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其残忍,把所有的爱满满地那么卒不及防地都给了我,告诉我,你永远喜欢我,永远不会离开我。——席慕容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间就快到腊八。这些日子来,顾向东的病情很稳定,能偶尔下床散步了。安落经常去探望,听着他说起与母亲的那些过往。虽然从母亲的日记中隐约得知了一些,但是顾向东口述得更加深刻些,那些年,原来是阴差阳错的爱情,最终黯然收场。她感慨万分,心思复杂。
期间她也去看了一次席诺,远远地站在外面,没有进去。席诺恢复的不错,能拄着拐杖走路了。顾家这段时间整日忙着顾柏雷与李沙华的订婚宴,她在一旁默然看着。
顾家的婚宴自然是要办的极为隆重,世人瞩目的,顾老爷子亲自过问,势必要一丝一毫透出豪门的气势来。
顾柏雷近来都住在顾家,李沙华回了李家,安落故意错开与他的作息时间。顾飞扬这段时间却极为忙碌,也不知忙什么事情,安落隐隐得知是顾家企业的事宜。短短半年不见,顾飞扬居然插手了顾家企业,一改往日的玩乐作风。
似乎人人都变了,唯独她一人固守在自己的岁月里,没有丝毫改变。
腊月初七,是夜,顾家豪宅彻夜灯火,璀璨无比。顾柏雷的订婚宴在顾家举行,安落呆在房间内依旧能听到众人忙碌的声音。
顾家本就富丽如同城堡,如今这一折腾,更加奢华至极。她靠着床,想到了初中学的诗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然后低低一叹。
她出身贫寒,经历坎坷,如今见着这些一掷千金面不改色的行为,不禁从骨子里有些冰寒了。这样的生活与她有些格格不入,她一生所盼不过是有一所房子,家的温暖,如此而已。
思绪纷飞时,敲门声响起。安落开门,顾柏雷站在门外,捧着一个大大的礼盒。
“你的礼服,明日,莫要丢了顾家的脸面。”顾柏雷径自走进来,看着微微凌乱的房间。
席安落一直有个不好的习惯,喜欢坐在被窝里看书,顾柏雷看着凌乱的床铺以及散落在地毯上的书籍,有些莞尔。她在生活上一向随意迷糊,不懂得如何收拾。
“礼服和鞋子是配套的,你赶紧试穿,不妥帖的地方我找人修改一下。”他淡淡地看着她,示意她去试礼服。
这些日子来,顾家里里外外都忙晕了,谁会记得她,他几日前定做的衣服,今日才拿到手,试穿不过是借口,席安落的身体尺寸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女人,他曾在夜里拥抱着她,抚过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欲罢不能。
他的体内一直隐藏着原始的兽性,唯有安落能够安抚。
特意来送礼服不过是他想第一个看见她的美丽,如果可以,他想将她藏在城堡里,不让任何人觊觎,然而目前,他做不到。席安落不属于他,她属于她自己。
安落咬唇,看着顾柏雷一派坚持,目光冷硬,只好拿到衣服走进一边的换衣间。她深知这个男人骨子里的霸道与不可违抗,以及有着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手段,如今非常时期,她不想惹怒他。
小礼服是纯色的露背礼服,没有任何标签,布料厚度适中,柔软舒服,只要不出顾家的大门,是不会感到寒冷的,她换上,看着镜子里有些陌生的女人。
这些年,她所有的衣服都是朴素的颜色,素净而雅致。顾柏雷送来的这件纯色礼服大方得体,有些低调的奢华,镜子里的女人恍如20出头的清纯少女,唯有眉眼的冷漠萦绕着岁月的一丝痕迹。
她不小了,即将27岁,很多女人在这个年龄都是孩子的母亲了,而她一颗心早已沧桑,不复外表年轻。
精神恍惚了一下,安落拍拍脸颊,让自己振奋一点,走出换衣间,顾柏雷正坐在沙发上翻看着她丢在地毯上的书籍,见她出来,目光一黯,墨色如玉的眸中有光芒闪过。
安落微微不自然地站在那里,深呼吸,让自己的声音淡漠得无一丝温度。
“挺合身的,顾先生可以回去了,谢谢。”
顾柏雷站起来,上下打量着礼服的合身程度,然后淡淡地说:“这里还有些不合适。”
他走至她的身后,冰凉的手指按在她****的背上:“这里露得太多。”语气轻慢。
“不是我选的。”安落淡淡地应着。
顾先生沉默了,这礼服是他选的,可是效果似乎好得过了头。
顾柏雷看着她洁白如玉的后背,感觉整个心都被魅惑在这一片无暇中,眉眼暗沉下来,低低地说:“安落,如果我要你跟我一起离开顾家,你会跟我走吗?”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一丝伤感与魅惑,如同江南三月的春雨,一点一点渗进人心,透出微凉的韵味来。
