地一声,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张衡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使劲用手挠了挠后脑勺。当时他正在画北斗转圈的图,北斗每天转一圈,每年又转一圈,它是绕着一个中心转的。他在书上看到,这个中心就是天上的北极。北极有颗小星叫北辰,也叫北极星。它距北斗星有天璇、天枢之间直线的五倍远,而且和它们同在一条直线上。北斗星和其他星星都围绕着这颗北极星转,北极星的位置不动,它永远在正北方。他按此画出了北斗星绕极旋转图。当时张衡的北斗正围着北极星转到了春天。又一想,春天一到,天气变暖,阳光充足,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生病的人也会好转,所以答案冲口而出。

于是,这“北斗转圈”,使张衡领教了先生戒尺的厉害,还罚站许久。先生总算是“夫子报了仇,弟子出了丑”。

张衡不但有发呆的时候,还常常干傻事。有时干的傻事让人哭笑不得,有时干的傻事又让娘为他担心不已。

母亲为了供他在学馆念书,省吃俭用,生活清苦,饭桌上几乎见不到荤菜,家里值钱的唯有两只生蛋鸡,生的蛋,娘一个也舍不得吃,只是偶尔给平儿煮一两个,给他养身体,其余的全部拿去卖了换盐油或换点零花钱为平儿买笔买纸。这几天,张衡又不知道迷上了什么,老是围着装蛋的篮子转。娘以为他馋,说给他煮一个吧,他不答应,问他为什么,他又不说。

一天,张衡实在忍不住了,趁娘不在家,狠了狠心把篮子里的鸡蛋打了。打了一个,仔细瞧从蛋壳里流出来的蛋清和蛋黄,可什么也没弄明白,接着又打破第二个、第三个……一直打到盛鸡蛋的大碗都装不下了,他还愣在那里琢磨:书上说,天球是圆形的,像鸡蛋,里面装满了水,地球也是圆的浮在水面上,像蛋黄。可是,这蛋黄不明明是被围在蛋清中的吗?《史记·天宫书》上的“天圆地方”似乎有些道理,说天像一个斗笠,大地像一只覆盘,斗笠盖在倒扣的覆盘上。不过,也好像不对……他想入了迷。

娘回来看到平儿正望着一大碗打破了的鸡蛋发呆,先是生气,听儿子讲了缘由后,娘被弄得哭笑不得:“你这傻娃呀,也真是瞎琢磨,你管是天圆地方还是地圆天方,你管这天地像鸡蛋还是像石头?可不要瞎操心,要把心思放在正事上,误了功课就是废了前途。”

但张衡还是告诉娘,说天是由八根大柱撑着的,等他长大了,他要到天边去寻这八根擎天大柱。娘知道这孩儿的脾气,说干什么,就非干不行,不由得对平儿的将来隐隐感到不安,她害怕孩子以后果真干出什么傻事来。

游学三辅

张衡在书馆里已读了几年书,渐渐变成一个勤于思考、性情稳重的少年。随着年龄的增长、知识的积累,他的想象力也越来越丰富,对天上的星星、月亮不但没失去兴致,反而兴趣越来越浓。自然而然,他更加不安分了。他不再满足于书本上的知识,还想把好多好多的梦想变成现实;他也不满足于书馆的学习方式,渴望走出学堂;他照样常常发呆、干傻事,但他并没有去寻天边那八根擎天柱,而是对南阳首城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这首城叫宛,距张衡家只有50里左右,当时称为三辅,是由京兆尹、左冯羽和右扶风组成(今陕西省中部地区),它处在渭河南北两岸,泾河以东和洛河中下游一带,水源丰富,水上交通四通八达,为当时中国最富饶、繁华的地区。宛城里街道纵横交叉,商仃、店铺一个挨一个,各种手工作坊如打铁、制造船泊、酿酒、织丝等业遍布各处。这里设有全国最高学府太学,还有许多名胜古迹、秀丽山川……张衡和同学们在书馆里早就听况过三辅的繁华热闹,但同学中几乎还没有人到过三辅。

