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盛夏时节,成都的天气诡异般的炎热,人们就像那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
又是一个双休日的到来。这天中午,周慕瑾和刘心然正躺在床上午休。床的旁边放着一把花了几十块钱买的电风扇,电风扇在床前不停地摇摆,还是开的最大档。周慕瑾睡的倒是很香,刘心然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很显然周慕瑾从小在农村长大苦日子过惯了,而刘心然却是跟着他逃难受苦的落难公主。刘心然到底还是忍受不了这炎热的酷暑,匆匆从床上下来到洗澡间冲了个冷水澡,然后再回到床上,尽管如此还是睡不着。
刘心然轻轻推醒了一旁的周慕瑾,撒娇道:“哥,咱要不买个空调吧,实在是太热了,这风扇的风吹出来是热的,根本作用不大!”
周慕瑾迷迷糊糊的,倒是听的很清楚,回道:“然妹,咱不是租房嘛,你说空调买来到时候搬家又麻烦,这不是别人的房子嘛!再说了,空调就是买个便宜点的估计也差不多两千多吧,咱们这点工资生活都成问题,等我下个月工资发了再说吧!”
刘心然有些不乐意了,生气的将脸转向了另一边。
周慕瑾见刘心然没有说话,想必是生气了,便转过去轻轻地抚摸刘心然的脸庞,为她梳理着头发,哄道:“然妹,好了,别生气了,不管怎么样我都尽管满足你的要求,我又怎么能让你受委屈呢,要知道除了我爸妈你是我这辈子最亲近的人。”
刘心然听了这话,心里甭提多美了。
一天,周慕瑾正在公司编辑部里的电脑上查阅资料,无涯文化老板阳总突然出现在周慕瑾的身后,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周呀,你进来下!”
周慕瑾还没有回过神,只见阳总耷拉着一张脸,气氛凝聚的很紧,周慕瑾心里是那样的忐忑不安。
阳总走进总经理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吩咐道:“你先把门带上!”
周慕瑾听了阳总的吩咐,把门关上;关门意味着不想让其他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周慕瑾已经隐约感到不安。
阳总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是近几天才出版的新书,他翻开折叠部分,指着一行字,道:“小周,你过来看看,刚才客户给我打了电话,跟我说了这个问题,你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两个‘的’字!”
周慕瑾走过去看了看书中出现的错误,顿时脸涨的绯红,不再说什么。
阳总训斥道:“就因为这点小小的失误,现在客户不肯打款,你说咋办?!还有你看这里,别人明明是一九四六年出生,你给别人改成了1964,还是阿拉伯数字,客户说是要评职称的,你想作者连一个作者简介都写不好,怎么升职!再说这是作协做的公家书,做不好算咋个回事?!”
周慕瑾感到很没面子,极力反驳道:“稿子一直都是三审三校,期间给客户邮寄了几次校对稿,是他们自己没有认真修改,现在却赖到我的头上,而且下厂印刷之前是他们确定好了签了字的定稿才印刷的,能是我的错吗?而且作为一个编辑也不会傻到莫名其妙的将别人的出生年限给改了吧,我们最多也只是看看有错误的地方,再说出生这种事情除了作者本人,编辑又怎么知道!或许是排版部门不小心修改的,他们在录入的过程当中!”
阳总见周慕瑾占理,便又挑刺道:“好嘛,就算出生年限是作者自己没有认真审核嘛,那这句话中突然出现两个‘的’字又是怎么回事!‘他是我们班的的同学’是啥子意思呢!亏你当了这么多年的编辑,还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周慕瑾还是不服气,接着辩驳道:“阳哥,你去调查下同行,那些出版社体制内的编辑,有哪个是像我们这样工作的!他们晚出早归,上班上的很晚,下班又很早,事情干的不多,工资福利却很丰富,而只有我们民营公司的编辑才这样卖力,一本书翻来覆去的校对,尽量做到不出现错误,但是这样一本厚厚的书稿,几十万字,怎么可能不出现错误!你就是请人民教育出版社做教科书的编辑,也会出现错误!请清华、复旦的教授一样出现错误!只是你没有从事过编辑工作不了解罢了!我看对方明明是不想打款,才故意在鸡蛋里面挑骨头!”
