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很多人把祖辈住过的地方叫做老房子。
我在这所说的老房子不是用:古色古香;雕梁画栋;青瓦白墙;碧瓦飞甍;高墙深院等这些词汇描写的那些老房子,而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在开发新疆,建设新疆时那些依然存在或已经不存在的老房子。
记得儿时,我住过地窝子,也住过土坯房,地窝子现在是很难在兵团农场见到了,五、六十年代的那些土坯房多少还能在兵团农场见到。那便是军垦人,军垦后代人难以忘怀的老房子。
老房子里,写着历史,军垦人的历史,时代的历史。离开农场已经很多年了,但每每回去,我总要去看看我的父母和我的兄妹曾在那住过的老房子。前几年去时,那房子还在,这两年去时,已经不见了原来的老房子了,替而代之的是一排排小康院落。那时,连队里所有的老房子里,大都是从全国各地不同时期,不同原因来的人,有最早进入新疆的解放军指战员复员专业军人;有九,二五起义的国民党老兵;有上海,武汉等地的支边青年;有上山下乡的学生娃们;有自流来疆的内地人员;有所谓的右派,臭老九,走资派和国民党服刑人员;有抗美援朝下来的干部战士;有大都市的资本家儿女;有收编或改造的土匪地痞;有湘女下天山的女兵;有十里洋场被教育改造的妓女;有老北大清华的高才生;有穷山僻壤走西北的要饭的;有带职锻炼的高级干部。一排老房子中,就有几个;十几个不同省份,不同原因来的人住在了这一排排老房子里。五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他们都成了那片土地的所有者和创造者,都成了那片土地的主人。而如今,随着时间的推移,老房子的老人很多已经不在或离开了这个地方,他们的子女第二代兵团人或是第三代兵团人也有不少离开了那里,走向了全国的各个地方。
印象深的老房子是用土块垒起来的,不似地窝子,是挖在地下,一半露在地上,一半深入地下的。也不似干打垒那样用泥一层层砌起来的。那时的我们,从上中学时,就开始了打土块,干后成型的土块便成了盖房子基本主要的材料和墙体。曾经几多梦幻在老房子里产生。几多豪情在老房子演绎。老房子,很老,老房子的梦,很长。老房子给了多少兵团人灵魂的呼吸,老房子给了多少兵团后代人无限的旧梦。老房子给了多少走出那片土地的人们无尽的回想。那里有过黑暗和潮湿,但总在孕育着光明和热情,那里有过灰尘和霉味,但更有母亲慈祥的叮咛和父亲熟悉的卷烟味。那里下雨时甚至常把房间淋透,但天晴时,总是家人一团热闹,亲情融融,那里有过雪压房塌的时候,但在春天到来,炊烟升起时,从这头望到那头的一排排老房子前,总是家家户户围在房前共享晚餐,那种欢快的情景,着实难忘。
童年的歌谣是在老房子学会,理想的翅膀是在老房里成长,做人的厚道是在老房子里积淀,熟悉的味道曾经放逐了无数的快乐泪水。因为走的太匆忙,离开老房子时的行囊里,似乎没带走什么,回到老房子时,又似乎自己的心情急切,总想找回点什么,常常是:说不清,道不明,却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偶尔间看了一首诗歌,很喜欢我的一个不曾见面的校友纪语的“老房子”,当做我和每一个难忘过去的兵团人对那段时光的怀念吧:
老房子很老也很土
黄泥做坯砌墙
老房子很老也很土
一层层土坯像书架的模样
一层层土坯一本本书
书中有父母屯田的壮丽篇章
书中有父母爱情故事的芬芳
书中有你我落地的初啼
书中有你我学步时的踉跄
老房子很老也很土
麦糠和泥摸墙
老房子很老也很土
裂纹像时钟的指针
记忆着岁月的沧桑
裂纹像老照片上的褶皱
生活的烙印在曾经青春的脸庞
裂纹像留声机上的沟回
记录着父辈的谆谆教导
高考时的书声朗朗
裂纹像打碎的镜子
每一片都定格了父辈的老去
你我的成长
老房子很老也很土
高粱杆苫顶白杨为梁
老房子很老也很土
高楼大厦间你是丑小鸭的模样
生活的压力扭曲了朴实单纯的思想
扭曲不了的是你坚实笔直的脊梁
你是父辈的基因和着血汗建造
你的信念永远笔直向上
老房子很老也很土
缺少都市霓虹的华丽衣裳
老房子很老也很土
时光的推土机总会将它夷为平岗
但夷不平的是记忆中的形象
我早已把你装入脑海里行囊
无论我身在故乡还是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