一天,张衡早早来到书馆,时间太早,先生未到,教室里,同学们正围着一个外号叫“闹鸡”的同学听他神吹:“宛城才不像我们这小地方,渭水和泾水在那里相汇,河上的船只来来往往,数也数不清;码头上更热闹,堆满了货,上货的,下货的,还有买货的穿梭来往;那里街道多极了,铺面一个挨一个,啥都能买到。我连眼睛都不够用了,先是揪着我爹的衣服,一步也不敢离,生怕挤丢了,可转悠了一阵,胆儿大了,干脆自个儿满街乱跑,哪里热闹往哪里钻,哪里稀奇往哪里瞧。我还看到了一些神气十足的太学生,有那么一天,哼,我也斗胆去读两天太学。你们哪个听说过汉高祖建立的未央宫?嗬,我去看了,那气派要多威风有多威风,周围20里95步5尺,街道周围70里……”

这“闹鸡”就是这么个性儿,爱玩、爱逛,还爱吹,只要有一茬半截的新鲜事,他就非底朝天全抖出来,而且很会“加工”,所以什么事一经他的嘴就会吹得个天花乱坠。“闹鸡”有时好搞点恶作剧,比如有时同学俯在桌上打盹,或正聚精会神读书,冷不防,他对准你的耳朵,拉开嗓子“咕、咕、咕”,学公鸡打鸣,常把同学吓一大跳,他却乐此不疲,久而久之,便得了个“闹鸡”雅号。

此时他比手画脚,唾沫四溅,正吹在兴头上,而听的人也个个入迷。这些学生大多是村野孩子,哪有不好奇的。张衡也在一旁听入了神。这席神吹又撩拨起了他内心隐藏已久的愿望。古人常说“博学而不穷,笃行而不倦”,教导人们读书要涉猎广泛而不知满足,学了书本上的知识还要认真实践而不知倦怠。张衡知道,这几年自己虽然读了不少的书,也涉猎了一些有关历史、天文、历法的书籍,但却缺乏书本以外的实践知识,他渴望外出游学,接触生活,接触社会,以充实和开阔自己的眼界。这愿望藏于心底已久,但一想到要把母亲一人丢在家,他就下不了决心,何况家境也不富裕,到哪里去弄一大笔旅费?

今日听到“闹鸡”的一番神侃,张衡真憋不住了,上完课,他就往家赶,一路上反复考虑怎样向娘开口,又怎样说服娘。

娘正在院坝里喂小鸡。那群小鸡刚孵出来十几天,全身毛茸茸的,像一个个小绒球,春天的阳光撒满院落,照在它们身上,细而柔软的绒毛闪着漂亮的光彩,逗人喜爱。小鸡正在院子里追逐撒欢,细细的“扑腾、扑腾”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入耳。忽然有了点什么动静,它们又争相跑到母鸡身边,母鸡立刻张开双翅把它们紧紧护住。娘一边喂,一边看得直乐。张衡从门外进来,放下手里的书包,接过娘手中的鸡食,一把一把往地上撒,小鸡一个个抖着翅膀“扑腾、扑腾”飞过来,可翅膀还未长硬,只好连跑带飞,摇摇摆摆,样子可爱极了。张衡一边撒食,一边跟娘说准备到三辅去游学的打算。娘听完后默默无语,隔了一阵,她抬起头把儿子打量了一番,静静地问:“平儿,你准备啥时候动身?”

张衡原以为娘会阻拦,没想到娘竟是这样通情达理,听了娘这句话,像有啥东西堵在心里。他看看娘饱经风霜的面孔,再看看那群围着母鸡转的小鸡,他反倒想劝娘几句,可是又找不到适当的话。远处一只跑远了的小鸡不知被什么吓着了,正向母鸡跑来。张衡觉得自己正像这只寻找母鸡的小鸡,翅膀还未长硬,怎么能一个人飞往那样广阔的天地里去呢?

