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嫡女非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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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斩草除根

兰月出却没有太觉意外,只敛一敛心神,道:“女儿只怕秦氏愚钝,不知可会坏了母亲大事?”

白夫人只微微笑着,没有回答。这时周妈妈进来回话,说是已经把秦姨娘带到。兰月出方知此时自己根本不需要多说什么,一切都已在白夫人的筹算之内。

秦姨娘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裙,垂眉敛目地立在堂中。白夫人冷瞥了她一眼,口上却是客客气气地吩咐小丫环为她看座。秦姨娘犹豫了片刻,方才坐下了。

白夫人盘膝坐在榻上,笑向兰月出道,“你沏的茶甚好,也拿给姨娘尝一尝。”

兰月出依言为秦姨娘送去一杯花茶,秦姨娘慢慢地接了,眼底似有不易察觉的憎恶闪过,却有意无意地掩饰了下去。

“前儿我错怪你了。”白夫人语气中带着几许歉意:“平白让你受了这些苦,也是我看不得有人伤害和哥儿的缘故。”她停一停,“只是这事到了如今,看似已经过去了,实则还有后患呢。那日在老爷的院子里,你可听了成和说的,是谁人下的手,谁人要毒害成和而嫁祸于你?”

秦姨娘面上微微一搐,垂下眼帘道:“妾身听清了。”

白夫人似是有莫大的怨气,狠狠地啐了一口,道:“成和是兰家唯一的嫡子,若是他有何三长两短,得益的会是谁人?成业一向本份谦厚,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没有了成和,自是遂了他们的愿!”

秦姨娘如是眼看一心珍视之物将受摧毁般,面上露出了忧恐焦灼之色,喃喃道:“不可以让他们得逞……”

白夫人长长叹息了一口气,带着无能为力的沮丧:“可惜老爷一心向着她,我便是想要斩草除根,亦是无从下手啊。”

秦姨娘听得“斩草除根”四字,两眼隐隐地泛起一抹杀气,她静默着,似是在心内思虑着什么。

兰月出抬眼看到秦姨娘这副模样,不知为何,竟觉有一股不祥之意。

白夫人眉眼间却似含了笑意,口中的语气却仍旧是忧忧戚戚:“如此一来,我能做的无非便是替成和格外留神罢了,旁的人旁的事,我再顾不上,也是有心无力了。”

秦姨娘似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从座上站起来,口角间夹着一丝冷冽的决绝:“妾身晓得太太的难处,只要大爷平安无恙,妾身愿替太太分忧。”

白夫人轻轻颔首,唇边慢慢地漾起了然于心的笑意。

自从与秦姨娘说过这一番话后,白夫人心头的大石似是落了地,心绪比之往日更要平和了许多。至三日后接到父亲白致远的来信,得知父亲有意为成业定下亲事,属意的人家正是京城柯府安大奶奶之妹容氏。也不必兰月出多费唇舌,白夫人当即便回信给父亲应允了这门亲事,接下来便是依着俗成的礼数按部就班地进行了。

过往凡涉及家中重大的婚嫁、祭祀、丧仪等事宜,白夫人均是亲力亲为,少有让旁人插手的时候,此次成业的亲事却把兰月出叫来一同打点,兰月出也不多问缘由,只依着她的安排把交下来的大小诸事张罗得有条不紊。

白夫人趁势把家中的账本让兰月出过目,又调拨了几批负责聘礼采办的下人至兰月出手下,那架势,愈发似是要将家中主中馈的大权移交给兰月出那般。

这日晌午过后,有几名媳妇进来回话,白夫人让兰月出也在旁一同听了,未了,却是问兰月出的主意,兰月出少不得斟酌着各方利害一一说了,原以为白夫人自会另有见解,不承想她却是连连点头,对下人们道:“二姑娘说的你们可听清了?她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你们只管依着她说的做吧。”

待下人们都退下后,兰月出终是忍不住道:“母亲,月出的主意难免有不周全之处,何德何能让母亲如此看重?”

白夫人微笑道:“月出,过去你虽也帮着我打点府里的事,但那些毕竟只是琐碎小事,并不足以让你有能力担当起当家主母的重责。如今,也是时候让你学着点了。”

兰月出忙道:“女儿虽得母亲厚爱,但现放着大哥和大嫂呢,月出不敢也不配忝居当家人之位。”

白夫人笑一笑,道:“谁说让你在兰家当家了?”她从紫檀方桌上取来一叠拜帖,一张一张数过来:“光禄寺卿彭家大公子、邺州道员柳家三公子、中书侍郎葛家二公子,都是官家子弟,也都是嫡出的长子,长媳的重任你心里可得有数。”

兰月出不意她竟是要帮自己议亲,心下没来由地一紧,强笑道:“女儿还想留在母亲身边多伺候些时日呢。”

白夫人怜惜地替她理了理鬓旁的碎发,道:“正因为我总舍不得你,所以才让你耽搁到这个时候。再不能耽搁下去了,月出,你是母亲的好女儿,母亲一定会替你作主寻得一门好亲。”

兰月出顿时心乱如麻,道:“可是女儿……”

