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方宁奇怪地问,“难道郝志华骗了向华?那钱强生呢?”
“郝志华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钱强生身上,说那笔钱是他跟向华要的,她没有经手过任何钱。”珍姐说,“问题的关键是,钱强生失踪了,在向华离开医院的前一天,突然没有了任何消息,手机也一直都关机。”
方宁只觉得意外,她不相信钱强生欺骗向华,更不可能跟一个刚刚才认识不久的女人串通起来蛇鼠一窝。不过,钱强生真的失踪了,毫无预兆地,也没有留下可供追寻的痕迹。
20
去海边度假的行动分三批,方宁被安排在第一批。办公室主任卖了个虚人情给方宁,说她的身体不好,要及早调理。
高大伟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嚷道:“美女,你带泳衣没有?没带的话,我买一件送你。”方宁说:“传统型的我有了,如果你要送,就送比基尼吧。”
高大伟又说:“好啊,你三围多少?”
方宁动作生硬地扭动了一下身体,想学像芙蓉姐姐摆个S造型,造型没摆出来,自己先笑成一团。
高大伟原本被安排在第三批,当他知道方宁在第一批时,自作主张把自己调到前面来了。
方宁平时总是一本正经地让人以为她跟情色无关,被口德不好但好色的男同事不点名说是闷骚型的女人,可能别有一番风情在床上。
巧的是,赵勇也跟他们一起。
在等旅行社的大巴的时候,赵勇过来打听向华的事。方宁简历说明了一下。
赵勇皱眉听着,很认真的样子。方宁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没想到他什么也没说,还摘下挂在自己脖子上的MP3交给方宁。新买的MP3,里面是邓丽君蔡琴王菲等柔情派歌星的歌,全部都是方宁喜欢的类型。
“汽车像一条大淫虫,向着我们的大海前进。”不知谁在调侃。
前排那位中年妇女厚颜无耻地大力表扬自己的儿子,让方宁听得在心里直骂,很想问一下那个乏味的女人,是不是她家里的小狗小猫都聪明得都准备读大学了。戴上耳机,不到五分钟,方宁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咸腥咸腥的大海已经在眼前了。
方宁发现自己身上披了一件淡橙色格子男式衬衣,以为是高大伟给盖上的,但问方宁要回衣服的却是赵勇。
赵勇把头埋进给方宁盖过大腿的衣服中,冒充日本变态狂人的样子使劲吸了几吸,声音弄得巨响,引得女同事们一个劲骂他大淫虫。方宁问:“能闻出我用什么牌子的香水吗?”“毒药。”
高大伟拉长了脸站在方宁身旁看着。方宁稍有些得意。有好事的女同事说方宁近期桃花运走势甚好,有出轨的危险。方宁谦虚地说:“什么危险不危险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呕心沥血培养了很多年的男人市场,终于开始有所回报了。”
这次海边之行,赵勇摆明车马要跟高大伟主任对着干——方宁走哪,他跟到哪,似乎期待与温柔美丽的方宁展开一场姐弟恋。
海边的夜晚咸风习习,景色醉人,这个晚上尤其珍贵。
已经是很晚了,高大伟去敲方宁她们的门,说要请两位女士去吃海鲜夜宵。同房邪气兮兮地笑着谢过了高大伟的好意,转身叮嘱方宁要做好防狼的准备工作。方宁轻松地说:“我刚刚练会了反劫色绝技,这单生意我做定了,只赚不赔。”
在家傻呆了一个星期的方宁,回到单们的同事中间时,所表现出来的机智和口才,以及待人接物的方式,有了太大的变化。高大伟说新的方宁变成了一只花里胡俏的蝴蝶,让人心花怒放的同时,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方宁这个女同房,有点传媒人惟恐天下不乱的不良嗜好,她屁颠屁颠发了个短信给赵勇:匿名消息,方宁深夜跟一超级帅哥外出……
