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蛟龙化鱼
【出场人物】:大宗师
若得天下尽然,心中挂念是何处,何处是归路,沿河流而下,沿道路前进,古陵逝烟魂烟在通往轮回的生死道上越走沉重,步履渐失。
迷雾笼罩的十字路口,忽闻一声,“人客官啊,来去匆匆,走走停停,一路忙活,何不停下休困一下呢?……”古陵逝烟这才回归己识,阻止了即将化浮沫消散的魂体,浓雾消散,只见一个负柴薪老翁停坐路旁,缕缕青烟中,一吐一纳好得畅快自然。
古陵逝烟讶异之余忽然想起跟随己身的西宫吊影,随即转身呼出:“西宫!”。但是转身间,却是广茂草野,远山近景下,湖水花林,五光十色,远处人烟隐约,一幅桃园仙境忽现眼前。
“看你衣裳,你是外乡人吧!年轻人……”老翁收起烟袋,扶膝站起,弯腰担起柴薪,“老朽家在前方不远槐树下,看你远道而来,不如来我家稍作休息吧,我们莘庄人好客如是,从不嫌弃外乡人……”说罢,老者拉着古陵逝烟起身,古陵逝烟木然,但右手被拖拽的瞬间,古陵逝烟突然感到一种蛮力的狠劲,古陵逝烟随即握了握左手,发现自己已失功体,“罢了……”,古陵逝烟一句罢了放下疑惑,跟随老翁身后远去,伴随着几分陌生的寒暄之声。
“年轻人你怎会走到这里?”
“我……我迷路了……”
“原来是迷路了吗,只是迷路了啊……现在的年轻人哦,不读古人书,迷了多少路……”
……
依然记得那碎心的痛觉,却在这时已经忘了,该忘了,一步一踏,草间碎碎声响,轻快得自然,潮水无潮涌,做何感受,应做何感受?人情世故终与我无关了……古陵逝烟步履渐轻……
太阳已经快要下山,村口处,忽闻人声吵闹,一些年轻人对着一个少年指责声声。
“这是?……”古陵逝烟看去。
“小三子又被大家围困住叻!唉~……”老翁言道,“这些年轻人啊,不踏踏实实做人、乖乖种地,学什么艺雅妖服……,整天唱赋争辉,这不,现在又开始以图绘为荣,这个小三子的阿爹是我们村里有名的画匠,但是前不久,他云游外出,离开前,他告诉村民,三子已经继承他之衣钵,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让小三代劳,现在大家都把期望寄托在这少年人身上,但是这个胆小的三载真的很不中用呢,什么事只会摇头,什么话也不会说,什么人也不想得罪……唉~,这样下去,麻烦啊……”老翁放下柴薪走入人群,“你们又是做啥子为难三载哦……”
议论纷纷的众人,见老翁来到,停下怒焰,一个高个书生模样的村民说道,“陈阿伯,你看看,我们画师在名涵上集体背书签字,但是你看三载的签名,字写的真丑咧!”
“还说什么我的画不痛不痒的,没有美感!简直胡说八道!!你才没有美感!”一个瘦个书生指向三载的鼻子大骂道。
“我……我……”三载脸上歉意萌生。
“嗯?……”古陵逝烟看向名涵,只见白色卷书上百家姓名各展章法、形意之美,只有三载二字似幼童执笔而书,扭捏拖沓,不见美型。
“对啊,对啊……你看看!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的人,连话都说不清的人怎么能当我们的评委!三载根本没资格评论我们的作品!”愤慨的众人继续言道。
“是啊!是啊!我们要换人啦!”众人吵闹声声。
“这个……”老翁挠头言道,“你们年轻人追求的美感我不是不懂啦,但是一根木柴易折断,十根木柴折不断,这是大家都明白的道理,如果你们为了这一点点的一己之愿,欺负三载,伤了和气,那岂不是让外乡人笑话我们莘庄人!谁都可以欺负我们莘庄人?!”
“可是……”
“我不管啦!我们不需要三载这样懦弱的伙伴啦!他会拖累我们的!!”高个子书生大吼道。
“卑屈地讨好畏惧他人,是不争于人,还是不愿伤害他人?……”古陵逝烟走出人群,面向三载,“或者愚人最伤人!”古陵逝烟锐利眼神转向众人。
“你说什么啊!你是什么人啊!”瘦个子书生欲指向前来的古陵逝烟,但是古陵逝烟不动神色之态让他不敢越步。
“一味的退缩只会让别人认定你的无能……”,古陵逝烟走向三载,“你并不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你被他们困住的是什么?……”
“这……”三载不能语。
“想要讨好别人才会受制于人,如果你卑躬屈膝的让任何人都可以质疑你,你还想保护谁?你还能保护得了什么?!”古陵逝烟拿起墨笔递向三载,“或者想要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才是你真实的自己?!”
“我……我……”脑中一片空白的三载看向古陵逝烟递过来的毛笔,顿时不知所措。
“没有人世的痛觉,没有豁达的心怀,这样的人所能理解的人事、所表现出的画当然不痛不痒!”古陵逝烟冷眼看向瘦个子书生。
“我……我是阿爹已经出师的学生!我就是最优秀的!”三载看到古陵逝烟坚定的眼神后,伸出了右手,肯然说道。只见三载执笔点墨,落纸成赋,墨字刚劲有力,干脆果断之硬朗,与“三载”名字形成天壤之别。
“现在是什么情况?!”
