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有落叶飘零的声音,轻柔的,优雅的,一道黑影自半掩的窗户而入。
慕容恒轻声道:“你终于想了我一回。”
“没个正经。”温彩搁下手里的书,盈盈一拜,慕容恒愣了片刻:“行这么大的礼,想来是有求于我。”
“你真聪明!”
他听着这样的赞美,怎觉得她拿自己当孩子呢。
她想破了脑袋,也寻不着一个更好的法子。
她俏皮一笑,“我哥哥的婚事不能再拖,我想了好几日虽想到两个好人选,只是一个乃候补知县之女,另一个是庶长女。若要说服我父亲同意怕有些难度,你是一顶一的聪明人,我想求你赐个法子。”
温子群、温子林都有相中的小姐,就连何氏、董氏都想在温青的再娶之事上插上一手,各人皆有心思,但更多的还是为他们自个谋利益。
就温彩相中的这二人,都是前世知晓的贤妇,是千里挑一的好,不仅人生得清秀美丽,更是当得宗妇的人选,如果温彩娶其中一人,往后就不愁镇远候府不兴。
只是,两女虽贤,却出身上各有瑕弟,一个只是候补知县的嫡女;另一个父亲的官职倒还相配,偏生又是庶女。只怕她一提出来,别说温子群不同意,就是温家其他长辈都会以各种理由拒绝。
她已经拿定主意,要替温青促成良缘,只总不得法,她得一击即中,必须得堵上长辈们的嘴,让长辈们同意才成。
笑,迷死人不偿命的萌笑,眨着灵动的眼睛。
慕容恒的心漏跳一拍,她求事的时候,知晓讨好他,其实不知从何时起,但凡她所求,他是不会拒绝的,是为她冒死救他,亦或是她的爽快。
他借银子,她不问原由,爽快地给了五十万两。
在宫中他性命垂危,她取心头血为他续命,这锥心之痛,她不呻一声。
他问:“知县之女、庶长女……为甚不给你哥找一个名门嫡女,顾家不是有意与你哥结亲么?”这男子选妇,不都是竞相迎娶名门闺秀么,就温彩提的两个人选,都不是京城名门之女。
温彩道:“名门嫡女虽好,未必就是最合适的。她必须掌得了内宅,撑得起门庭,还得有一家主母的魄力、手段,更能成为我哥哥的贤内助。”
慕容恒似明白她的意思,问道:“你真看好了?”
“是。”
慕容恒若有所思,“以你哥的性子,他对女人的要求很简单,长得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对你好,至于旁的么他都可以商量,对于他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但以我观察,你哥会喜欢有担当的女人。在他心目中,你祖母就是世上最好的女人,若能寻个你祖母那样的……”
每个男人的心里,都会有一个梦中情人,而这个人是他从小到大,对他们影响最大的女人,温青也不例外,在他心里汪氏就是世间最好的女人。在他看来,汪氏是少有的奇女子,年轻守寡,却靠着自己的能耐拉扯教养大两个儿子。两个儿子能高中入仕,这就是汪氏的本事。接下来,温彩很能干,在温青看来,温彩的能干是与汪氏的教养分不开。
温彩沉吟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那么我现在更能确定这两个人选是最适合我哥的,既然是最适合的,那就会是对的。”
慕容恒来回踱步,想了片刻,低低地与温彩说了法子。
温彩双眸一亮,拍手叫道:“的确是个好法子,我怎么没想到呢,这样一来,便是我父亲都不能拒绝,他不能不孝。”
慕容恒伸手要摸,温彩躲闪一边,老吃她豆腐,又捏脸颊,又摸脸的,当她是什么,偏不让碰。
温彩挺着胸,带着几分孩子气地低低叫嚷:“不让!不让!就是不让……”那俏皮的样子,煞时惹人怜爱,尤其是将脖子往左一扬,再往右扬,活脱脱像合唱团的小朋友一般。
慕容恒被她逗得直乐,“让我摸摸你长胖了没?”
“你是狼外婆?”
“狼外婆是谁?”
温彩煞有其事地讲了狼外婆的故事。
慕容恒道:“又是你小时候,你祖母拿来哄你睡觉的故事吧?”
温彩秀眉微挑:“你怎么知道?”
“你可以把这些故事记下来,你祖母如果不是安于内宅,定会是个奇女子,她与你讲的故事我都没听过。”
“写下来么?”温彩灵眸一转,“要写也是我哥写,我可不能写,到时候还能写上是他整理的,这样一来,再不会有人说我哥是个只会打仗的莽夫,我哥出生书香门第,自然是文武全才……”
温彩得意地笑着,慕容恒这建议不错,再回头时,他亦悄然离去。
翌晨,温彩躺在床上,嘴里唤着:“祖母、娘,别走!别走!祖母,再陪我说说话……”
麻嬷嬷挑起纱帐,看着伸手急呼的温彩,“郡主、郡主……”
温彩悠悠睁开双眸,“祖母!娘!”她审视着屋子,“她们明明回来了,怎没了?”
麻嬷嬷轻声道:“郡主是做梦了。”
“梦……”她面露深思,“怎么会呢?祖母跟娘回来瞧我了,还与我说了好些话,她们提到我哥的婚事了!我哥的婚事,对!对!你告诉汪管家,让她预备马车,我要去温府问二太太,她一定知道的。”
安然阁上下突然发现今儿的温彩精神大好。
用过了晨食,温彩领着双双、青莺、麻嬷嬷去了城南温府。
温子群道:“郡主身子没养好,怎就出门了?”
汪婶子笑道:“麻嬷嬷说昨晚她做了一个梦,一觉醒来就要去问二太太。”
“谁会把梦当真?”温子群摇头,到底还是个孩子。
温彩进了温府,直奔董氏院子里,一家人刚用过晨食,温子林带着几个儿子去书房读书了。
温彩直切主题:“二婶,昨晚祖母和你说了吧?”
董氏一阵茫然:汪氏死了整两年了,能与她说什么,听着怪吓人的。
温彩一脸神往,很是认真地道:“昨晚祖母和娘来瞧我了,祖母明明和我说,她要来瞧她孝顺又得她欢心的儿媳妇。”温彩清了清嗓子,学着汪氏在世时的语调:“唉,说起两个儿子的媳妇,最温顺、得体的是大儿媳,要说这孝顺、听话、得我欢心的就是我今晚去瞧的那个儿媳。唉,她也怪不容易的,那小子素日爱摆谱儿、脾气臭,还动不动给她添堵……”
董氏听到这儿,心头一软,原来婆母还夸过她呢。
有婆母夸赞的话,那就是说她是个好儿媳,是对她一生最好的肯定啊。
他日她便可以在儿媳面前炫耀一番,更可以拿捏住儿媳们:瞧,我做儿媳那会儿,可是又孝顺又听话,还得婆母欢心的,我不望你们学我的十成,就学我五六成就好。
想到这儿,董氏顿时觉得那个欢心。
身为儿媳,没有什么比得到婆母的赞扬和肯定来得更好了,多少男人因着妻子对父母的欢心,也会对妻子的贤惠多加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