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初次下海后,在一个北京的公司任公司董事长助理兼办公室主任,因为一个特殊的原因,我回到了新疆,给一个小城的一个企业谈合作事宜,企业负责人原本是叫我回来帮他搞一个经营钢材营销的公司,也不知道啥原因,事情迟迟没能如期进行,闲来无事,也就去靠近蒙古国的一个口岸协助他的一个经理在那做名字叫“二黑酒”的销售。
从首府乌鲁木齐开车到那个口岸,要经过十几个小时长途跋涉,其间是一望无际的戈壁和沙漠,要穿过一个自然保护区,偶尔可以看见奔跑的野黄羊,野驴子等珍稀保护动物。临近秋季时,再靠近口岸的路边,山坡上,道路边,那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林上叶子已经变成了两种颜色,绿的还是那样苍绿,黄的又是那样金黄,那种景致很是迷人,犹如我当时第一次去的心情和以后再去那里的心情一样,一边是好奇,一边是探究,两种心情不时交换着,我对那个地方有了点滴的情感。
又犹如在一次我独自做班车去口岸的路上,恰好和一个从北京来的女孩做一个位置,原本以为是一个回家探亲的女孩,一打听,才知道她不是新疆当地人,是一个专门做玉器生意的从北京来口岸的女孩子。会一些简单的蒙古语言,身材高窕,面容娇美,自然也引起了我对她的关注。
一聊二谈中,才得知她原来是一个豫剧演员,因为体制原因和地方戏在市场大潮中渐渐冷落,她便下海做起了生意。主要以玉鼻烟壶为主,也做其他一些玉佩,玉器,并且已经做了几年了,这真让我刮目相看,想想自己比她大许多,还未真正从事自己的事业,不免对她有些敬佩和羡慕了。
那个边境口岸到了秋季以后冬季来临其间,一个月内一半时间开放,一半时间关闭,这样我们这些在那做生意的人也就只能来回折腾,跑去跑回了。第一次回乌鲁木齐的时候,我们是做同一辆班车回去的,在乌鲁木齐分开时,她乘火车回北京,我乘班车回我要回的小城交差。
更为巧合的是,当我第二月在乌鲁木齐长途汽车站等车前去那个口岸时,又一次碰上了她刚下火车,赶到汽车站正要去口岸,这样我们又成了一路上的聊友。那次去时,天气已经变的很寒冷,看她穿着单薄衣服,就知道她对新疆的天气不甚了解,说话间,她冷不经地打着寒颤,我知道她被冻着了。便把我的军大衣拿给了她,她先是推辞,后来还是接受了大衣,对我表示谢意。到了口岸的一半路上,已经是半夜了,我们全车的人就在路边饭店里就餐吃饭,并在跟前的小旅馆里住宿,等到天亮时再继续往口岸走。因为从乌鲁木齐通往口岸的路上,几乎是一两百公里都见不到人烟,更别说是饭店,旅店了。在这里汽车加油,人员休息,乘客吃饭,就地住宿,也就只能停留在那了。吃饭时候,她紧挨我的桌边坐着,并小声地对我说,过会休息时,你最好住在我的房间隔壁好吗,因为我是第一次来新疆,也不熟悉,不熟悉当地的少数民族。我说:没关系呀,你大可不必怕呀,分房间时,司机会把你和其他女乘客分到一起住的。没想到,到最后,车上管理人员把其他女乘客两两三三安排好后,还真剩下她一个女人了,她一人就住一间单间。靠近她住的房间隔壁是个少数民族男人,我就给管理人员说,请把我安排在那个少数民族乘客的房间,这样就和她是一墙之隔了。她莞儿对我一个微微的浅笑,她是在感谢我对她的理解。
到了口岸后,她忙她的,我忙我的,因第三次来了,也多少认识和熟悉了一些在那做生意的中国人和蒙古人,白天各自做完自己的生意后,晚上就是在一起喝酒,唱歌,跳舞,蒙古人是个很善于饮酒,喜欢唱歌并朴实无华的民族。那时我和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是朋友了,有个从蒙古首都来的女人,丈夫是个警察,她自己是个生意人,叫咖比拉,酒量很大,很喜欢找我喝酒,她比我大,很多人喊她大姐,而因为她又和我关系较好,很多蒙古女人见了我就叫我姐夫,是一种善意的戏谑还是一种开心的调侃,我就无从所知了。我们这边的中国人是十几个住在一个大院的房子里的,他们那边蒙古人一样也是十几个住在一起的。虽然相距只有不到百米,但每每喝酒喝到天旋地转时,不管是中国人或蒙古人,男人在一个大通铺上挤在一堆,女人在对面的大通铺上挤在一堆便呼呼大睡,也都不回原来各自的房间了,现在想想,还很有意思。
