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亦是各家的惯例。早前的萧彩云就是最好的例子,虽没有儿女,因犯了七出,被婆家扫地出门,走的时候什么也没有。
“是啊,还给了五百亩田庄和一座三进院子,够厚道了。”
温青抛下将手中的东西一递,“拿着休书和东西离开,今生今世,我不想再见你。他日另找个男人嫁了,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好自为之!”
徐氏泪光盈盈,仰头望着温青,诸多情绪瞬间暴发,“玉堂……我……对不起你!”她接过东西,一扭头想跑,却听温彩道:“请把你的衣裳带上,凤冠霞帔你再穿不合适,我没让下人们拾掇,你且看看这些东西可对?”
几名下厮从里面抬出了两箱子的东西,一启开,全是满满的四季衣裳,各色各样,却再没有贡绸宫缎,清一色全是茧绸剪裁,其间还有两匹花色新的茧绸料子。
徐氏凝了一下,“你……”
冬葵轻声道:“郡主说,好歹姑嫂一场,太好的衣料你往后穿着是逾矩,这是令绣房给你现做的。郡主还说,你是个节俭人,怕往后舍不得制新衣,就各给你添了两套四季衣衫。又另给你备了一百两银票,你拿着吧。”
徐氏心下五味陈杂,她幻想过种种,却没有一种是今日的场面,她曾想过今儿要是失败,怕就与温青兄妹反目成仇,许什么东西都得不到。
可眼下,却是温青兄妹的宽厚,一个没控制住,失声痛哭了起来,道不清是感动还是懊悔,“我对不起你,我知道兰芝在外头的事,可是……我就是看不得候爷待你好,我……我私心里想你离开候府……到了现在,你还对我们这么好,呜呜……”
董氏气恼训道:“六侄女是我们温家的人,我们温家都没说话,凭甚赶她出府,你好大的能耐啊。娘家妹子成了大小姐一般侍候,倒把正经小姐赶出去,连年节都在外头过……”
早前董氏是为了讨好温青兄妹,可近来相处下来,尤其是温紫谋上了一门好亲事,她心下感激温青,也带了几分真情,此刻更是噼哩啪啦的训骂徐氏,似要替温彩把这些日子的委屈全都倒出来。
“我做这些不是为你,是为了我哥哥。我哥哥是一言九鼎的七尺男儿,他答应你们的事,他会做到。哥哥不欠你们徐家分毫,相反的,他善待你们,他给你二妹置家业,给你三妹置嫁妆,全是希望你们能过好。可你……实在太让他失望了。也至闹到后头,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一发不可收拾。你走吧!我们温家,我们兄妹能为你做到的就这些,不能再多了,已到极限。”
温彩一把抱住了徐氏。
徐氏哭得更伤心了,“玉郡主,谢谢你。你们……待我很好,是我对不起你。”
温彩低头附在她的耳边,让徐氏的脑袋挡住了所有的视线,用蚊鸣一般的声音道:“说起来,你是有错,可你最大的错不是做错事,是错在你有一个徐兰芝那样害人的妹妹。以后莫让她再任意胡闹,坏了你以后的生活。她坏了你的姻缘,她毁了你的人生,她凭什么再得你到手的二百亩良田,这样的妹妹,就该嫁得越远越好,否则你不会知道她什么又会拖累你的生活。”
她再一低头,故作舍不得的样儿,“徐大姐姐,以后保重。城西那处院子不能给你,带着你新买的下人回南河县乡下度日。等你的心境好了,再寻个好男人改嫁,可别再找我哥这样炮杖脾气。”
温青可不就是一点就着,尤其是事涉到温彩,那就是一副杀人的样儿。
徐氏又被她的话逗笑了,哭着含笑,呜咽着应了一声,重重一跪:“温大老爷,你有一双世上最好的儿女,温候爷仁厚,玉郡主心善!徐氏有错,可你们如此厚待,请受徐氏一拜!”
她俯下身子,砰砰几个响头,然后起身飞快地逃离了镇远候府。
对温青她是有情的,但往后更多的是回忆。
对温彩,她也有感动。
徐氏出了大门,小心地将手里的东西揣好,一回眸怨恨、愤怒地看着后面的徐兰芝。
徐兰芝不由心一紧,后退了两步。
徐宜人道:“兰贞……”
“我都是被她害的,是她毁了我的姻缘,也是她毁了我的名声,她一直就想抢我的夫君,要不是你一再纵容,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娘,我一生都不会原谅她的!”
徐氏说完话,跳上了马车,捧住了胸口,又一阵钻心的痛。
镇远候府……
这里曾是她的家,往后再也不能来了。
它会永远留在她的梦里。
她不会死,她要活着,因为她在北疆时,见过了太多生命的脆弱,从小她所学会的就是如何活,而不是如何死,哪怕被休弃,哪怕世人笑话,她都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
她今日的痛苦,全都是败徐兰芝所赐。她绝不会让徐兰芝再毁掉自己的生活,从今往后,她没有任何秘密被徐兰芝掌握了。
下人将两口箱子抬上了马车。
徐宜人拉着徐兰芝,“你怎么不上车?”
“我不要离开镇远候府,我喜欢玉堂,我要留下来。”
徐氏紧紧地握住拳头。
徐兰芝一扭头跑进府门,众人刚平静下来,她走近温青,在离他两步之距时,“玉堂,你娶我吧?我一定比大姐做得好,我一定比她好,我会对你妹妹好,会孝顺你的长辈……”
温青顿时青筋暴露,跳了起来,指着外头大吼:“滚——”
对徐氏,他还有几分心软,可对徐兰芝就是单纯的厌恶。
以前拿她当孩子,可事实证明:徐兰芝恶毒!抵毁徐氏便罢,还抵毁温彩。
温子群摆了摆手,“来人,把她赶出去!”
“我不走!我不走……你不娶我为妻,我就不走……我那么喜欢你,四年前在北疆,我第一眼就……”
青莺从一边出来,“徐三小姐真不想走,那在下就不客气了。”话没说完,青莺以一招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锁了徐兰芝的双臂,将她死死地制住,“我说过,你那些本事,在我眼里就是小菜一碟,你信不信,我再送你一件礼物。”
“你想干什么?”
“你最后乖乖离开,否则我可不客气了。”
青莺押着徐兰芝出了二门,然后重重一推,徐兰芝跌摔在地上。
徐氏奔过来,一把扶住徐兰芝,“你胡闹什么?”
青莺对门丁道:“记住了,从今往后不许她再来,要是再来,直接用乱棍打出去。”
徐兰芝爬了起来,直往二门冲,两个门丁****棍子拦住,她用力想推,刚一使力,就一阵蚀骨断筋般的刺痛,她不由得惊叫一声,松开双手。
青莺干了什么?
为什么是这样?
她那句“你信不信我再送你一件礼物”,这话什么意思?
她的手筋,她的双臂,好痛!好痛,如挫骨一般,一痛就使不出力,使不上劲。
不远处,静默地立着红燕:“你对她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