但是,死守在家里,翅膀又如何能长硬呢?自己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张衡觉得血管里张家那不安分的血液在涌动。他要飞,要飞向更广阔的天地。

一个风和日暖的春日,张衡毅然告别了母亲,背着简单的行装,迈着坚定的步伐登程了。

娘倚在门旁,望着初出茅庐的儿子那单薄的背影。他呀,在娘的眼里还是只小雏鸟,什么时候他才能变成一只凌空的鹰呢。

那时候游学成风,一些热衷功名利禄、急于仕进的读书人都直接到洛阳去广交豪门贵族、官僚士绅,以便得到推荐,走上仕宦之途;有的仕子呆在洛阳学习,心里只想通过太常官的考试,被任命为小官,因为要想进太学学习太难,必须先经过郡太守的推荐,成了博士弟子,才能进学受业。张衡此次外出游学,目的十分明确,他一不为功名,二不慕太学,所以连洛阳都未去,而直接奔向三辅。他在那里,前前后后游历了两三年,跑遍了三辅。他登山临水,往来游息于渭河平原。他访问当地民情风俗,调查市井制度和商业交通情况,特别是长安一带的历史古迹、宫廷建筑,他观察得非常仔细。

但是,这包容万物的天地究竟是什么,是锅盖,还是鸡蛋?天地宇宙是气,还是神主宰?在三辅游学的短短时间里,张衡没找到答案,相反,他觉得疑问倒是越来越多。

洛阳求学

初出茅庐的张衡遍游了三辅,他觉得自己一天天在长大,不再像那毛茸茸的小鸡。但他又总感到自己头脑里的问题越来越多,不明白的事越来越多,读书学习对他更重要了。那翅膀是比先前更硬了,可总也飞不高,于是张衡下决心到京都洛阳去学习深造。

年迈的张母盼回了儿子,如今儿子将要走得更远,去得更久。她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性,只要认准一个理,就是九条牛也拉不转的,况且张家祖上就不墨守“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就让平儿像他爷爷当年那样,出去闯荡一番吧。

张衡背着母亲为他整理的行装,再次来到长安。这次他是取道长安向东,到京城洛阳求学。张衡一连赶了好几天的路,经过灞桥,来到离长安70里远的骊山。骊山的形状像匹马,满山遍野郁郁葱葱,山上还残留有古时烽火台的遗迹,据说这就是周幽王举烽火戏诸侯的地方。北面的山麓有秦始皇的陵墓,西北山麓还有闻名天下的温泉。张衡哪里肯放过这种机会,他在这里停留了几天,饱览了这些名胜古迹。秀丽的山川美景令他激情满怀,文思喷涌,他提笔写下了“汤谷”的优美,春水的清新,反复赞美温泉一带迷人的景物,这就是他最早的流传至今的《温泉赋》。

张衡继续往东,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京城洛阳。洛阳位于黄河中游的南部,四面的山峦,组成一个天然屏障,把它围在中间,形成一个盆地。东汉光武帝刘秀打跑王莽后就定都洛阳,洛阳继周朝之后,第二次成为中原政治、经济、商贸、文化中心。

光武帝定都洛阳时把成周城加以扩建。原来周成王时,在洛阳城内建了两个城。西边的一座称王城,是周天子召见诸侯,处理政务的地方;距王城四十里远的东边有一座成周城,是专供大臣们居住的地方。东汉时的洛阳,市井繁荣、商贸兴旺、经济发达,学术文化空气非常活跃,据说东观、白虎观、平乐观、兰台、石室这些历史胜地,就是当时著名的藏书馆和研究机构,最高学府太学的学生多达三万余人。全国的大学问家大都汇聚在这里,如张衡幼年时期就非常慕仰的经论大师贾逵就在这里的太学讲学。

京城里那纵横交错、热闹繁华的街道,对张衡并没有多少吸引力;街边、码头围着一群群的人在观看杂耍、白戏,张衡也很少去凑热闹。他除抓紧时间读书外,就是去游览京城巍峨的建筑,游历京城数不胜数的名胜古迹,感受其中的文明气氛,领略古代遗迹的雄伟气势。张衡早就渴望自己能写出像班固、扬雄这些大赋家那样气势不凡的作品来。

张衡在洛阳一住就是五六年。那时候,要经过县、郡推荐为博士弟子的读书人才能进太学。张衡离家时,母亲千叮嘱万叮嘱,要他到洛阳后去拜访一些曾与张家有往来的京城大族,要他去拜望曾在爷爷手下办过事的旧友,但张衡一个也没去找。就张衡祖父的功德和张衡本人的学问来说,他是有资格成为博士弟子的。如果按母亲之意,他随便去找找那些敬慕他爷爷的官僚绅士,进太学也是很有可能的。但张衡不热衷这些,他早有自己的打算。