方宁和高大伟两人都有些闷闷不乐,低头走在到处都是沙子的海边小路上。在地势开阔的拐角处,高大伟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递给方宁一个淡蓝盒子。在初秋微凉的星光下,高大伟实现了方宁的一句戏言,送给方宁一套比基尼。花巧的手法,可以拿来对付报社里任何一个人,但对付不了高大伟,方宁无法不对他真诚,也没有能力在他面前掩盖自己的内心。方宁看了泳衣一眼,照原样包好,说:“你明知道我是没有勇气穿这样的衣服的,那只是一句戏言,你又何必当真?”高大伟轻声说:“我希望有一天,你有勇气在我面前,在我一个人的面前……穿……”还未说完,就打住了。他们太过了解对方了,有些话不必说出口。
方宁抱着那个盒子,慢慢向前走。赵勇像影子一样跟他们后面走走停停。
去到灯火通明处,方宁停下来等高大伟。
他们给了对方一个宽慰的微笑。方宁说:“在这个地方,可能会遇到同事的。”说罢,挽起高大伟的手,以成熟情侣的方式走向食肆。
方宁和高大伟,在内心里,其实都设想过无数次刚才那个表达的场景了。奇怪的是,当这一刻真正到来时,双方都表现得出奇的平静。把爱说出口,是意料之中,平静地聆听,平静地回避,也是意料之中。
“我没有准备好,大伟,”方宁很认真地说,“你给我些时间,因为直到现在,我还不大明白,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可能是我的思想太成熟了,也可能我这个人还是太幼稚,更有可能是我们认识的时间太长了——长得连激情都没有发生过就产生了亲情了。”
遗憾像只小老鼠,在两人的心里抓耳挠腮。
高大伟喊:“你要鬼鬼祟祟的躲到什么时候?出来一起吃点东西吧。”
赵勇穿着夏威夷风格大花沙滩裤讪笑着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方宁也是有些酒量的,喝了几杯啤酒后,面若桃花,娇美无限。只是,瘦了很多的方宁,在酒精的作用下,眼睛显得尤其大,令人心猿意马,又不敢轻薄。
方宁一掌打在赵勇的手背上:“我们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赵勇你别胡思乱想。”赵勇很开心地笑着说:“假作真来真亦假啊。方姐,我其实什么也没有看到……”
高大伟问:“你到底希望我们有暧昧,还是希望我们是清白的?”赵勇说:“高大哥,在这间报社里,我最仰慕的人是你,第二个是方姐。你们都是我要追赶的目标。来来来,我敬两位一杯。”
“你们都给我住嘴,”方宁骂道,“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难道我是这盘子里的螃蟹,你们想吃就吃,不想吃就扔垃圾箱?”
“那好吧,”赵勇说,“下次我们要吃螃蟹的时候,事前要跟它商量一下,它同意就从它左边吃起,不同意就从它右边吃起。”
高大伟说:“螃蟹自己知道左右。我们知道冷暖。”
赵勇说:“我跟高大哥两个人,如果让你选择,你选A还是B?”
方宁色色地拧一把赵勇滑嫩的脸说:“虽然我知道自己还算有几分姿色,虽然还可以去整容整得更漂亮一点,但是,你姐姐的身体不好,没闲功夫搞什么婚外恋了。”
酒喝得很尽兴的时候,赵勇建议方宁以后不要再过问何向华的事了。
“你知道了些什么?”高大伟问。
赵勇抚着他前额突出的脑袋说:“于公于私,我都觉得方姐不应该再过问这件事了。作为一名记者,你所做的一切,已经超过你分内的事情太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坏运气可能是那个叫做何向华的女孩的命运吧。就算我们做得更多更好,我相信也是白做的。现在,就由她自己去折腾吧,这是她的命。她的身边不是有个叫郝志华的女人吗?她不是个一般的人——可惜我知道得太迟了。请你们相信我。这番话,我早就想跟你谈了,但是你们以前一看到我,像完全看不到一样,让我很受打击,我也因此而羞涩得没有办法做些什么。”
方宁和高大伟面面相觑。他们一再追问,赵勇到底掌握了什么新的情况,但赵勇无论如何也不肯再说。
转眼间完成了角色换位的赵勇,给这个美好的夜晚制造了一个紧张的局势,方宁和高大伟也被弄得正襟危坐起来。
赵勇说:“亲爱的,请放心,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郝大姐郝志华的口头禅,让方宁有种不祥的预感。
方宁对宋飞的恨,在这个晚上之后,又深了些。
