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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所谓幸福的定义(3)

我不喜欢别人威胁我,尤其是那种动不动就跟我拼命,跟我玩一命换一命的。其实在刚开始李锦说自己打算退出来的时候,我就想过联系一下程光明,让他继续回来干,毕竟程光明这种老实人比李锦那种人要强得多,只是当时因为事情太多,把这件事耽搁了下来。没想到他程光明给我玩这么一手,很明显,他并不了解我,要是他好说好商量,我肯定继续跟他签合同,如今被他这么一弄,反倒适得其反,自己把自己搞得万劫不复。挂了电话之后,我立刻拨通了我们公司所在辖区派出所的电话,在电话中,我说之前盗版我们公司软件的那个程光明又回来了,还扬言要跟我一命换一命。民警听我说完详细的经过之后,跟我说,我先稳住他,千万别打草惊蛇,找个时间把他约出来,他们负责抓人。挂了电话之后,我的心里有些不舒服,觉得这么对程光明有些不忍心,如果他一进去,他们家就彻底完蛋了。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为了我自己也好,为了我家人也好。社会就是这样,你对别人仁慈,别人不一定对你仁慈,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使自己和自己所爱惜的东西不受到一点儿威胁,哪怕一点点潜在的都不行。

天知道程光明那种走投无路的人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与其等他出手对付我,不如先发制人,把他解决掉。其实我们生活在这个社会中,不得不做出一些这样的事,之前田春那件事也是这样,我相信每一个人,但不相信每个人心中的邪恶。

快下班的时候,我接到雷刚的电话,雷刚问我今天晚上有没有时间。我说有。雷刚没废话,直接在电话里跟我说,6点半,金宝街净雅不见不散。说完,便挂了电话。雷刚跟我说他早泄那天晚上,我俩都喝多了。雷刚跟我说,他和张甜甜结婚一年后,自己便不行了,去过很多医院,西药、中药、各种偏方,吃了个遍,一丁点儿用都没有。每次房事之后,张甜甜都会骂他,骂他不是男人等一切伤他自尊的话。几年下来,有时候雷刚自己都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男人,他以为是和张甜甜在一起心理压力太大,他觉得和张甜甜离婚后,他的病会有所好转。没想到离婚后依然如此。其实他和姚思思离婚,并不是姚思思的本意,雷刚觉得自己不想耽误姚思思,便提出了离婚。雷刚一直这样,总是设身处地地为别人着想,宁可自己吃亏、难过。

挂了电话没多久,手机又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最近由于程光明总是用陌生的电话给我打威胁电话,我又以为是程光明打给我的,接通电话后,我很不耐烦地问他,到底要干吗,什么事情都好商量,不过我现在没有时间。结果电话对面是个女的,冷笑了两声。我问对方是哪位,电话那头阴阳怪气地说:“刘总最近火气够大的啊!”

很显然,这个声音的主人是高夏,我很熟悉这个声音,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几声,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高夏叹了口气说:“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忽然想你了,给你打个电话。”

我坐下来点了根烟,嗯了一声,没接她的话茬儿,等她继续往下说。高夏没说话,我俩就这么沉默了几秒钟,高夏先打破了沉默,问我是不是很忙。我说不忙。她笑了一下,说她下午睡觉梦见我了,起来后枕巾都哭湿了。我抽了口烟,问她梦到我什么了。她说梦到我和别人结婚了,她当的伴娘。高夏说完后,我俩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几秒钟,高夏吸了一下鼻子,对我说:“我想你。”

“我也挺想你的。”

“我想见你。”

“现在吗?”

“对,迫不及待。”

“来我家吧。”

说完,高夏便挂了电话。高夏挂了电话之后,我给雷刚打了个电话,跟他说,我今天晚上临时有点儿事,可能不能和他一起吃饭了。雷刚说,说好了不见不散,就不见不散,不管多晚,他都要跟我喝酒。我叹了口气说,好吧,完事后给他打电话。

我出办公室门的时候,和正在从我办公室门口经过的黄雯撞了个满怀,黄雯整个人差点儿被我撞倒在地上,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手里的文件散了一地。我急忙说了句不好意思。边跑边说,改天请她吃饭。也没看黄雯什么表情,就急匆匆地跑了。