他住进了简陋的客店,把自己关在客房,开始苦心攻读。碰到疑难问题,他便外出拜访,求见京师的名儒。那些名儒大师,有的心气高傲,不会见拜访者,登门请教的人常常碰钉子;有的深居简出,很难寻找。张衡当时正攻读《春秋》,书中描写的关于战争中的各种情况,有深刻透彻的说理,有雄辩地阐述立邦建国的各种策略,还有对一些重要的历史人物生动、形象的描写……张衡入了迷。他边读边作记号,也记下自己的疑问。他早听说经学大师贾逵对《春秋》有很深的研究,曾受皇帝之命,专门给太学的博士弟子讲经,但张衡曾多次造访不遇。现在,他看着自己记下的疑问越来越多,心里很是着急。

一天,他又埋头于经书之中,不知不觉天黑了。他点上蜡烛继续阅读。实在疲倦了,便俯在桌上打会盹再读。到了深夜,肚子咕咕直叫,他才记起还未吃晚饭,便打开门准备去弄点吃的。一看,启明星正高悬东方,天就要亮了。他干脆接着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读它个通宵。清晨,他推门一看,晴空万里,朝阳正冉冉升起,真是个好天气。张衡来了兴致。何不趁今日好时光到早就想去的白马寺游玩?听说离城20多里的白马寺有一闻名已久的奇景——“马寺钟声”。当寺内僧人增多(原来很少)时,在月白风清之夜,晨曦初上之际,寺内僧人的诵经之声会伴和着寺院檐角上的风铃声,扩散开去,远闻数十里,这就是有名的奇景——“马寺钟声”。

张衡去晚了,在半路上并没有听到远远飘来的“马寺钟声”。但这一天张衡却大有收获——他意想不到地结识了慕名已久的贾逵大师的高徒崔瑗。

那天,他只身一人游逛白马寺,寺内游人极多,但大多数都是到这里来焚香磕头,求佛保佑,他们手里拿着大把大把的香烛。也有看热闹的,三三两两,谈笑风生,专寻人多的地方去。张衡却是仔仔细细地观看每一处的遗迹,古朴神秘的建筑,殿内设置的各种姿势的佛像,还有那些龙飞凤舞的文字。他来到正殿,这里反而没多少人,两三个游客,还有一位青年正和殿内高僧窃窃交谈,非常投机。张衡仔细打量这年轻人,他年龄和自己相仿,手里拿着书卷,举止沉稳,仪态不凡,一看就知道此人不是一个凡俗之辈,张衡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转了几个殿,张衡来到殿外,略有倦意,便找了一个僻静点的地方坐下休息,然后习惯地把随身带的书卷打开。刚一会,不远处传来轻轻的吟诵声,寻声看去,正是刚才那位儒雅书生在一静处捧书吟诵,看他那神态,完全忘记了这白马寺和周围的世界。张衡好生好奇,他最喜欢结交那些勤奋读书、有知识学问的人。于是他走上去,主动和这位书生交谈。这书生也频频还礼,介绍自己的姓名。

“小生姓崔,名瑗,字子玉,眼下正在太学里研究《五经》。”张衡听得介绍,心里惊喜,这不正是贾逵的那位名誉京师的高徒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张衡哪里肯放过这机会,立刻和他攀谈起来,并谦逊地向他请教读书中碰到的疑难。他们越谈越投机,越谈话题越广,从读书谈到各自的兴趣爱好,谈到天文、历算、佛经、辞赋。真是巧得很,这书香之家的崔瑗,不仅文章写得好,赋作得好,连对天文、历算的爱好也和张衡一样入迷。刚才他和老僧交谈的就是有关天文的知识。原来这白马寺是汉明帝永平年间(公元66年左右),皇帝据梦中天象预兆,派使者去大月氏(今阿富汗一带),用大白马驮回《四十二章经》和大批佛教经典和佛像,并邀请印度高僧来汉译经讲经的地方。崔瑗今日正是专门造访白马寺高僧,请教印度和大月氏的天文、历算学问,还和高僧讨论了中国的天文、历算和印度、大月氏的联系、区别。

这两个读书人,越谈越舍不得分手,真是相见恨晚。不觉夕阳渐西,两人漫步来到离白马寺不远的齐云塔下,这是一座著名古塔,是密檐式方形木塔,有13层,24米高。张衡围着塔绕了一圈,问道:“这塔为何叫‘齐云’,恐怕是有说法的吧?”