宋飞曾说过,所有的法律,立法之初,都是把人民群众当成最坏的坏人来考虑的,把有可能发生的最坏的事件逐一设想,然后才针对这些设想出来的犯罪行为制定相应的条文。从狭义上讲,宋飞抛给方宁的所谓的证据,就是他把方宁和高大伟假设了成“犯罪嫌疑人”,继用不光彩的手法去取证的结果,虽然他的证据都没能证明些什么。
“宋飞有没有在外面乱搞呢?”方宁冷不丁问了自己一句。
21
方宁他们在海边度假的时候,郝志华去到出租屋找何向华。他们胡乱敲门的时候,向华精神恍惚地在床上躺着。向华的侄女梁素闻到饭店上班去了。是素闻主动要求上半天班的。
郝志华和两个身高和体重都是180的跟班进去后,以压倒一切的优势将空间都挤满了。向华惊惶失措,站立不稳,跌倒在床上。郝志华一屁股坐在小床上,把床压得直往下沉。
“你没事吧向华?”郝志华就算是问候也声若洪钟。
“还好,”向华软弱地说,“有点低烧,不过不要紧,还能吃点饭,躺躺就好了……”
“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连走路都不稳,怎么说出院就出院了呢?如果你有什么事,我们怎么办才好?我们一起努力了这么久,你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放弃!”
“可我只剩下101元了,我在那里呆着,心里难受,再治下去也没什么——结果,我已经欠医院太多钱了……”
“你放心吧宝贝,一切都在把握中。我不是早就跟你讲过了吗?钱的事你不用你操心,一切都有我,一切都是由我来想办法。”
向华无言。在郝志华面前,向华一向都是卑微的,低眉顺眼的,她的分辨,从来就不曾起过决定性的作用。一句话,向华对郝志华有恐惧心理。以前,有个钱强生在身边,聊以壮胆,现在钱强生也是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向华几次张口想问钱强生到底出什么事了,都没有问,自己的男友不见了,却要去问别人原因,有些说不通。
那两个牛高马大的壮男,开始翻向华的东西,抽屉、手袋、衣柜,翻了一通。零零碎碎的东西被扔得到处都是,把屋子里剩下的空隙,都堆满了。向华惊愕地看看这两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又看看郝志华。郝志华拿着手机“喂喂”了几声,站起来,到一旁假装与谁通电话。向华愤怒又无可奈何,只觉头痛欲裂。郝志华亲切地拉着向华的手,请她放心,说他们是看看,她家里还需要些什么,他们好去给她添置。她突然大嚷:“向华,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像死人的手!”
他们在向华的房间里胡作非为了半天,找到一大堆医院的票据。向华看他们脸上的神色,知道他们并没有发现需要的东西,稍觉得有些安慰和解恨。接下来是,两壮男和郝志华互换了位置,郝志华亲自检查零乱地堆放在桌子上的发票、收据。她认真的样子,让向华猛地想起他们要找的是什么,是郝志华要钱做这个那个的时候,被向芳要求开的那些收条。给他们钱的时候,还好向芳在场,要不然,向华还真开不了这个口。那几万收据,当时是向芳接过去的,也一直由她保管着。
向华想明白了这些后,冷冷冒出一句:“钱强生去哪里了?他出什么事了吗?”
郝志华反问:“你自己的男人去哪里了你问我?我又不是他老娘!”
老娘?这倒提醒了向华,虽然不敢打电话去问钱强生的的老婆,但可以打给他老爹老娘。
接下来,郝志华他们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再说了些什么话,再做了些什么事,他们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离开时,有没有拿走屋子里的东西,向华都不记得了。向华像被抽去了骨头一样摊在床上,神智不清,天旋地转地望着天花板流泪。
从这天晚上起,向华的体温又再往上攀爬了一点,她的脚也由下往上,一点点地再度肿了起来。
过了很久多天后向华才把这天的事跟素闻和珍姐他们讲了。那个时候,向华再度被送到医院里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