今天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挂了高夏的电话便莫名其妙地兴奋,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甚至莫名其妙地想念起她的身体,想念她火热的唇,身体也不自觉地有了一些反应。回家的路上正好赶上晚高峰,整个三环路堵得水泄不通,弄得我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不停地换着收音机的频道,越听越烦,最后索性关掉收音机,点了支烟,脑子里全是高夏。在我的印象中,我从来没有这样过,从来没有这样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想要她,那种感觉像极了分居两地的恋人即将见面前的情形,让人坐立不安。

平时要走20分钟的路程,那天走了1个多小时才把车开回家。把车停好后,飞奔到楼上,跑到家门口的时候,看见高夏正站在我家门口看着我。我二话没说抱住她,高夏似乎想要挣扎,没等她发出声音,我便用我的嘴唇堵在了她的嘴唇上。高夏伸着胳膊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我的后背,一下比一下轻,最后把胳膊绕在我脖子上,和我在楼道里接吻。我俩亲了不到一分钟,高夏用力地推开我的头,气喘吁吁地对我说:“我想你。”

我也气喘吁吁地看着她,对她说:“我也想你。”

说完后,我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家门,一下子把高夏拽到屋里,关上门之后,我俩又不由自主地抱在了一起,我俩用最短的时间除去对方的衣服,我俩彼此亲吻着对方的每一寸肌肤,仿佛在亲吻一件失而复得的物品。高夏喘着粗气对我说,去卧室。我横抱起高夏朝卧室走去,高夏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轻声叫了一下,便用胳膊紧紧地搂住我的脖子,走到卧室后,我把高夏扔在床上,自己也扑了上去。高夏那天表现得极为主动,她扭动着身体迎合着我,我俩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一样,疯狂地在家里每一个地方做爱。做到筋疲力尽,我们光着身子坐在客厅里气喘吁吁,我抽着烟,高夏如同一摊烂泥一般靠在我身边,高夏用脸蛋轻轻地摩擦着我的胳膊,对我说:“我没和那人结婚,那个人根本就是我编出来的。”

我嗯了一声,继续抽着烟,没说话。高夏叹了口气,没继续说话。其实,我现在的心里乱得像一团麻,对于高夏,我始终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愧疚,也像是老夫老妻般彼此了解。这时,高夏忽然从我身旁坐起来,看着我说:“咱们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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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的感觉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不同的,都是不可言喻的。就像有一个朋友曾经对我说过,他每次拥有爱情的时候,就觉得像是便秘了很久,忽然一下大便通畅了一样。说完后,还吧唧吧唧着,说那种感觉太好了,样子像极了他把拉出来的屎又吃回去一样。还有人说,爱情就像吃自己做的第一顿饭时的感觉,只不过前者是心里,后者是嘴里。我曾经认为爱情就是干什么的时候,心里都有对方,就像我和张瑜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认为那几年我的心里除了她没有别人,甚至能做到别的女孩儿在我面前脱光了衣服,我都能熟视无睹,并且拿起衣服披在她的身上。而我现在看来,爱情只不过是两个寂寞至极的人编造出来的一个看似美好的词,其实两个人最初的目的,只是利用彼此,从而不再寂寞而已,就像现在的我和高夏。

今天晚上快下班的时候,丁凡东忽然来到我的办公室,当时我正准备关电脑回家走人,我合上电脑,笑着说:“丁总是不是要请我吃饭啊?”

“行啊,你挑地,现在就走。”丁凡东摆出一副认真的样子对我说。我笑着朝他摆了摆手,说:“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晚上有事,怎么着?有什么事?”

丁凡东也朝我笑了笑,随手关上门后,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对我说:“周涛那边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点了根烟,没有立即回答他。丁凡东也没有继续说话,摘下眼镜从兜里掏出眼镜布细心地擦着。我抽了几口烟,问他:“你觉得什么算是好办法?”