崔瑗来过几次了,知道关于这塔的传说,于是答道:“传说这塔也是汉明帝时建造的。白马寺落成后,汉明帝常去寺里朝拜,他每次经过齐云塔址那个地方,都看见那里的土向上鼓动,慢慢变成一个土堆。汉明帝让人铲平,但没过几天,又隆起一个土堆。汉明帝便去问高僧,他说,这是舍利子(即佛骨)显灵,应该在上面建造一座宝塔。于是,汉明帝派人立即兴建。完工那天,塔顶上突然出现一个五彩的光环,光环内显现着佛祖释迦牟尼的像,照耀得满天通红,红光几个月后才渐渐散去,所以又叫‘舍利塔’。”余晖下,崔瑷侃侃而谈,显得英俊、文雅而又带几分豪侠之气。

“这白马寺和齐云塔的传说倒很有趣,不过那汉明帝的神仙气怕是有点过头了吧?”张衡说。

崔瑷一听,心里略微吃惊,暗想,自己也常和太学中的同学论及此类传说、预兆。同学皆赞不绝口,惊叹其神妙,还没有人敢置疑半点,这张衡却直言不讳,敢疑敢说,难得见到如此坦然而有主见者。崔瑗心中不免生出几分佩服。他们由此话题又转到当时盛行已极的图谶之说,不由愤愤地评论起当朝皇帝宣扬的那些迷信的宗教神学思想。

白马寺之行后,张衡的精神生活更为充实,读书的范围更为广博,他常常和崔瑗讨论,学问提高很快。这时他结交的人也多起来了,通过崔瑗的介绍和引进,他开始认识京城的许多名师大儒,结交了一些很有学问的青年朋友。其中有爱好辞赋、擅长音乐,后来成为东汉有名的经学大师的马融;有口才雄辩,喜好议论政事,后来果真成为政治家的王符;还有学问渊博,以谦虚俭朴出名的窦章……

这帮年轻有为、刻苦勤奋的朋友常常聚在一起,如饥似渴地讨论问题,交换心得,针砭时弊,写辞作赋。张衡如鱼得水,更加勤奋地学习各种知识,渴望早日丰满自己的羽毛,实现自己的理想。读书之余,张衡把全部心思用在写作上。不久他那些文笔优美、行文流畅、风格各异的辞赋就在朋友中流传起来,后来竟传到社会上,引起京城那些颇有名气的文人墨客的注意。张衡的名气渐渐大了起来。

人怕出名猪怕壮。张衡名声大了,烦恼的事也多起来了。一日,他正在房里用心读书,只听门外人欢马叫,喧哗声大起,还夹杂锣鼓鞭炮声,接着听到门外官差大声传呼张衡接令。原来张衡在京城的名声已传到南阳郡,立刻被南阳郡守推荐,那时叫“察举”,这喧天的锣鼓声正是传令官差到了。

“察举”是当时的一种举贤方式,就是州、郡和各级地方长官经过考察,推荐最有才学的人给中央政府选用,这些被推荐的人经过试用和考核,便被任命官职。这对被推荐(察举)的人来说,面前无疑铺设了一条当官升职的坦荡大道。可是张衡却拒绝受命。他自有自己的主张。他不慕高官厚禄。他要继续攻读,宁愿过清贫的日子,也要圆那个“天上的梦”。

清静的日子过了不久,张衡再一次被官府“举孝廉”。这也是当时朝廷推荐人才的一种方式:各地方长官每年可以推荐一至两名“孝廉”或“茂才”,送到京师,由皇帝录用,先做小官,以后慢慢升迁。“举孝廉”的读书人必须孝敬父母,办事廉正。传说有的想做官的读书人,为了“举孝廉”,几十年守候父母身边,清心寡欲,深居简出。张衡很孝敬自己的母亲,但他却鄙弃这种做法。他喜欢读书,研究学问,但他不愿走这样的仕途。所以,他再次拒绝“举孝廉”,仍然专心致志攻读、研究学问。已是公元100年了,张衡在洛阳求学不觉已五六年了。他虽然没做官,但他的人品、才学已蜚声京都。一些更年轻而有志的游学青年纷纷登门求教,张衡对他们有问必答,有惑必解,决不推辞。他学识渊博而待人亲切随和,满腹经纶却谦逊矜持。人们纷纷赞誉他“通五经”、“贯六艺”,即有关诗、书、礼、易、春秋这五经的书读得多,通晓关于礼、乐、射、御(驭)、书、数这六方面的知识和技能。当时在太学里的太学生学了几年,毕业时也不过只通一经一艺罢了。而且按当时的规定,那些由名师指点,精通儒家某一经典,又能说训诂和章句的“五经”博士的法定年龄必须在50岁以上,但张衡年纪轻轻竟能和他们一比高下了。