白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着摇了摇头。兰月出随在她身边这段时日以来,知她只要是露出了一副神情,便是主意已决不容商榷的意思。一时不好再往下说,只得在心里暗暗思量着下次向她开口拒绝亲事的措辞。

忆山自打从宝莲寺回到兰府后,便被管事陈妈妈安排在了兰府后院的屋子里,那儿一溜的低矮瓦房,是供给府中低等仆役居住的,地处的朝向欠佳,常年见不着阳光,即便是在暑热的天里,那屋内亦是翳暗森冷得似凝聚着浓重的阴气。

赵大夫只在兰府停留了数日,留下了药方子给府中的大夫后,便告辞回京了。赵大夫一走,便没有人再提起为忆山煎药之事,都只当她是被主子遗忘的人,无需在意她是否安好,是真疯还是假傻。

因怕她癔症未愈,主子没有发话,也就没有人敢为她安排差事,只是从这个月开始,她的月例从一等丫环的二两降为了二等丫环的一两。她倒也不吵不闹,镇日里窝在不见天日的屋内怔怔出神。

只有她自个儿知道,从母亲听信谗言,拒绝接受她的那一刻起,她便不再是过去的她。从今往后,她唯一可以寄予希望的,唯有自己了。

已经不知在这闭塞暗沉的角落里消磨了多少辰光,当她推开屋门走到灿烂的日光底下时,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存活在世的明朗与不容退缩。

从后院前往正院姨娘们的院落,亦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她抄了捷径,沿着隐蔽的羊肠小道往前走,蜿蜒曲折的幽深小路如同那不知归路何处的命运,她可以做的,不过是小心脚下的每一步而已。

悄声无息地来到何姨娘的绮秀苑内,趁着四下无人之际,正要进内,却见杨姨娘从外走了进来,径直往何姨娘的厢房走去。忆山想了想,快步转到院子后头,屏息敛气地侧身贴在何姨娘厢房的窗户旁,凝神静听。

“十数日了,你这身上的伤怎的还不见好转?”杨姨娘看着何姨娘手臂上、腰背处那惨不忍睹的伤口,不觉惊得眉头紧皱,叹息连连。

何姨娘泫然欲泣:“我也不知那鞭子上渗了什么阴毒东西,那日打在身上,却是火辣辣的疼得厉害。如今这伤总不见好,我倒也罢了,成德的伤比我更重,亦是难好。这不是要置我们母子俩于死地是什么?”

杨姨娘道:“老爷难道不察觉吗?他哪里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伤重成疾?”

何姨娘更觉失落,哀哀道:“自从那日之后,老爷便再没有来看过我们了,即便我派了秋菊去请,老爷也不来。”

杨姨娘仍旧叹着气,旋即像想到了什么,凑近何姨娘道:“姐姐可曾留心,自打那丫头回府里来后,晦气的事便一件接一件了。太太想要对付的人分明是便是那秦氏,这丫头偏生要跳出来说什么搜咱们的屋子,平白给姐姐添了麻烦!我寻思着,那丫头毕竟是秦氏所出,该不会是她给秦氏出的主意,让秦氏在府外等老爷回来,背地里给姐姐捅刀子?”

何姨娘目内不觉泛起怨怼之意,口上只道:“你这些话在我这儿说说便罢了,千万不要漏到外头去,她可是太太心尖尖上的人物。”

杨姨娘闻言,更添了几分不忿与不甘:“成业虽也是庶出,但他生母好歹是正经人家出身,他素来又是个安分的,太太多疼他几分咱们也无话可说。可那丫头何德何能?秦氏当年被抬为姨娘之前,连我院子里洒扫的小莲都不如!我可是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为何太太偏疼她?姐姐你也看到了,那天她和成业一道回来,成业是爷,也不过在底下看座,太太偏生让她坐在边上,这不明摆着抬举她吗?”

何姨娘心下亦是不满,道:“你又犯糊涂了,她是太太养大的,自然事事都按着嫡出的来。要怪只怪咱们的儿女没这个福气,博不得太太欢心,不能在正院里长大。”

杨姨娘撇了撇嘴,道:“可不就是差了这一层么?我的月书和月真一个年十五一个年十三,都到了议亲的年纪了,太太却是不闻不问的,我前儿去向太太提起,她只答应说会帮两个姑娘留心着。昨儿我悄悄向绿蝶打听,绿蝶告我说,连着好几处好人家来问,太太却都一心要为二姑娘给留着,要好生为二姑娘选出最最合适的人家呢!”她越说便越觉气恼,咬了咬牙又道,“都是老爷的女儿,凭什么她就偏比我月书和月真高出一头!”

何姨娘才想说话,却听窗外传来一声喝斥:“你在这儿做什么!”

杨姨娘闻声忙来到窗边,一眼瞧见绮秀苑的主事李妈妈正拉着忆山的手不放,杨姨娘不悦道:“什么事在此大呼小叫的,也不怕扰了姨娘清静?”

李妈妈看到杨姨娘,连忙把忆山往前推了推,道:“奴才看到这丫头鬼鬼祟祟地在姨娘窗前,生怕她要出何幺蛾子,一时情急方会出言惊扰。”