丁凡东笑了笑,戴上眼镜后说:“兵不血刃,让他不战而降。”

“那我可没有办法,之前我们在一个公司的时候,是给外人打工,而现在是给自己打工,不是说放就能放的。我不知道你行不行,反正我不行。”

丁凡东对我笑了笑,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对我说:“其实每个人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有,我也有,大家都有。如果我们能够抓到周涛这个弱点并加以利用,我们就成功了一半。”

我抽了口烟,点了点头说:“嗯,你继续说。”

“前几天,我和于丽在一起吃了顿饭。据她所说,周涛没了孔宁,现在一个人经营那家公司也是有些力不从心;而老董他们也要从那家公司撤资。”

我把烟掐灭在烟缸里,说:“我始终觉得于丽那个娘儿们不可靠,老感觉在使什么坏。你想想,咱们两家公司,什么事都能和她扯上关系。”

“我知道,我绝对不会单方面听信她一个人的话。我最近也调查了一下,和她说的八九不离十,周涛公司现在就差压死骆驼的那一根稻草,而这根稻草咱俩随时都能放在骆驼身上压死它。”

“你说的这根稻草是指?”

丁凡东诡异地笑了笑,对我说:“于丽。”

说完,丁凡东不顾我的表情,笑呵呵地开门离开了我的办公室。他一向这样,对于他故作神秘这一点,我早已习以为常。无所谓,他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从公司写字楼刚一出来,外面的风吹得我倒吸了一口冷气,颇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我习惯性地摸了摸大衣口袋,忽然发现手机落在办公室里了。我叹了口气,又回到写字楼去公司拿手机。坐电梯来到单位门口的时候,忽然发现程光明站在公司门口,我根本没来得及躲避,他就像尿爽了一样,哆嗦了一下,朝我跑了过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扑通一下跪倒在我的面前,对我说:“刘总,求求你,救救我一家吧!”

程光明这么一弄,立刻把我弄得手足无措,我连忙扶起跪在地上的程光明,跟他说,有话好说。程光明好像吃了秤砣的王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跟我说,如果我不救他,他就不起来。此时正好是公司下班的时间,程光明这一举动,几乎让我们半个公司的人都看见了,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我谋害了他们一家呢。我对他说,明天公司上班时,来我这里解决问题,我一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程光明听我这么一说,立刻站起来,提高音量对我说:“那我明天一早来找刘总,希望刘总能把问题给我解决。”

我拍了拍程光明的肩膀走进公司,被程光明这么一闹,弄得我心情异常烦躁,拿起手机给我们辖区派出所打了个电话,我说,之前盗版我们公司软件的那个人,明天早晨来我们公司跟我谈判。我还添油加醋地说,明天有可能对我不利,希望他们能立刻将他抓捕归案。由于程光明第一次威胁我的时候,我已经跟派出所打过招呼,他们听我说完后,连忙说没问题。挂了电话之后,我的心情并没有随着程光明即将锒铛入狱而变得好起来,反而更加烦躁,有一种想砸东西的欲望。我点了支烟,抽了几口,又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拿起桌子上的手机给雷刚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雷刚有些不耐烦地问我干吗。我没好气地跟他说:

“你大爷,老子请你去喝酒,你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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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我拒绝高夏提出要跟我结婚的要求之后,我们就像达成了某种默契,谁也没有再联系谁。其实,当时在高夏提出要跟我结婚时的那一刹那,我差一点儿就答应她了,但是也仅仅是不足一秒钟的一刹那,随后我便回归理性地问她:“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高夏朝我笑了笑,说她在和我开玩笑。我也笑了笑,没说话,高夏又躺到我的旁边。这次我俩都沉默了,直到她离开我家,我俩都没有说一句话。高夏离开我家的时候,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我,一副想要说点儿什么的样子,犹豫了几秒钟,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关上门离开了我家。

程光明因为勒索和盗窃商业资料被公安带走了。他原本以为我能够顺顺利利地给他想要的东西,或者说是他曾经拥有的东西,来找我的时候,还特意地梳洗了一番,穿了一身熨得崭新的西装,皮鞋也擦得格外干净。没想到等着他的却是冰凉的手铐,在警察过来给他戴上手铐的那一刹那,程光明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眼神复杂极了,那种惊愕的表情仿佛是亲眼看到了一只蚂蚁活生生地吞了一只大象。程光明被带走之后,我反复在心底问了自己无数遍,这样的结果到底是不是我想要的。直到当天晚上,我还忘不了程光明看我的那种眼神,甚至让我觉得有一种挫败感,仿佛一直精心计划着一件自认为天衣无缝且胜利毫无悬念的事情,自己却在最后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