阳总本来想训斥一下周慕瑾,结果被周慕瑾给教训了,他也感到很没面子,拍了拍桌子站了起来,生气道:“你还有理了是不?我们当老板的只看结果,我不想听过程,更不想听狡辩的理由!现在客户不打款就算了,还让我们重新印刷,不然就投诉我们!我早就跟你说过成本,一切为成本考虑,这种自费书我们赚取的利润本来就不高,你还这样搞!重新印刷又要一笔钱,喊你掏呢,估计是不现实的!”
阳总的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周慕瑾倒也识趣,为了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留下一点颜面,道:“阳哥,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共事了这么久也算是缘分,你如果不认同我的工作能力我这就办理交接手续!”
阳总果断地朝周慕瑾点了点头,丝毫不犹豫,周慕瑾明白他心里早已有了决定。
周慕瑾刚要打开门出去,突然被阳总叫住了,道:“小周,你的工资我会给你结算到今天!你先去办理交接,我下午有事外出,我明天给你打电话!”
这句看似关心的话,其实就是要软化周慕瑾的仇视心理。周慕瑾上个月的工资已经领了,截止今天还欠周慕瑾十天的工钱,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深知阳总为人,估计这十天的工钱是要不到了,他初步算了一下十天工钱也就千元钱,赔偿他的损失估计也剩不到多少钱,以后都在同行混,迟早还会见面。
失业后的周慕瑾心情自然是糟糕透顶,他不敢回家,因为他答应刘心然说好的这个月发了工资给她买空调,看来这事又将会是遥遥无期。
几经颓废的周慕瑾再一次来到快乐酒吧,喝着最廉价的酒水,一杯接着一杯。根据以往的习惯他还是通知了宁可凡,因为他的心事他只想讲给他最好的哥们听,此时也只有宁可凡最适合做他的倾诉对象。
宁可凡走过来,第一动作便是夺下周慕瑾手中的酒杯,问道:“又怎么了?又喝这么多酒?!跟刘心然吵架了吗?!”
周慕瑾自责地道:“我不配做一个好丈夫,因为我满足不了她的物质需求!我本来打算这个月给她买空调的,现在我失业了,空调梦碎了!”
宁可凡大吃一惊,道:“啥子!失业了!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周慕瑾一脸憔悴,道:“书已经印刷出来了才发现有错误,客户要求重新印刷,阳总心疼成本,我俩便吵得不欢而散!”
宁可凡安慰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反正那老板也抠门,你留在那里也没啥子油水可捞,换家公司吧,换家公司换种心情!”
周慕瑾却不以为然,道:“你倒经得起折腾,我可是有家室的人,我现在可折腾不起了,如果一个男人连老婆都养不起还算是男人嘛!”
宁可凡沉思了一下,劝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创业呢?你难道真的想打工一辈子吗?打工打工两手空空,打工就是个无底洞,打工十年二十年说不定你还是个穷光蛋,你在私人老板手里打工混得再好,他说不要你就不要你!我也想过两年回家乡发展算了,看能不能搞点什么养殖业,种植业也行!”
周慕瑾很无奈道:“创业!说实在的,从毕业那时候起我就没有想过打工,为了追寻自己的梦想,只能先养活自己,只好一边打工一边实现自己的理想,打工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项目创业!究竟做啥子好!”
“你一直喜欢写作,这些年也写了不少作品吧,但是迟迟没有出版一本,我在想如果能出版你的生活应该会更好一些。”宁可凡思索道。
周慕瑾很是苦恼道:“也许吧,你想我又没有名气,对出版商不会带来什么经济价值他们怎么肯投资呢!他们总是说怕风险,没有出版又怎么知道作品卖的不好呢?再说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亲戚朋友也都是一些农民,混的都很不好,我们家族没有政治地位可以依附,不然我成功可能会更早一些!”