张衡没侮祖训,京师的几载苦读,几经风雨,已使他变成了一只羽毛丰满的鹰,他随时都会去搏击长空,翱翔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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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元十二年(公元100年)初春的一个清晨,京都郊外的山峦、村寨、原野还笼罩在浓浓的晨雾之中,几辆马车驰出繁华的京城,顺着驿道向南阳方向疾驰而去。前面一辆车里,坐着正值壮年的南阳郡太守鲍德。车跑得快,他的心也飞得快,他是接到任南阳太守之命而赴任的。他希望立即上任,大展宏图,好好报答皇帝的恩宠。他不时回转头去看看紧跟他们后面的马车,心里喜滋滋的。

这次到南阳赴任,最让他得意的是,他在京城带回一名得力的助手,那就是名满京师,而且“通五经”、“贯六艺”的张衡,邀请他到南阳任主簿(协助郡太守办理政务的秘书)。说来这张衡也是块硬骨头,脾气倔得很,虽已是满腹经纶,才学出众,品行端正,可他就是不出山。鲍德是几顾茅庐才大功告成。有这样的贤士相携,治理南阳,建立卓越政绩还怕不成,鲍德怎么不乐在心里,喜上眉梢呢?他觉得这马车的轱辘转得太慢了。

另一辆马车里,张衡却在静静沉思,偶尔也撩开帘子望一眼晨雾中的山峦、原野。他的心情是复杂的,他恨不得马上飞到长久未见面的母亲面前。前不久,他接到家信,说母亲身体渐弱多病,望张衡早日返家。这几年,张衡在京都苦读数载,他虽是名声在外,却是囊中羞涩,生活拮据,捎带给母亲的钱银又很少,他觉得自己对不起母亲,接到家信,返家之情尤为迫切。望着帘外渐渐看不见的京城,张衡心中又升起缕缕的思念,离开了生活五六年的地方,告别了相交甚深的朋友,自己又要独自去闯荡前程,那坎坷之途上还会遇见如此的知己吗?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和崔瑗告别的情景。崔瑗送了他一程又一程,临到张衡上马车的片刻,他拉着张衡的手,使劲摇了摇,说道:“平子兄,此次离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相信兄胸怀大志,定有《七辩》中无为先生之举,此行一定会成功!”

想到这里,张衡心里又充满了激奋,暗自庆幸自己多少也有些荣幸,能到鲍太守手下做事。他对自己的前程充满信心。鲍德的人品他早有所闻,他虽为官僚,但为官正直,气节高尚,特别是鲍德保护尚书陈宠之事,早已传遍朝廷内外。那年(永元元年,公元89年),汉章帝驾崩,外戚窦宪要陷害章帝信任的尚书陈宠,因为陈宠不畏邪恶,正直敢言,得罪过这帮阴险小人。窦宪就让陈宠主持章帝丧事,企图从中找岔子除掉陈宠。鲍德那年刚升为黄门侍郎,他看破窦宪的险恶用心,设法让陈宠出任太山太守,使之避免了杀身之祸。跟着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郡太守做事,自然是件荣幸的事了。这次回南阳任主簿,虽然为谋生、念母,但更是一个干点事业的好机会。崔瑗兄如此理解自己,离别之时用《出辩》中的无为先生激励自己,“知我者,莫如崔瑗兄啊”,张衡越想心里越不能平静。当年,他刚进京求学不久,看见一些读书人为了仕途,或不顾廉耻,或玩弄伎俩,心里非常鄙视这帮小人,于是写了一篇赋《七辩》,文中借托一个叫“无为先生”的人表达了自己进京求学的抱负,非常明白地告诉世人,他不会像某些人那样,通读一两卷经书或通过一些特别手段,捞个孝廉、贤良、方正的美名,然后去做官,追求丰厚的物质享受。他有宏伟的抱负,希望自己能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所以,张衡在京几年中,几次坦然放弃入仕的机会。马车载着张衡,而张衡心中又怀着远大的抱负,向南阳郡疾驰而去。

