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外省人居住的眷村,也随着时代进步,标志色彩越来越淡。过去眷村都在部队或相关单位附近,而随着经济的发展,许多眷村四周慢慢被高楼大厦所包围,老旧的眷村反而给人一种城中村的感觉,再加上外省第二代、第三代慢慢走出村子,进入台湾主流社会,村子里慢慢只剩下些来台湾后一直没结婚,年纪老迈的老兵,眷村难免给人一种凄凉残破的感觉。还有约二十年前,许多家庭经济条件也改善了,开始搬出村子空出房子,许多本省人也住进村子里,让原来的文化特殊性淡薄许多,眷村不再像以前那么神秘,这个老旧区域在光鲜亮丽的大都市中反而像个“都市之瘤”般尴尬地存在着。
尽管这些区域已老旧杂乱不堪,这几年台湾都市的更新也在不断进行,本来是公有地的眷村自然是再开发的对象,大多数眷村在不久后都将消失,那样的生活方式也将消亡,但因为眷村已经成为台湾好几代人的集体回忆,是一个特殊的文化地景,所以在目前快速的都市发展之下,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去保护这样的聚落。比如说,处于台北市最精华地段的信义计划区101大厦旁边的四四南村,这原本是当初在青岛的四十四兵工厂的员工及眷户们居住的区域,前几年正为了这个地方是否要重建,吵得热火朝天,后来转念一想,很多回忆是钱赚得再多以后都找不回来的,就决定留在这里。
现在台湾许多县、市,都有意保留一些特定眷村,用眷村文化园区的名义,以博物馆的方式展出,原建物并未变动,连围墙也都还保留着。毕竟这是台湾历史的一部分,成立这些园区,就是希望不管是过去的眷村子弟,或从来不曾有机会进入眷村的一般民众,都能感受一下曾经的眷村故事,回味眷村生活的点点滴滴。
就跟眷村是一个过渡性的产物一样,从外省第二代起,眷村文化就开始改变,在第二代长大以后,眷村就老化了。到了第三代时,其实眷村文化已经算是结束,它只是一个名词,跟外界社会也不再有隔离和文化差异。来台外省人在台湾落地生根,第二代,第三代,第四代,慢慢地谁也分不出是外省或本省,对台湾人来说,这已经不是多大的问题。
关于台湾的外省人,现在最值得关注的还是那些一直单身的老兵,如果住进了荣民之家还好,可是还有一大批人选择自己独居,那简直就是晚景凄凉。
曾经看过几部独居老兵的纪录片,他们住在简陋的房子里,其实这一带的违章建筑里都住着单身老兵,卧室里放着一张破床、一个衣橱和一张桌子,空余的地方仅容一人站立。中间是一个过道,放着一张饭桌,既是吃饭的地方也是休息的地方。墙上还有一张“蒋总统”像,房顶距离地面也就2米,显得很压抑,整间房大概也不足30平方米。有一个老兵很老了,又独居,所以他在墙上贴了一张遗书,每隔一段时间他就要改一次遗书,这样如果突然去世还能向发现的人交代一些事。独居老兵去世了,可能都还没人知道,以前还发生过老兵去世了,养的几只狗没东西吃,把他的遗体啃得都见骨头的事。
有些单身老兵也住进荣民之家,在这里终老。比如东部花莲玉里的荣民之家,有台湾尚存的一个当年的“八百壮士”,参加过四行仓库保卫战的老兵住在这里。前不久,有个来自山东的旅行团,到太鲁阁参观后导游在车上放了一部开辟中横公路的记录片,这些游客看了后大受感动,临时改变行程到花莲荣民之家拜访。一些山东籍的老兵看到家乡来了人,听到乡音,虽然以前素不相识,也忍不住激动,两眼泪汪汪。
当年,许多小朋友,甚至是电视节目,都喜欢学着外省口音,很形象地来上这么一段叫卖馒头声,当时只觉得好玩,可是那时候谁想得到,这样的叫卖声背后代表着一个时代,还有一群人生活的心酸与被时代命运作弄的无奈。再过几年,就没有“外省老兵”“老荣民”“老芋仔”了,这一切都将成为历史名词,这些外省老兵,社会边缘人的渺小人生也将被人遗忘。唉……难道小人物的人生在所谓“大历史”和“历史巨轮”的说法之下就一点价值都没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