宁可凡提醒道:“刘心然的爸爸不是市文化局副局长嘛,咋个不喊他帮你一把,至少进机关事业单位没问题!”
周慕瑾当然很反感宁可凡说出这样的话,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反驳道:“你不知道我和心然是裸婚嘛,背着他们结婚的,你现在叫我去求他,我不相信没有他我混不出来,我会让他接受我这个女婿的!”
宁可凡很是不以为然,无奈道:“你就一根筋吧,我看你能硬到啥子时候!兄弟我也是为你好!走,快回去,一会你喝醉了我还懒得扶你!”
宁可凡再次拿开周慕瑾旁边的酒杯,硬拉着他往外走。
周慕瑾回到了家中,此时已是晚上八点,晚饭早已吃过,周慕瑾打开门进来,刘心然正在房间里面上网。他喝的酒不多,但还是浑身酒气,刺鼻的酒气一下就被刘心然闻到了。
刘心然一脸生气的道:“你喝酒了?”
周慕瑾嘴硬道:“没喝酒啊,我什么时候喝酒了!”
见周慕瑾对她撒谎,刘心然更加气氛,道:“你还骗我,满身酒气你骗得了谁呀!哥,你现在怎么成这样了,你以前不是不喝酒吗?我刚认识你的那会,你不是讨厌烟酒吗,现在怎么喝的烂醉?!”
醉酒后的周慕瑾顾不得太多,周慕瑾不服气道:“怎么了!我喝点酒怎么了!我每天那么幸苦偶尔潇洒一回不可以吗?”
刘心然万万没有想到,周慕瑾竟然对自己这么凶,这是她认识周以来第一见到。修养极好、素质极高的刘心然也不想跟他吵,只道:“晚上给你留着呢,在锅里你自己盛去!”
说罢,便回到电脑前坐下,继续上她的网。
周慕瑾见刘心然对他不理睬,赶紧讨好道:“然妹,相信我,我从今往后再也不饮酒了!”
刘心然道:“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了!”
听罢,周慕瑾灰溜溜地走进了澡堂……
第二天一早,周慕瑾还没有睡醒,就被刘心然给硬拽了起来,今天是周六,说是去逛商场。
刘心然虽然生在官家,但是她自从跟了周慕瑾倒是很持家,什么该买什么不该买她心里有杆秤,因此周慕瑾对她很感激,对这个妻子也很满意,只是自己的经济条件不能满足她,他反而有点愧疚。
周慕瑾和刘心然走在商场的各个卖区,突然路过一家表行,刘心然看中了一只手表,让售货员拿了出来,仔细研究了一番,觉得不错。
刘心然将手表戴在了手腕上,向周慕瑾展示一番,问道:“怎么样,我觉得这只手表还蛮好看的,买下来怎么样?”
周慕瑾没有底气地看了看上面的标价,一千多,突然有些囊中羞涩,脸红道:“算了吧,我觉得这只手表也不怎么样嘛!”
刘心然不以为然,觉得很好看,一定要买下来,吩咐店员道:“给我包起来吧!”
周慕瑾将刘心然拉到了一边,低声道:“心然,我昨天失业了,所以才喝那么多酒,这表现在暂时不买了吧,我们还要生活呢,以后再说吧。”
周慕瑾给店员摆了摆手势。
刘心然大吃一惊,道:“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不早说!”
这一幕,正好被郑有为看到,他连忙小跑过来,笑着面对着刘心然道:“心然,你怎么在这?”
店员多嘴道:“他们正在选表,就这只。”
郑有为按照标价上,慷慨地掏出了钱丢给店员,道:“给我包起来拿给这位小姐!”
刘心然脸刷的一下绯红,道:“不用了!”
便拉着周慕瑾匆匆离去,郑有为在后面拼命的喊。周慕瑾作为丈夫,心里也不好受,作为男人他的自尊心收到了谴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