这队人马一路兼程,星夜不停地往前赶。路两旁的那些庄稼地,有的长势看好,有的麦苗稀稀拉拉;那些散布在田野中的茅舍,有些已经东倒西歪,有的连房顶上的茅草都被大风刮掉。春耕已到,农夫们都在田间忙着农活,他们有的身体瘦弱,脸色蜡黄,穿得破破烂烂;有的年老体衰,举步艰难,可仍然扛着锄,扶着犁,连五六岁的小孩也背上了筐……看到这些,张衡不由得想到那繁华的京都闹市。此刻那些皇亲贵族、公子哥儿,一个个身穿绫罗锦袍,佩戴珠玉金银,正逍遥放荡,吃喝玩乐。张衡的心不由紧缩了一下。这个世道太不公平了,洛阳城里的那些富豪显贵,他们凭什么不耕不织反而还锦衣美食,大吃大喝,游手好闲?!这些终年辛苦劳作的农夫,却衣不遮体,忍饥挨饿?!再如此下去,会官逼民反。张衡决定写一篇酝酿已久的《二京赋》,向皇帝表示自己对国家前途的忧虑,辞赋的语言比较委婉,或许皇帝能听进一些。

其实,张衡的这种想法,早在洛阳求学时就萌发了。那时,年仅20岁的他在洛阳作了大量的实地考察,还反复研读了班固的《两都赋》,对作品中班固赞西京(长安)贬东京(洛阳)感到不满,也认为班固对两京的铺陈叙述不够宏伟,没有把两京宫廷建筑的巍峨之势表现出来。他决心对两京作更为生动、真实的描写。到了南阳,张衡把这长久孕育的激情凝聚笔端,在任南阳主簿的七八年中,精心写成了他的传世佳作《二京赋》。这篇近万言的作品,他是写了又改,改了又写,字字琢磨,句句提炼,长达十年之久才完成。

《二京赋》的上篇是《西京赋》。张衡假托一位“凭虚公子”对另一位“安处先生”说了一大篇赞美西京长安的话,用许多美丽、华藻的词句描述长安形势的险要,宫廷的华丽,街道规划的井然有序,有钱人家生活的富裕、无忧无虑……还夸耀说:“地沃野丰,百物殷阜,岩险周固,襟带易守,得之者强,据之者久,流长则难竭,柢深则难朽,故奢泰肆情,馨烈弥茂。”

在这里,张衡赞扬长安一带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地势险要,要害地方(襟带)容易防守,认为夺取了长安的人力量就强,占领了长安就可以持久,而汉朝正好比长长的河流,水是不会枯竭的;好比根深的树,树是不会腐烂的。所以汉朝的人奢侈安乐可以尽情,而芳香功业更盛。

《二京赋》的下篇《东京赋》描写的是东京洛阳。安处先生听了凭虚公子一番话,就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提出了自己的政治见解和积极建议。他旁征博引,列举历史上秦始皇的灭亡为例,说这是因为秦始皇穷奢极欲,修建阿房宫、甘泉宫,耗尽天下人力,“百姓不能忍”,纷纷起来造反而致。“守位以仁,不恃隘害;苟民志之不谅,何云岩险与襟带?秦负阻于二关,卒开项而受沛。”

在这里,张衡认为,保持皇位要靠关心人民(仁),不靠关隘要害。假如民心不原谅你,你占有险要的地方又有什么用呢?秦朝可以依仗两个险固的关口,但终于为项羽开了函谷关,接受刘邦(当时称刘沛公)进了武关,秦也就亡了。