“怎么会这样,这字看了后,让人感觉充满力量啊!”
“好厉害啊!”
“怎会……”高个书生顿时不知所言。
白绢左侧空白处,一匹雄壮黑色骏马仰空长啸应运而生。三载这才停下手中的笔。
“你不懂画也不尊重画!”,三载指着瘦个村民手中的画大胆直言道,“弄巧的语言和衣着可以伪装人的本性,但是人做出的画和诗会把一个人的本性展露无疑,你的所有的画规整而无趣!你看不到心借由笔落在纸上的触感,你看不到画的情绪、画的性格、画的真诚!你的画展现出,你做的任何事都是只想到你自己!就像你平时肆意浪费食物不能尊重生命!……”
啪啪啪——!
“说的好啊!……”
伴随着村民的掌声。古陵逝烟在老翁的带离下逐渐远去。
天桥崩塌,黑暗无措,枯井下,困鬼生,不恨人,但恨己……
“画的情绪吗?”古陵逝烟暗自思索,“西宫,你少年时,送给为师的那幅‘烟都图志’,为师还笑你既然是烟都的图志,那应该是整个苦境天下的风景画,而不是众师兄弟为主的人物画,原来这就是你的愿望、你的图志吗?与烟都众兄弟齐聚一堂。……或许为师应该更早点明白的……”
“谢谢你啊,年轻人,你真的不简单啊!”老者眉笑颜开,“但是你是怎么知道三载畏惧的不是他人,而是是自己呢……”
“心要端正,字才能端正,一个自己都讨厌自己的人,怎么会把自己的名字写得了端正,少年人手中的茧足以证明他付出的时间与行动,只是怯于表现了……”
“哈哈哈……说的也是啊,这世间上怯场的人还真不少!……年轻人你真的不简单啊,对了,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
“阿爹!”一个女声阿爹打破了两人的闹热,槐树下的简陋小屋里走出一个年轻少妇端着一盘熟菜走出,槐树下的石桌木椅上,老翁的一家人正在准备着晚饭。
“来来来……年轻人,坐下来!坐下来!尝尝我们的土味!尝尝我们这儿的蚵仔煎!这里温和的海风每年都能给我们带来美味的食物,这个季节的每天都能吃到新鲜的蚵仔煎,我这儿媳烧的蚵仔煎啊那可是最是美味!哈哈哈……”
美味佳肴,亲人常伴,家常人生,枫晚别去,古陵逝烟淡然入座。
暮色渐至时,晚宴过后的古陵逝烟离开老翁家独自一人走向村外去路,一路沿途所见,华冠衣裳,颜色充盈,长街炽盛,巷间豪侠,百态人生,各尽欢颜,乡野山涧,忽见远处飞瀑泄洪,崖底瀑布溪水冲击下如雪芒飞散,如今风雪亦然,谁又曾在雪芒中红衣着色?
忽见长桥末端,一个熟悉身影等候,三载见到古陵逝烟走来,欣喜急切奔去。
“导师!导师!”三载紧握古陵逝烟双手。
“我从未教过你什么,何来导师之称!”古陵逝烟挪开三载双手,转身沿桥末河道离去。
“您要离开了?您要去哪?……”
“鸿鹄之志最是平凡伤人!”古陵逝烟停下步履,握了握已经毫力量的双手。
“我真的能成为比阿爹还要厉害的画匠吗?!”三载的眼神中透彻着刚毅勇敢。
“燕雀不知鸿鹄之志,凡夫不识天人之姿,不是你拖累了他们,一直是他们拖累了你,过度的仁慈只会成为你止步不前的绊脚石,你应该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古陵逝烟坦然仰天望去,豁然之态。
“谢谢您!导师!”三载最后的告别。
“最后告诫你一句,少年人……齿牙馀论多忌讳,祸心包藏前后名……”古陵逝烟起身离去,温柔脸上不见冷漠,渐行渐远,“回归平凡吗?……古人有云: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吾古陵逝烟建烟都之霸业,行王者之必然,独步天下,宠绥四方,谁敢与为偶,得今之终果,是天命不待我。如今俗尘,男无瑞阳之刚,女失厚德之爱,言语造作,而死无休,这世间虚矫的不堪入目!终究,也是无感情的了……”
谁曾权倾朝野,谁又执掌风云,是哪舍身为己,又是谁满心祸水,人世千种面孔,成就何种自己?
芳草萋萋,风起纷扰,一幅花卷,古陵逝烟消失于河道画卷之中……
问那世间烟都,若只为男人不陷qingyu之害,女人不存娇美之风,是否该走阉人彘妇之极端?
若求天下图志,不过百姓长乐,国泰民安,物汇好静常自然,挫纷扰、解民忧,易得悠然之畅快,哪堪世路人心拖沓,为谁宏图霸业?顺从己心无错,生前死后,心,焉得鱼身得自由?
那乡野山林画卷尽头,古陵逝烟魂体渐化鱼形,随清澈河流游深远去……
小人常戚戚
常言世路寒
负路不堪难
人心起祸端
此身无处去
蛟龙可化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