安落僵住身子,被他按住的地方如同被火烧一般,她背对着他,目光微微触动,忧伤起来。
如果,如果是一个美丽的字眼,如果顾柏雷带她离开顾家,她愿意跟他一起走吗?她不知道,她是否愿意将自己完全交付给这个男人,不顾一切与他私奔而去。只是她何必自寻烦恼,这只是如果,明日顾柏雷就要与李沙华订婚了,没有如果。
见她久久沉默不语,顾柏雷放开手,转过身子看着她,目光恢复了一贯的冷漠与深沉。
他后退一步,隔着那样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席安落,微微自嘲,他果真是魔怔了,席安落从来就没有给过他希望,一切不过是他奢望罢了,她怎么会不顾一切和他走,她从来就不愿意呆在他的身边,都是他强迫她而已。
他隐住一切的思绪,淡淡冷漠地说:“对不起,安落,刚刚是我逾了礼数。明日爷爷会正式将你介绍给外界,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早些休息。”
他礼貌克制地后退,离开,青色衣袖在空中划过一道涟漪。安落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心头忽然涌起了一丝的恐慌,似乎这个男人即将要永远离开她,走出她的世界。
她无法阻止他离开的脚步,在顾柏雷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她心里微微荒凉,终于知晓了内心的答案。原来不是我们不知道答案,只是它永远在失去的刹那才真正明悟。她蹲下身子,咬住嘴唇,将到口的呜咽声吞了下去。
对不起,顾柏雷,如果你不顾一切带我走,我一定会如16岁那年一样,义无反顾,燃烧我所有的激情与青春。只是你没有,你继续做你高高在上的继承人,娶着名门千金,过着贵族式生活,而我所有的青春年华只能腐烂在岁月无人知晓的阴暗角落,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骄傲固执的席安落曾经喜欢过你,喜欢那样冰冷无情的你。如今你已走远,年华已逝,我唯有继续走我桀骜孤独的一生。
她埋头,将刺痛的双眼按进柔软的冬衣里,渗尽冰凉的泪。
关上门,顾柏雷站在门外,久久没有动。一门之隔,却是两个世界。他深呼吸,大步走向自己的卧室,未来的路还很长,荆棘遍布,而他一定会隐忍,一步一步走下去,这即将是他的人生一场最大最至关重要的赌局,赢,他生,输,灭亡。
安落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微微荒凉地一笑,垂头径自发呆着,直至双腿麻木酸痛起来。
她艰难地站起来,让麻木的双腿慢慢恢复知觉。
“安落,我给你选了明日的礼服。”突然间,虚掩的门被大力推开,顾飞扬肆意风流地走进来,看着安落身上的礼服,双眼一沉。
安落有些措手不及,看着顾飞扬手上拿着的礼服,他们两兄弟连送东西都喜欢送一样的,而且挑同一个晚上。
“顾柏雷送的,是吗?”顾飞扬面色一沉,将手上的礼服连带盒子丢在了一边的沙发上。
见安落没有回答,顾飞扬忽而勾起一抹笑,眯眼说道:“安落,你不去试试我送你的礼服,也许会比你身上这样合身。”
一语双关,语气胁迫,怒气四溢,安落看着眼角微微抽搐的顾飞扬,立马说道:“我去换下来。”
这两件衣服她都不会穿。她明天去找蜜雪借一件礼服,她们两身材差不多,可以将就着的。
“不用,”顾飞扬冷着声音,微微阴沉而挫败地说,“他永远比我快一步,不是吗?”
安落沉默了,不知如何开口。这些日子以来,顾飞扬一直对她彬彬有礼,但是并不代表这个男人没有威胁性。顾家的人骨子里都是有些暴虐狠辣的因子,她索性沉默,以不变应万变。
顾飞扬盯着她苍白的小脸,然后一字一顿地说:“你刚才哭过?”
肯定的语气,安落心惊之际,顾家三少已经愤怒地站在她的面前,狠狠攫住她****的肩膀,咬牙切齿地说:“你为他哭?你哭什么?”
安落被他的举动吓住,浑身颤抖起来。
顾飞扬被怒气所控制,一字一顿说出彼此都触目心惊的事实:“席安落,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他?他明天就订婚了,你知道吗?你怎么能喜欢那个衣冠禽兽。”
她的肩膀被他狠狠掐住,生生地疼痛起来,而她却早已麻木。是啊,她怎么能喜欢那样一个斯文败类,决不能喜欢。
顾飞扬看着她有些茫然的眼神,声音一点一点地低下来,如同一只负伤的野兽,悲伤嘶鸣:“安落,喜欢我不好吗?我喜欢了你20年,为什么你不能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