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前走,没有回头。
“公主!”她在我身后喊:“公主!我绝不是有意要欺骗你的!”
我知道,也许她说的是真的,但是我已经没有办法相信。
亚莉走近,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公主……”
“我想静一会儿,”我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住了脚,我慢慢的朝前走。
我去哪儿呢?
我茫然的看着前方,高大宫墙,一块一块的巨石叠垒着,森冷,威严。
我一直以为我还是可以保护小曼的,可是现在却发现他在倒过来要保护我,他自己把一切的事情都揽过去做了。
我停下脚步,发现自己正站在神殿的院子里。
前面的那走廊,那屋子,从那个人离开之后就一直空着,卡布达那市侩贪财的家伙不喜欢这里,他住在新修的院子那边。
地下已经积了一层灰,那天那个人留的血即使没有被擦去抹净,也会被时光慢慢掩埋起来。我站在这里回望着自己过去的时光,却发觉自己的人记忆似乎也有点靠不住。
那段可以被称为初恋的记忆,在我的刻意遗忘之下,变得淡漠,也有些面目全非了。
我缓缓的走过廊道,走进那空着的房间。
大概从那天之后再也没有人来过这里。在一切发生之前……在他还没有离开王宫之前,我是经常来的,几乎每天都来。这房间后面的小门还通向一个小神殿,我经常在那里祈神。虽然我自己并不相信,但是就象完成一样功课一样,必须得那么做。
因为那时候有他的陪伴,所以祈神也象是一件浪漫的让人心醉的事情。他还会准备很甘美的果汁给我。
我在桌边趴下来,头枕在手臂上。
可是那些,都过去了啊。
无论我是不是再回到这个地方来,那个始终待在这个地方的人,已经不见了。
我亲手把我的初恋杀死了。
剩下的,一切都……
都在这里。
我觉得很疲倦,不止是今天的工作,还有,荷尔迪亚的秘密。
严格的说,她没有犯什么大错。
只是我心里觉得难过。
我不知道我在那间空屋里呆了多久,后来我可能睡着了,但是是有人急切的敲门的声音把我惊醒。
我有些茫然看着冲进屋里来的亚莉,她说的话,我竟然好长时间内没有明白,虽然我每个字都听清了。
她在我面前跪下来说:“公主,法老死了。”
我呆呆的问:“你说什么?谁?谁死了?”
“公主,法老死了。”亚莉的头埋下去不抬起来,说:“公主……快些去吧。”
我木然的看着她:“去哪儿?”
“王的寝宫。”
我机械的迈着步子向外走,我觉得我象是在一场梦中,也许,我就是在一场梦中。我还在那个神殿的小屋子里,沉睡着,这只是我的一个梦。
法老怎么会死呢?他的生命力还那么蓬勃旺盛,他还和小曼比赛打猎,他还纳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他……
他的确盛年不在,可是,他怎么会死呢?
上台阶的时候我绊了一下,踩到了裙摆,这种低劣的错误我几乎从来没有犯过,幸好亚莉一把拉住了我。
法老静静的躺在床上,只象是睡着了。小曼趴跪在床的一侧,紧紧握着法老的一只手。他的黑发胡乱的披了一身。
我走到他身旁,慢慢在他身旁跪下。
他慢慢的抬起头来,眼睛通红仿佛失去了一切,受了重伤的野兽。
“姐姐……”他另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我的手,他那么用力,我觉得我的手指可能会在他的掌中被捏断。
疼痛一点点的尖锐起来。我慢慢的从茫然的中清醒。
不是梦……
“父王死了……”小曼声音沙哑的说:“姐姐,父王死了。”
我回握着他的手,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用力没有,但是我已经使上了自己能够用得上的全部力气。
法老毫无生息的躺在那里,胸口不再起伏,鼻翼不再张翕。那双眼睛,不会再睁开了。
真实感象是冰水一样,慢慢的流灌进身体,我觉得自己的手脚冰冷麻木,心中也是。
我一直……没把他当成真正的父亲,他是这个身体的父亲,但不是我的。他还很好色,他不象普通人家的父亲一样慈爱……
他……
他现在越来越胡涂,他看不清那些靠近他的女人的美丽面容下隐藏的别样心思……也或许是,他的心肠没有年轻时候那么刚硬了,他需要柔情,需要……
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从眼睛中流下来,淌在脸上。
小曼紧紧握着我的手:“姐姐……以后,就只剩我们两个了。”
我木然的点点头,我想让自己移开目光,可就是移不开。
虽然我不亲近他,对他的尊敬不过是表面功夫……
可是现在忽然失去了他,我才发觉,他一直为我和小曼撑起了一片安然的天空。在这片天空底下,我们做什么,都有一种后顾无忧的感觉。因为,他始终在那里撑着。
现在,这天一下子塌了。
我忽然觉得两腿发软,身体向前靠在了床沿上。
小曼扶住我:“姐姐!姐姐!”
寝殿里弥漫着一种气息……一种死亡的气息。
我从来没有感觉着死亡如此真实,如此切近。那股气息就在身边,在手上,在眼前,在耳中,在……每一下呼吸里面。
小曼抱住我,他的眼泪流进我脖子里,但是他并没有哭出声。
我木然的回抱住他,仰起头不让眼泪再流下来。
从那一天起,我们真的,再也回不到过去。
死亡的阴影如兀鹰,在头顶盘旋不去,自那一天起,再没有一刻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