白天没事时我常去逛逛其他市场,在玉器市场见到做玉器的她时,她很是好奇并邀我坐下聊天,因为她是摆摊销售,离不开摊位,不像我是批发酒的,没客户时就可以轻松转转,这样她就请我常去她那坐坐。常常收摊后,她非要请我一起吃饭,并一起喝酒,多次的交谈中,我知道她家里有五个姐妹,她排行老大,名字叫做招弟,我很好奇,这不是和一个河南豫剧电影里的“五朵金花”里的名字很像吗?一问,果不其然,她本就是河南人,也曾是剧团的演员,她家的几个姐妹还真叫做啥招弟,唤弟,盼弟,来弟什么的。我就说:招弟,你妈给你们起的名字怎么跟电影里的一模一样呀,她笑答: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她妈就想要个儿子,可一直未能如愿。我们那叫这些名字的可多了,说到这她看了我一眼,并笑着对我说:在这里,很多蒙古女人叫你姐夫,你要是嫁到了我们那,不就是又有很多人叫你姐夫了吗。我一时很窘迫。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只是大笑。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常常和她单独去吃饭,喝酒,谈天说地,一些蒙古朋友或中国朋友感觉我怎么一下子不和他们在一起了,不久也就发现了那个不是啥秘密的秘密。说我重色轻友。说我丢弃了那些喊我姐夫的蒙古女人们,有几次逮住我不让我去相会招弟,非把我灌得大醉才放我走。而那时,即使我已经被灌得烂醉如泥,心里也总想着往招弟住的地方去,一次还真踉踉呛呛地在深夜走了很远一段才摸到了她一人住的旅馆。也不知道那时哪来的胆子,敲开门后,便一头栽到了房间里的沙发上,就啥事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醒来,我看见她好象刚从外面回来,手里端着豆浆,小吃放在小桌上,嘱咐我说,你昨晚怎么喝那么多呀,可要注意身体呀,更要注意安全,大半夜的,你胆也太大了,不怕被人劫持呀。说着就坐在了我的身边,帮我喂水。我当时还真有点羞愧,赶忙说:你别管我了,时间不早了,你快去摊位吧,不然摊位别丢失东西了或耽误了你的生意。她说:我要看着你吃完饭再去,你吃完后,先躺在这休息,自己感觉好了,你想去我摊位上也好,或回你那也好,你把门关上就可以了。
那天后,我两天都不好意思去她,没过三天,她找到了我们做酒的市场那,找到了我,有些怨怒地对我:怎么呢,一连几天都不见了你,你怎么不去我那了呢?你也不是很忙,为啥不去我那和我说话呢?说着说着,她眼角有些湿润,便转身离去了。那时,我的心情很是矛盾,萍水相逢,不知不觉中,心里怎么也有了一丝挂念和莫名的感觉。
春节前一个月的闭关时候,我们一起又乘坐同一辆班车回到了乌鲁木齐,她本可以马上换乘火车回北京的,可她说要我陪她看看乌鲁木齐,逛逛乌鲁木齐的大街小巷,转转商场。和我多呆了一天。
第二天,我把她送到乌鲁木齐火车南站,把她送上了火车,车厢里,我们都默视着对方,都不知道说些啥好,都知道,口岸这次闭关后还要有四个月才能开关,而这一别,我是不知道明年开关时,我还会不会再去口岸呢。
火车的汽笛声已经拉响,警示着火车马上就要启动,她突然握住了我的手急促并深情地说:跟我走吧,跟我去我那边吧,即使你呆在那一段时间再回来好吗?我对她说:蒙古女人大都叫我姐夫,那你呢叫我啥呢?
这时火车开动了,我一下反映过来,抽出她的手,疾步跑向还未关闭的车门,跳下了正徐徐向前滑行的火车,望着车窗里她爬在玻璃上流着泪对我喊叫的口型,我不知道她在说着啥。真的不知道。我只能对着她装做很淡然的样子笑着,用手指指她,再朝我心口的地方指了两下,看着她离我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