赋中,安处先生还对洛阳的形势、风景、物产作了华丽的叙述,也违心地讲了汉朝皇帝的功德,什么“洪恩素蓄,民心团结”,这只是表面话。最后针对凭虚公子的议论,安处先生谈了自己的看法,张衡几乎是在借安处先生之口大声疾呼了:现在你公子如果喜欢欺压人民以图自己的快乐,忘记人民怨恨会成为仇敌;喜欢挥霍财物以求极端的享受,忽然下面反叛起来就会产生忧患。水既能使船浮起来,也能把船打翻;坚厚的冰是从薄薄的霜开始的,八尺高的树木是由嫩芽开始的(比喻人民的大反叛是从小的不满开始的)。这不仅向凭虚公子,也是向当时的统治者提出严重警告!凭虚公子听了安处先生的话,如梦初醒,恍然大悟,表示自己本来的想法鄙陋,而安处先生的见解正确,令人信服。

当时,赋家作赋都是竞相对统治者歌功颂德的,而张衡却能以表面委婉的形式批判残害人民、追求享受、以奢侈为荣的思想,这是很不容易的。

任南阳主簿这几年,张衡并不是只用笔抒发自己的抱负、理想,更多的是跟随鲍太守走遍南阳,为人民做了不少实事。

那还是刚到南阳的头几年,张衡沉溺在一种强烈的创作欲望之中,他渴望早日写完他的《二京赋》。但是,当鲍德的主簿并非容易的事,每天要花费相当多的精力拟草文稿、修订计划、批阅来函、审理提案,特别是各种各样的来信。

一次,张衡从公署办完公事刚回到家中,正要继续写《二京赋》,鲍德便派听差来叫他了。当时正是隆冬季节,门外寒风呼啸,雪花纷纷,这种时候鲍德叫他去干什么呢?

原来鲍德一到南阳就组织人马,把全郡的水利工程勘测了一遍,每到冬季农闲时期,全郡都要大规模整治水利工程。年年这个时候,张衡都要跟随鲍德四处视察。

但是,今年天气不好,修建水利的民工基本上都在歇工,此刻鲍太守叫他去又有什么事呢?

来到鲍太守府上,张衡礼毕坐下,等着鲍太守开口,但太守没提修水利的事,却说道:“几年来,南阳郡水利沟渠如网,粮食年年丰收,百姓丰衣足食,可还有一件大事没办,你看何时去办?”

张衡一听,立即明白了鲍太守的意思,鲍太守初上任时,旱、涝、风灾连年不断,民以食为天,鲍太守把全部精力用于农业上,兴修水利,推广良种,鼓励农桑,减轻徭役,而后南阳郡粮食连年丰收,无人背乡逃荒,南阳郡百姓把鲍德称为“神父”。但郡里官办的学舍办得不好,已废弃多年,这几年,鲍德又忙于抓农业,一时还顾不到,此事一直是鲍太守的一块心病,也是张衡心中一虑。而今听得鲍太守提及,张衡立即领悟。

接下,整整一个冬天,张衡都在忙着组织人马重建校舍。他亲自指挥匠人盖房子、建校舍、做桌椅板凳。那时节,张母年迈多病,家中仅有媳妇和刚出世不久的孙儿守在老母身边,张衡心中自然惦念,常常托人给母亲媳妇捎信带物,可就脱不出身亲自回去看看。

冬末,南阳郡一座崭新的官办学舍修建起来了,这在民生安定、百姓乐道的南阳可算一件大事。当地很多研习学问的青年和名儒贤士前来恭贺,趁此,鲍太守举行了一个隆重的典礼,邀请这些年轻的读书人和名儒经师参加。为此,张衡特地写了一篇《南阳文学儒林书赞》,盛赞鲍太守重建学舍的功绩,文中说:“南阳太守,上党鲍君,愍文学之弛废,怀儒林之陵迟;乃命匠修面新之,崇肃肃之仪,扬济济之文化……”

鲍德在南阳郡任太守九年,这九年中,他的政绩显著,深得皇上信任。永初二年(公元108年)他被朝廷调到京都洛阳去做大司农掌管农业。鲍德赏识张衡的才干,再三邀请张衡一同前往。然而乐于淡泊的张衡却婉言谢绝了鲍德的邀请。他有自己的打算:已过而立之年,自己在学问上却无大的建树,特别是对执著爱好的天文,他觉得自己还有好多谜没解开,还必须潜心读书,以获得更多知识。再说,年迈的母亲风烛残年,需要照顾。于是,张衡留下了,回到故乡西鄂县石桥镇专心读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